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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總管

熊貓書庫    我大哥叫朱重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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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風蕭索,田野一片荒涼。

  南方秋冬交替之際,風冷到了骨子里。

  空曠的原野上突然憑空出現一聲炮響,枯木的落葉紛紛落下,一群黑鴉尖叫著飛向天空,盤旋。

  還是那座山丘,定遠軍流干了血,尸首蓋住地面草木的山丘。此刻,山腳下卻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

  白衣白旗黃紙錢,石碑空墓黑木棺。

  既然兄弟們把血留在這了,朱五就選定這里,作為定遠軍的陵園。

  又是一聲炮響,朱五捧著一杯酒灑在了地上。

  他的手有些抖,似乎想起了那場慘絕人寰的惡戰。出征時三萬人,回來時一萬半。

  第三聲炮響,朱五俯身下拜。身后,數萬定遠殘軍一齊下拜。

  “起!”

  穿著道袍的席應真肅穆呼喊,一具具棺木被抬起。

  隨后,空墳地變成了新墳,整個山變成了一座墳山。

  “五哥,人來了!”

  朱五還在看著山上埋土立碑的士卒,藍玉走到他身后小聲說道。

  “走!”

  一聲嘆氣之后,兩人一前一后,往后走。

  前面,地上蹲著,十幾個灰頭土臉戰戰兢兢的農人,這個場面眼皮都不敢抬。

  待看到一群親兵簇擁著朱五走下來,趕緊跪倒不敢抬頭。

  “扶起來!”

  朱五見不得這個,目光在這些農人身上掃過,溫言說道,“你們是旁邊那個村的?”

  這不知名的山丘邊上,有個小村莊,大軍一來,村子毀了,變成白地。

  “…是…”

  “不用怕,我找你們是好事!”朱五繼續說道,“我給你們糧食,給你們農具,給你們耕牛…”

  這些農人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滿是神采的抬起頭,卻又馬上低下去。

  “這山腳邊上無主的地,你們隨便種,我定遠軍在和州一日,就不會有人找你們收糧收稅!”

  “…真的…?”農人顫抖著問,天下怎么會有這樣的好事兒?

  “我幾萬兄弟們在那埋著,我會騙你?”朱五指著山頭說道,“不過,不是白給你。”

  說著,嘆口氣,“這片山,以后就是我定遠軍的墳山,你們得幫著守墓,行嗎?”

  說實話,當日朱五抱著必死的決心,沖向脫脫的大旗,根本就是死路。

  可是天意,或者說命運再次垂青了他,廖永安的水軍,朱十三鄭遇春的和州守軍出擊,三路突擊,不要命的打法嚇退了官軍。

  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和州這次傷筋動骨了,死的要埋,傷的要養,軍隊中也彌漫著一股悲傷的情緒。

  從城外打馬回城,剛進軍營,就見一個裹得跟粽子一樣的家伙,在朱五房間的墻根底下曬太陽。

  “進偉?你不好好歇著,跑我這干啥?”朱五下馬,笑著問道。

  這朱進偉真是命大,比郭家兄弟還命大,身上全是傷,胳膊也旁人砍掉了,本以為他挺不過去。

  誰知道包吧包吧,上點藥活了!很奇怪的是,身上的血都快流干了,可是每一處傷是動了骨頭的,人看著是虛弱,可是好歹能在旁人的扶持下,慢慢動彈。

  朱進偉抬頭,臉上包的全是布,就露出兩個眼睛,兩千腫得油汪汪的大嘴唇。

  “哥,俺找你有事!”

  “啥事?說!”朱五貼著墻根,挨著他蹲下去。

  “你知道俺為啥沒死嗎?”朱進偉壓低了聲音,神秘的說道,“俺本來都死了,一只腳都踩到奈何橋上了,突然…”

  “你好好說,再一驚一乍我踹你!”朱五正聽得入神,差點嚇一跳。

  朱進偉接著說道,“突然,一只手把俺拉回來了,俺回頭一看,你猜怎么地?”

  “是俺娘!”朱進偉直視朱五的眼睛,“真是俺娘!穿地衣服都和俺娘死的時候一模一樣。”

  “俺娘哭地阿,稀里嘩啦,抓著俺就問。兒阿,恁手呢?恁手哪去啦?”

  朱五聽得心酸,進偉兄弟真是鬼門關上爬回來的,或許冥冥中真是有親人保佑。

  “俺問娘,你咋在這?”朱進偉繼續說道,“俺娘哭的更厲害了,說。俺等你阿,俺一直沒去投胎,就在這橋邊上等你。”

  “俺就問,娘你等俺干啥?俺娘說,咱家就剩你一條根兒了,俺怕你也稀里糊涂走了這條道兒,你回去,回去!”

  “這時候,橋上過來倆陰差,手里拎著枷鎖,要來拿俺。俺娘拼命把俺往出推,兒阿快走!老朱家就你這一條根兒,一個種了,可不能死,死了老朱家就絕后了…”

  朱五好像聽懂了什么,“你別云山霧罩的,你啥意思,直說!”

  朱進偉咽了口吐沫,“哥,俺想娶媳婦,俺家就剩俺一個男兒,要是再不留個種,那不完了嗎?俺爹像俺這么大的時候,俺都能攆雞了!”

  噗嗤!

  朱五哭笑不得,“娶就去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好事兒!”說著,不由得來了興趣,“是不是看上誰家姑娘了?”

  “嗯!”朱進偉眼睛眨兩下,“老李家的小閨女!”

  老李?李善長?

  李善長家里倒是兒女雙全,只不過人家小閨女還小呢!

  朱五撓撓頭,“老李那小姑娘才十四吧!你多大?”

  “俺十九!十四咋了?十四也是女人!”朱進偉身上傷了,嘴皮子還利索,“俺見過一回,歲數是有點小,胸脯都鼓起來了…”

  “呸!”朱五啐一口,“想瞎你的心,你跟我白話半天,是想讓我給你做媒吧?這話你咋不敢自己找老李說!”

  說著,又笑罵道,“你小子包得跟粽子似的,命都沒了大半條,還惦記人家小閨女?心真大啊!”

  “五哥,你這話不中聽!”朱進偉嚷嚷,“俺胳膊都沒一只了,你不幫俺還笑話俺!”

  心里是有點愧疚,朱五又蹲下,好言好語的說道,“兄弟,不是五哥不幫你,老李那小閨女是人家心頭肉,咱們…是吧!這個,要不你換一個,五哥絕對給你辦得風風觀光。”

  “不中!”朱進偉來了脾氣,“五哥,俺就相中她了,不瞞你說,俺身上挨刀子那一刻,俺別人都沒想,腦子里最后出現的人,就是她!再說,俺找人算過,俺家八字合,能生一堆兒子!”

  “哪個特碼的草包大仙給你算的?”

  “席老道阿!他要不說是啥天揍之合,俺能厚著臉皮來找你?”

  “誒呀,我靠。”朱五無語,“那他媽是天作之合!”

  有心拒絕,可是這事沒法拒絕,人家為了自己命都快沒了,自己這當哥的,這點忙都不幫?

  十四,是小了點。可這個時代,十來歲結婚的也不少了,自己都屬于大齡青年了。

  朱重八那樣二十五還沒開葷的,屬于老光棍了。

  年齡說得過去,就是李善長那說不過去。

  又他們什么說不過去的,你老李的閨女是公主?我這兄弟一表人才,哪配不上她。

  想著,一拍大腿,“行,我去說!”說著,打打預防針,“五哥幫你撮合,不過成不成不敢保!”

  朱進偉咧嘴就笑,滿是繃帶的臉上,看著跟窟窿似的。(1)

  就這時候,藍玉在院外說道,“五哥,李善長,胡惟庸來了!”

  “請他們進來!”

  說完,朱五瞥了一眼朱進偉,“叫人,把這貨抬走。”

  屋內,朱五剛剛坐下。

  李善長和胡惟庸就一前一后的進來。

  “主……”

  “坐,別鬧虛的!”朱五笑道,“這些日子,士卒撫恤,安撫百姓,征收秋糧的擔子都壓在你們身上,辛苦啦!”

  “都是分內之事!”李善長先笑道,說著掏出一張單子,“和州一戰,主公大破蒙元丞相脫脫,天下震動,各方諸侯都送來了賀禮!”

  和州一戰,定遠軍死傷慘重,可是這一戰稱得上是天下聞名。一個不知名的小軍頭,竟然殺退了一代名相脫脫。

  何止是天下震動,簡直是天下聞名,短短的功夫,朱五定遠軍的名聲傳遍大江南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銀錠兩千,鐵甲三百…”琳瑯滿目一大堆,落款關先生。

  這是劉福通派人送來的,又貴又重。

  關先生?朱五腦中不由得想起那個儒雅的書生。

  “糧草一千擔…戰馬六十…”

  咦!落款朱重八,濠州也送禮了!

  “郭子興癱了,聽說沒幾天可活,如今濠州是朱重八做主,已經上表劉福通大帥,命朱重八為濠州總管,副帥。

  若是郭子興哪天斷氣兒了,那朱重八就是濠州的大總管,濠州紅巾大帥!”

  “這事我知道!”朱五擺弄著手里的禮單,心里想罵娘。

  自己打來打去,到最后想不到便宜了重八哥。若他為濠州總管,自己還真不好在攻濠州。

  胡惟庸看了眼朱五的表情,“主公,咱們定遠軍的旗號,是不是要改改?”

  “你有什么建議?”朱五放下禮單,笑道,“稱王稱霸的就別說了,眼下和州還沒那個底氣,我也不惹那個笑話!”

  “太平路大總管,定遠大將軍,朱!”胡惟庸不假思索,“此戰過后,雖說和州大傷,但滁州門戶已開,太平路合州府都在咱定遠兵鋒之下,只需幾路偏師,合州府必望風而降!”

  朱五連連點頭,他說的有理,可是他忽略了一個事,大戰之后士卒疲憊,怎么打!

  況且死人太多,如今軍中有股悲傷的情緒彌漫,士氣不高阿!

  想到這里,朱五看李善長,“老李,你閨女十四啦?”

  李善長胡子一抖,“是…”

  胡惟庸則是心里馬上嘀咕起來,朱五已經到了成婚的年紀,李善長家有女兒待字閨中,莫非?

  怎么開口呢?朱五犯難,兩輩子加起來也沒給人說過媒阿。

  此時,就聽門外一陣喧嘩。

  “藍玉,起來,俺們要見五哥!”

  “誰在外頭?二虎?”

  朱五話音剛落,二虎,朱十三,還有郭家兄弟,等等一群出生入死老兄弟進來。

  “你們要干啥?”朱五皺眉問道。

  “五哥!”二虎別過頭,假模假式的,“俺…俺也夢著俺娘了…俺家就俺一根苗…”

  “俺也是…”

  “五哥,俺家三代單傳阿…”

  “停!”

  朱五腦子都快炸了,這特娘的是都要媳婦來了,可是老子都還沒有呢,上哪弄去。

  然而,剛消停下來,就聽有人在外頭喊。

  “主公,大喜!”

  接著,馮國用小跑著進來,“巢湖水匪來信,要歸附咱定遠軍。橫山有兩萬義軍,也要奉主公為主!”

  1,感謝球友朱進偉的出演,他會活很久,一直到結局,平虜將軍,世襲的侯。

  今天慢了,下午撞車了,剛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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