寢殿內登時一片死寂。
所有太醫跪地在地,整個身姿幾乎全趴下了,抖如篩糠。
剛才一番話,簡直就是在觸皇上逆鱗。
本來都城發生疫情之后,整個城中的氣氛就極其壓抑,皇上本人對于疫情也是相當避諱的,從疫情發生之后,也只有白日被南陵王夫婦拿捏住之后才第一次出現在圈禁患者的莊子外頭。
現在剛從莊子回來沒多久,就診出皇上被傳染了瘟疫,以皇上暴虐的性情,不是上趕著找死嗎?有些話即便是真的,也不能選在這個節骨眼上這么直白的說出來。
可是若不說,同樣討不好了好,誰叫他們是太醫呢?
死寂氛圍在殿內蔓延,無邊沉默讓人心頭發慌,沒有人敢抬起頭去看皇上此刻的臉色。
“你們剛才說什么?朕,染上瘟疫了?”極輕的聲音在太醫們上空響起,語氣聽不分明,可是太醫們心頭卻更為恐慌。
沒人敢答。
“朕再問你們話,說!”
最后一個字近乎咆哮,嚇得整個殿內的人猛地一抖。
“皇上息怒!興許是臣、臣診斷錯了!皇上息怒!容臣再、再…”
“身為太醫居然診錯脈,醫術如此不精留作何用?來人,把他拉下去砍了!”
太醫的話沒能說完就被人拉了下去,一路求饒聲不斷。還跪著的,沒有一個人敢為那個太醫求情。皇上這是心情不好了找人發泄,他砍一個人腦袋根本不用找任何理由。這時候誰湊上去,不過是多一個炮灰。
“朕相信,朕的太醫院不會人人都醫術不精,你們,一個一個上來重新給朕切脈,朕要聽實話!誰敢欺君罔上,斬!”陰鷙視線一一掠過殿前剩下的人,北倉皇冷冷開口。
所有太醫面無人色,一時間竟然沒人敢上前為他診斷。
既能成為太醫,醫術不說個個都是國朝頂尖,但是絕對能分屬前列,又怎么可能輕易切錯脈?診斷出來的感染了疫情,那必定是不會錯的。
可是眼下,太醫們卻進退維谷不敢動彈。
皇上的話,分明就是在自欺欺人,不肯相信自己被傳染了,威脅他們順他的意思說出他想聽的話,另一邊卻又威脅欺君罔上者斬。
他們不敢說真話,也不敢說假話。
那要他們如何?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跪地的人紛紛求饒。
北倉皇撐著坐起,掃視面前一眾太醫以及奴才,眼睛赤紅。
最后隨手抓住手邊的東西往人群砸去,“滾,都給朕滾,給朕滾出去!”
頃刻間寢殿內便空蕩蕩的,人走得一個不剩,沒人敢留。
甚至離去的時候人人心頭如蒙大赦。
且不說皇上性情殘暴,便是他身上的瘟疫,便足夠叫人退避三舍。
誰不惜命呢。
在龍床上坐了良久,北倉皇下床,踉蹌著走到銅鏡前。
銅鏡里映出男人蒼白青灰的臉孔。
那張臉熟悉又陌生,不見以往霸氣,只余滿目猙獰。
“啊——!”發了狂般把銅鏡砸出去,北倉皇怒吼,“來人!給朕傳南陵王妃覲見!”
半天功夫,他不可能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而且當時莊子外頭那么多人,為何回來之后獨獨他被傳染了瘟疫,其他人卻無事?
一定是有人動了手腳,一定是風青柏跟柳玉笙!
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北倉皇開始尋思莊子外頭那些不合常理的地方。
風青柏行事素來未雨綢繆小心謹慎,且極為重視柳玉笙。可是這次柳玉笙替瘟疫患者診治,他卻沒有阻攔。他不可能是不擔心柳玉笙有可能會被傳染,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不懼傳染!他們有避開傳染的法子!
他們既然能避開瘟疫傳染,那也一定有治愈的方法!要是柳玉笙治不好他,那她跟風青柏一家五口,就永遠別想再離開北倉!
“皇上!皇上,不好了,淑妃娘娘突然、突然發狂了,見、見人就咬…”殿外突然傳來宮中內侍慌亂的稟報聲,戰戰兢兢。
北倉皇眼神一陰,“怎么回事?”
“回皇上,淑妃娘娘不知為何,突然常性大失,在寢宮發狂。有太醫趕過去看了,說是淑妃娘娘也、也染上了瘟疫,而且,已經染上好一段時日了,只是事情被瞞著,一直沒往外傳出來。還有、侍候娘娘的幾個貼身宮婢也、也沒能幸免…”稟報的內侍跪伏在寢殿門口不敢進來,說話聲音越來越低,生怕殿內人一怒之下把他拉了下去斬頭。
砰的一聲,殿內傳來巨響,尚侯在外頭的人齊齊噤聲,大氣都不敢喘。
“染上瘟疫了?染上很久了?瞞而不報?”每質問一句,北倉皇眼神就陰鷙幾分。
他此前還因著淑妃曾是他寵妃,過去探望過兩次。要是淑妃真的染上了瘟疫卻不上報,那是不是說,自己今天會被診出感染瘟疫,全是淑妃那個賤人害的?!
“呵呵呵呵!”低笑了好一會,北倉皇慢慢將笑斂了下去,“淑妃感染風寒,身體不適,身為朕的寵妃,朕自然不會不管不問。待南陵王妃入宮為朕診斷過后,朕會著南陵王妃給淑妃一并看看。你且下去,著淑妃那邊做好待客的準備。”
“是,奴才這就去辦!”
很快宮里的圣旨就傳往小別莊,只是夜半三更,莊子里的人早已經歇下,莊子外頭有南陵王府的隱衛守著避免主子們被人打擾,因此傳旨的太監沒能靠近木屋。
一直等到天際透亮了,才有隱衛現身,把傳旨太監帶到木屋前。
柳玉笙是起床后才知道昨晚皇宮那邊有圣旨遞過來。
早上風青柏起得比她早些,接了圣旨后并沒有立即叫她起身,等她自己睡醒,天已經大亮了。
也就是,那道圣旨,距離發出來已經過去至少五個時辰。
柳玉笙咋舌,虧得北倉皇還有點理智,沒有像上次請他們回都城一樣,派兵強請。等了一晚上的功夫,老皇帝怕是快要氣瘋了吧。
“宮里是什么情形?他真的感染瘟疫了?”洗漱過后坐下來,慢悠悠吃早飯,柳玉笙才開口問男人。
比起男人的老神在在,她同樣一點不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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