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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九 罪己

熊貓書庫    我大哥叫朱重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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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五永遠忘不了,離開江西時的場景。

  江西戰事即將收尾之時,漢王儀仗返回南京。

  一路上,到處都是相送的窮苦百姓。闔家老幼齊至,獻出家中珍藏的食物,奉于路邊。

  朱五第一次沒有起馬,而是座著馬車,把自己藏在厚厚的簾子后面。

  路上,萬歲之聲此起彼伏。其實窮苦百姓焚香叩拜,延綿數十里,滔滔不絕。

  “我何德何能?”

  從造反到現在,打仗殺人,殺人打仗。幾乎從沒好好看過,和自己一樣出身的窮苦百姓。

  他媽的戴上一個鳥王冠,還真把自己當天子了。耀武揚威,吆五喝六,人模狗樣。

  朱五,你個狗日地!

  多好的百姓呀,為什么他們要世世代代受這樣的苦呢?

  多好的百姓呀,只是把本該給他們的給了他們,就受到如此的愛戴。

  馬車里面的朱五,沒有露頭去看,而是在百姓呼喊之時,從簾子的縫隙中伸出手,擺了擺。

  江西只是個開始,大戰結束,朱五大漢治下,所有地方都要如此。

  我朱五,保護每個人合法的私人財產,但是不合法的,過去蒙元弊政之下吞沒的,都要給老子拿出來。

  除了這些,還有修橋鋪路,治理水患。開墾農田,鼓勵農商,興辦學校,推廣高產作物,種種種種,朱五再也不會覺得煩。

  漢王王架返回南京,先鋒通知所有文武不必在碼頭接駕,而是直接去王府奉天殿。

  大殿之上群臣齊聚,各個喜笑顏開。漢王出征大漢的國土翻了幾翻雄踞華夏南方,已成龐然大物終于有真正的實力和元廷一爭長短。

  多出來的疆土,意味著財政意味著官位,意味著權利。

  這些追隨朱五到今天或者半路投效或是參加科舉的人,等的不就是今天!

  放眼望去,殿堂之上滿是朱紫,一片權利的顏色。

  “漢王到!”

  朱玉扯著脖子在御座下大喊。

  群臣肅靜躬身迎接漢王朱五。

  但是很快,有的人就發現今天的朱五不尋常。

  奉天殿,大朝會專用。官員著官袍,漢王穿龍袍,此為禮也。

  然而今天的朱五,卻只穿著粗布衣裳慢慢走到御座邊,卻沒有坐下。

  “臣等參見漢王!”

  跪拜之聲不絕于耳。

  “平身!”朱五擺擺手還是沒有坐下。

  群臣喜悅的心情蒙上一絲陰影,熟悉朱五的人都知道他有話說。

  “今天誰也別說好話!”朱五依舊站著脊背筆直,“別說歌功頌德的話,也別說咱們大漢多好的話。我想跟你們說說,我在路上的所見所聞。”

  朱五的聲音在大殿里回蕩,“我在江西,看到了戶剛分給田地的農人。一家四口,但是只有干活的男人有衣服穿。女人,沒有!”

  “江西比南京冷得多!寒風嗖嗖地,我穿著皮袍子都感覺冷。可是那兩個女人,身上只有干草!”

  說到這,朱五看了看群臣的表情,“諸位,你們中有多少人,是真正見過窮人的?”

  沒人說話,能讀書人的,家里再怎么窮,也是相對的。讀書寫字,可是筆不小的開銷。

  “窮人,不是說吃不飽就是窮人。還有的,根本沒得吃,沒得穿,人不人鬼不鬼一樣的活著!”

  朱五繼續說道,“這樣的人,在咱們大漢,還很多!數不勝數!你們知道,我當時看到那家人的心情嗎?”

  “哎,一言難盡!”

  “他們為何過成那個樣子?暴政嗎?天災嗎?土地兼并嗎?還是連年的戰亂?”

  “都是,也都不全是!”

  “如果全是,那為何天下都打爛了,還是有人衣食無憂,吃得好穿得好,使奴喚婢呢?”

  “諸君!”朱五朗聲道,“寡人要的大漢,不是驅趕蒙元之后,換湯不換藥,突然有百姓衣不蔽體的大漢!”

  朱五很少用代表王權的寡人兩個字,現在他用了。

  “寡人要的是,四海無閑田,農夫能吃飽的大漢!”

  “臣等有罪!”李善長帶領百官,俯首道。

  “寡人也有罪!”朱五苦笑,“寡人問你們,誰見過真窮人!其實寡人自己,很久都沒真的見過窮人了!”

  “這個王位,蒙蔽了寡人的心!”

  “我朱五,從餓死的人堆里爬出來,茍活于世。提刀反元刀到現在,我反而忘記了,自己的初衷!”

  眾臣心中忐忑。

  “權利是好東西!但是權利不應該是索取,而是應該造福!”

  朱五看著眾臣,緩緩說道,“我知道,我說的話,你們很難理解,也恨難認同,我理解!”

  是的,歸根到底朱五和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用朱五的標準去要求他們,未免有些苛責。

  但是,這不代表朱五,可以水波逐流。

  至于以后怎么做,朱五的心里已經有了預案。

  甚至,一旦這個預案實行,將會天怒人怨。

  “但是,若天下的百姓依舊過苦日子,依舊朝不保夕,那就是你們,和我朱五,共同的責任!”

  朱五終于在御座上坐下,“今天說的第一件事,寡人要檢討,檢討自己的過錯!”

  群臣中,眾人紛紛抬頭。

  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朱五,在他們看來朱五做得已經很好,完全稱得上明主,為何要檢討?

  “我曾兩次下詔禁酒,但是我自己的王府里,還有酒。上行下效,我相信諸位的家里也有酒!”

  “造酒為口腹之欲,耗費糧食,一斤酒幾斤糧。幾斤糧,可活多少百姓?”

  朱五扭頭,“朱玉!”

  “在!”

  “叫人去把王府的酒,都到井里去!”

  “諾!”

  “喝酒不是罪,但是寡人下詔禁酒,自己卻還喝,就是大罪!”

  “第二,以后王府削減用度。凡事從寡人做起,天下未定百姓困苦,我這個餓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乞丐,現在當了漢王,就要日日有肉,餐餐幾個菜!我自己的良心都過不去!”

  “李善長!”

  “臣在!”

  “以后,漢王府的用度,戶部要再嚴一些。我一頓飯,一菜一飯足矣。還有,裁去多余得奴仆。只有我和王妃,還有秀兒三人,飲食服飾簡單為主,不可鋪張浪費!”

  “主公圣明!”

  “第三,大漢疆域日大,從寡人到百官,勤儉為主,不得肆意奢靡揮霍。”

  說著,朱五冷笑下,“寡人聽說,南京城幾家私房菜的廚子,經常出入大臣之家,有的人吃飯,一頓要幾十道菜!”

  啪,朱五一拍御座的扶手。

  “能吃得完嗎?這次我不點名,給你幾分面子。下次在發現,當中著群臣的面,幾個菜要么你給吃下去,一滴不剩。要么我讓人給你連盤子帶筷子,全塞肚子里去!”

  群臣中,有人冷汗連連。

  “寡人的王府削減用度,各位的官署也不能路上浪費。”朱五繼續說道,“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一筆一紙,都是百姓供養之恩!”

  “臣等謹記!”群臣跪倒。

  朱五心里冷笑一下,今天,是敲打下這些,給他們一個預防針。

  如果聽不懂,或者沒聽進去。在玩蒙元那一套,朱五就要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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