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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兄弟相交

熊貓書庫    我大哥叫朱重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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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烹飪方式。

  新鮮的狗腿用瓦罐燉煮,燒火的柴火是郊外野生的果木。

  更重要的是,這鍋肉帶著感情。朱五的敬畏,朱五的激動,還有朱五的赤誠和仰慕。

  國人善于用食物化解鄉愁,同樣也善于用食物拉彼此距離。

  掀開鍋蓋的那一刻,眼見重八哥已陶醉在美味之中,朱五的心頓時飄到若干年后。

  坐在金鑾殿上的朱重八,封賞群臣。

  朱五在階下,“陛下還記得城隍廟那鍋狗肉乎?”

  朱皇帝瞬間陷入追憶,剛毅的臉色變得柔和,大手一揮,“朕,封你為國公,世襲罔替!”

  “呵呵!”

朱五笑出聲  這兄弟莫不是個傻子。

  一會哭,一會笑。

  朱重八滿嘴都是油,瞥了朱五一眼,“兄弟,你怎么不吃阿?”

  朱五回過神來,嘆氣道,“可惜沒有酒,不然定和重八哥你一醉方休。”

  “咱不愛喝酒,那玩意耽誤事。”朱重八吃得香甜,就是吧唧嘴聲有點大,“兄弟,你既然讀過書,應該也是殷實人家出身,怎么落到如此地步!”

  朱五開始胡編亂造,哭喪著臉說道,“哥哥誒,這可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了。我家也算世代耕讀的人家,家里有屋有田,日子也過得去。誰曾想我爹得罪了官府,被人羅織罪名。家里產業都被人奪取,我爹娘也氣得先后一命嗚呼,只剩下我一人,無依無靠!乞討為生。”

  咔嚓!朱重八咬碎一塊骨頭,罵道,“這些狗官,真是官逼民反!誒?那這小丫頭不是你親妹子嗎?”

  秀兒已經在朱五腿邊睡了,臉上還帶著吃飽的滿足。

  朱五說道,“是我認的!”隨即,把郭大叔一家的遭遇,如何和他相識又講一遍,繼續說道,“她爹對我有恩,我不能撒手不管阿!人沒良心還算人嗎?”

  “好兄弟,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朱重八豎起大拇指,“不過,你帶著一個孩子討飯,也不是長久之計,沒什么打算?”

  朱五給桿就往上爬,殷勤的給朱重八添湯加肉,笑道,“本來渾渾噩噩的,活一天算一天。可老天開眼,讓我遇到哥哥你了,請哥哥指點!您廟里缺不缺雜役之類的,小弟不要工錢,管飯就行。”

  說完,眼巴巴看著朱重八,話都說到這地步了,你自己品。反正你這條大腿,我是抱定了。

  “你這聲哥哥,叫得咱好生慚愧!”朱重八嘆氣道,“咱只是個窮和尚,有啥能指點你的。若是沒這丫頭,咱帶你回廟里,求方丈收留你。你干干雜活,也能混點殘羹冷飯。可是你帶著一個丫頭……”

  當頭一盆冰水,把朱五淋傻了。

  這啥意思,吃了我的狗肉,一抹嘴就不認我這兄弟?還是我表達的不夠準確,你裝糊涂?

  但轉念一想,是自己高興得太早了,聽了朱重八三個字得意忘形。

  如今的朱重八也只是個和尚,還沒參加起義,更沒發達。再說大家萍水相逢,能有多大的交情!即便是日后人家發達了,也是尸山血海里,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可是這天大的機緣,就這么錯過?

  朱五抬頭,見朱重八臉上滿是歉意,朱五卻忽然想通了。既然老天已經給了自己這個機會,不能太貪心。來日方長,跑了和尚還能跑了廟?

  今日善緣已經種下,何時開花結果,就看自己的造化了!當務之急,自己要先好好的活著。

  “重八哥,多吃些!”朱五熱情依舊,笑道。

  朱重八憨厚的笑笑。

  篝火依舊,夜漸深。

  你飯量大,應該的。誰讓你是皇帝呢!

  你吧唧嘴,應該的。誰讓你是皇帝呢!

  可是你這呼嚕,也特娘的太響了。這哪是打呼嚕,這簡直就是打雷,房上的瓦都快震碎了。

  而且朱重八這呼嚕還特有個性,你以為它會一直打下去的時候,停了。半天也沒聲音,你以為它不打了想趕緊睡,可偏偏你剛迷糊著,它又響了。

  這特娘的要是上學,當兵住宿舍的時候,早就一拖鞋飛過去了。

  朱五翻來覆去跟烙餅似的,睡不著,不知道是呼嚕的事兒,還是心里有事兒。

  確實心里有事,千頭萬緒亂糟糟一大片,就是想不到點子上。

  人,永遠只和看得起的人在一起。想抱朱重八的大腿,首先得讓人看得起呀。得有讓人家有值得結交的地方,乞丐這個身份絕對不行。

  可是自己有什么那么出手的呢!帶著和小丫頭,能平安活著都不錯了。

  想著想著,呼嚕聲停了,朱五閉上眼睛。

  迷迷糊糊中,朱五仿佛回到了現代。每天開著車在城市里拉活,起早貪黑沒日沒夜。坐車的客人門都光鮮亮麗,尤其是在夜場拉的客人,張口閉口都是一瓶酒幾千塊。

  娘的,年紀輕輕哪來這么多錢?穿金戴銀,一盒煙夠他一天飯錢。

  人生下來就分三六九等,人人平等那是自己騙自己呢!自己這輩子與富貴無緣,收了車之后買兩個豬蹄子啃啃。

  呼嚕!呼嚕!

  剛夢到豬蹄子,耳邊打雷的呼聲又把人吵醒。半夢半醒之間,朱五伸出大腳丫子,咣嘰一腳踹過去。

  “嗯?誰特娘的踢老子!”睡夢中,朱重八翻了個身。

  天剛亮,朱重八就要走。

  “重八哥,吃了早飯再走,我把肉湯熱熱!”朱五揉著眼睛爬起來,張羅早飯。對這條大腿,必須隨時留下好印象。

  “不了,昨晚上吃的還在肚子里呢!”朱重八收拾隨身物品,“咱今天就得趕回去,廟里還有事呢!”

  “那你帶個干糧吧!”朱五找出一個雜糧饃,“路上帶了,餓了就吃一口。”

  “兄弟,好意心領了!”朱重八在他肩頭拍了拍,笑道,“昨兒吃你那么多,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就是要你過意不去,朱五笑著把饃塞過去,“既然認我這個兄弟,就別說這些,將來重八哥你發達了,多照顧我就是了!”

  朱重八猶豫下,說道,“看樣子,你一時半會也沒地去,只能住在這城隍廟里。等我回廟里,給你劃拉點糧食,再找人給你送來。”

  “您不用刻意為了我!”朱五笑道,“咱們兄弟來日方長,沒必要這么客氣!”

  “你說的對,來日方長!”朱重八爽朗笑道,“兄弟,我走了!”說完,邁開大步就走。

  “我送你!”

  “送什么!除了廟我就進山了!”

  朱五還是送到門外,看著朱重八越走越遠。終于忍耐不住,跳著腳喊,“重八哥,我會去看你的!你也記得要來看我!”

  隨后,他失落的回了破廟了。

  朱重八悄悄的來,又悄悄的走了。

  吃了一鍋狗肉,帶走一個饃,那是朱五一半的身家。

  “五果!今天還進城嗎?”丫頭也睡醒了,爬起來問道。

  “進,不進吃什么?”朱五苦笑。

  這一刻,不知怎地,他忽然想哭。生活明明給了希望,卻如此的觸不可及。

  “兄弟!”

  這聲音讓朱五跳起來,朱重八回來了。

  回頭出門,果然是朱重八小跑著回來。

  “重八哥,怎么回來了!”

  朱重八在他面前站住腳,抓著他肩膀,剛毅的臉上帶著笑,“剛才,咱邊走邊想。咱在外邊這些年,沒遇到過一個人,對咱這么好的。你自己都吃不飽,還請咱吃肉給咱帶干糧,真是拿咱當兄弟看!”

  朱五摸不著頭腦,笑道,“說了叫你大哥,你就是大哥!”

  “既然你叫我大哥,咱就不能不管你!”朱重八的大手在懷里掏了兩下,一把銅錢帶著幾顆銀灰色的金屬物,好像是銀子。

  “這是?”

  朱重八笑道,“這是咱這幾年化緣攢下的,有時候遇到財主,念一段經會落下幾個錢。一共十五兩三十錢,都給你!”說完,就往朱五手里塞。

  “不行,我不能要!”朱五下意識的拒絕,銅錢散落一地。

  “咱拿你當兄弟,接你的口糧。你哪咱當兄弟,為啥不要咱的銀子?”朱重八瞪著眼說道。

  “我…”朱五有點說不出話,這銀子沉甸甸的。萍水相逢,人家就把全副身家給了自己。

  朱重八的大手抓著朱五的手,不讓他拒絕,“兄弟,你聽咱說。拿這銀子去買點舊衣服,把自己拾掇干凈了,在城里找個事做,你能說會道的,肯更差不了。然后在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安頓好了,找人給哥哥送個信兒!”

  朱五哽咽了,含淚道,“重八哥,謝謝你!”

  “大老爺們哭哭啼啼!”朱重八笑罵一句,“我走了,你記得給我送信兒。”

  朱重八又走了,留下他的心意,也給了朱五一條活路。

  山路上,朱重八邊走邊笑。

  這幾年他走遍大江南北,各色人都見過。

  有的人嘴上說的好,轉眼就不認人。

  有的很逢高踩低,勢利眼。

  有的人小氣,愛占便宜。

  這樣的人,他瞧不上。

  男人可以窮,但是男人要有心胸。

  朱五這小子不錯,沒有那些臭毛病。沒像別人那樣,見他這和尚沒啥用處,就冷嘲熱諷,或者前后判若兩人。

  更需要的,沒趁他睡了,在他身上亂摸。手腳干凈,重情重義,是個值得結交的人物。

  朱重八回頭看看山下那個城隍廟。

  心道,兄弟,咱只能幫你這么多了,以后看你自己了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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