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風擋裂了!”機務被這一句話嚇得差點兒把水灌到鼻子里,也顧不得喝水了,擰緊瓶蓋,將礦泉水放一邊,急忙問道:“哪里?哪里裂了?”
徐清指著左一風擋左下方的角落:“暫時就發現那邊,你看看是裂了嗎?”
機務連忙將座椅拉到后面,起身湊近風擋左下角落,看了一會兒:“機長,你們是干嘛了,是真的裂了。”
機務說這話的時候還看了徐清一眼,徐清擺擺手,朝機務打了個手勢,表示我不是機長,機長在后面。
嚴臻臉色很不好看,這機務說得像是自己亂開飛機,把飛機折騰得壞了,氣不打一處:“過雷暴區的時候,風擋起電弧了,應該是電弧高溫引起的。”
“風擋起電弧了?那就解釋得通了,電弧持續了多久啊!”機務問道。
“從進雷暴區沒多久就開始斷斷續續有了,一直到出了雷暴區,十幾分鐘?我還真沒注意。”嚴臻不好意思起來。那時候光顧著處理無線電的問題了,還真就沒計算電弧的持續時間。
“沒事,沒事!”機務說道:“機長,左下角那個確實是裂了,你填一下機務本,我再喊人過來看看。”
飛機有問題就要填機務本,這個嚴臻是知道的,在機務還沒有上來的時候,他就讓副駕駛填了故障記錄,當即回道:“填了已經,還有什么要做的嗎?”
“沒了,后面就交給我們處理吧。”機務說道 “師傅,這樣的話是不是要更換風擋了啊。”徐清問道:“大約要多久啊?”
“肯定是要換了,對了,這飛機一會兒還要飛嗎?”
嚴臻:“今天就不飛了,明天早上再飛。”
“來得及不?”徐清知道更換某些部件需要很長時間,不曉得會不會耽誤明天的航班。
機務:“關鍵是這邊沒有航材,可能需要從K市空運過來,不曉得來不來得及。”
N市機場這邊畢竟沒有藍天航空的基地,基本沒什么航材儲備。處理一些小問題還可以,像換風擋這種事兒,就需要本部航材室支持了,這邊根本就沒有可用的風擋玻璃。像這種情況,基本就是從本部空運航材過來。
之前徐清在藍天航空的時候,經常會空運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這時候就會收到一個特殊貨物機長通知單。運什么的都有,運小貓小狗,運雞苗的也有,其中最常見的就是運送航材。
“咱們公司來N市的航班應該是中午那一班吧,不是過了嗎?”嚴臻忽然想到就說了一句:“那明天的航班還走得了嗎?”
正常來說,運送航材是以本公司航班為首選,畢竟不用錢嘛。以前藍天航空還是天海集團轄下的時候,還能讓天海集團的其它子公司幫忙運一下。現在藍天航空就是孤家寡人一個,可就沒那么多幫手了。
“這就要看本部那邊怎么說了,可能會用其它公司的飛機運過來,花些錢嘛”機務笑道。
運航材這事兒就不是他們管了,沒航材他們就辦不了事兒,至于航材怎么來就是航空公司自己頭疼了。
“我看懸,就看飛行部那些人的覺悟了。”嚴臻陰陽怪氣道。
這時候徐清插了一句:“實在不行,聯系星飛航空的機務部,這里是他們的基地,應該有備用航材。”
“星飛航空的航材倉庫肯定有!”機務斬釘截鐵道:“星飛航空你別看公司不大,我去過一次他們的航材倉庫,比東方的在N市的航材庫還豪華。四臺全新的CFM567B渦扇發動機一字排開,看得我都快流口水了。再看看藍天航空的,就一臺新的,其它兩臺還是二手的,上不得臺面。”
“N市機場各個航空公司的航材倉庫,星飛航飛認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真是眼饞啊!”機務微微閉著眼睛,似乎還在回味看到四臺全新發動機時的震撼。
被自家的機務當面嘲諷,嚴臻臉上著實有些掛不住,不過他還真找不出什么反駁的理由。藍天航空就是要榨干航材的最后一點兒血,不到萬不得已絕不用新的。當然,不是說舊的就存在安全隱患,這是不專業的想法。藍天航空雖然過得緊巴巴,但是一切都是符合安全標準的,就是看上去樣子不太好。
嚴臻輕咳一聲:“你說星飛航空人家樂意嗎?一塊風擋玻璃不少錢吧,憑什么給我們?”
“藍天航空是仗義出手,現在因此飛機壞了,肯定要幫幫忙是吧,講道理嘛至于航材費用,這就是兩家公司自己談了,我就是出個建議而已。”徐清說道。
“哦,就是耍嘴皮子啊!”嚴臻冷笑道。
徐清才不跟嚴臻打嘴炮,而是對機務師傅道:“要是真沒辦法,可以跟星飛航空的機務部聯系一下。你不要說,讓藍天航空的機務部去溝通。這事兒不小,需要公司層面去聯系才行。”
如果是讓機務本人去聯系,星飛航空的機務部能答應才有鬼了。就憑一個機務的一家之言,就送出去一塊風擋玻璃,怎么可能。徐清是讓機務先聯系藍天航空的機務部,讓藍天航空的機務部出面跟星飛航空的機務部溝通,這樣就正式很多了,成功的幾率也會大很多。
“知道,知道的。”機務點點頭,這個套路他還是知曉的,不會傻愣愣地直接跟星飛航空的機務部溝通。
一看事情都交代完了,徐清一起身:“好了,沒事兒了,那我就溜了,你是去酒店?”
“廢話,難道你要請我到你家睡不成?”嚴臻沒好氣道。
徐清嘿嘿一笑:“家里有人,不方便。”
徐清的房子房間還是挺多了,要是放在以前,請嚴臻過去住一晚倒是沒什么。不過,現在徐清跟梅婷婷有正事要辦,家里有旁人會非常不方便。
星飛航空,客艙部,乘務大隊辦公室小會議室。
小會議室的角落處有一臺電腦,此時電腦周圍圍了好幾個人,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
這時候,電腦屏幕上正在播放視頻,竟是之前經緯大酒店的酒店監控錄像。
忽然,坐著的那個工作人員嘟囔一聲:“她這是出去干嘛?不知道八點都是固定的查房時間嗎?”
此言一出,另一邊在靜靜喝茶的客艙部副經理楊娜不情愿地起了身,端著茶杯,過來電腦旁邊,嘴上還說著:“記下她出門的時間,再看看她什么時候回來,之后找她談話要用。”
“真是讓人不省心的丫頭。”楊娜喝了一杯濃茶,嘴里有些澀澀的,讓她不由皺起眉頭。為了趙子舟沒有按時歸寢的事兒,她起了個大早,過來公司處理這件事兒,現在還有些困意。
“嗯?她這是要去哪兒?她是去了別人的房間?”操作電腦的工作人員原本只是想快進一下,然后看看趙子舟什么時候回房間的,好記下她的歸寢時間。只是快進沒多久,就發現趙子舟從電梯那邊又回來了,不過沒有回她的房間,而是走到了六樓的另一個房間。
楊娜一聽這話,渾身一個激靈,連忙將茶杯放到桌子上,湊近電腦處:“讓我看看。”
工作人員將進度條又拉回趙子舟回來的時間,然后指著屏幕說道:“她回來后直奔的是同樓層的603房間。”
“603?”楊娜心里一咯噔,心里就知道不妙了。
經緯大酒店的六樓和九樓是被星飛航空包下來了,專門供給機組居住。
乘務員和飛行員男男女女的,其中也有不少談戀愛的,或者一些其它不方便說的關系。其中的道道,航空公司都知道,也不禁止,都是成年人了,正常處關系,沒人會閑得管這種事兒。
航空公司不管飛行員和乘務員之間的事兒,但是唯一禁止在過夜酒店混住,就是下過文嚴令禁止的。
星飛航空規定,只有結了婚的夫妻,在人資部報備之后可以混住,其余情況一律嚴禁男女同間。
男女之間有什么想做的,出去找個地方隨便,但堅定不允許在公司的過夜酒店。星飛航空在這點上禁止力度尤為堅決。其中涉及的因素很多,情況也比較復雜,但是唯一確實的是公司的態度非常堅定,這基本就是星飛航空的紅線之一。
基于此,星飛航空在排機組的房間時,除了堅決保證男女分開之外,對房間排布也有一定的規則。
相比較而言,飛行機組的人少很多,所以六樓左半邊的601到620是專門開給飛行機組的。而右半邊的621到640是開給乘務組的。至于九樓都是開給乘務組的,同時會留一些房間給本部人員視察的時候居住。
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實在分配不開,才會不按這個規則分房間。
所以,在工作人員說出603這個房號的時候,楊娜就基本可以肯定,這個603房間里住著的應該就是飛行員。
“她腦子里在想什么?”楊娜暗罵一聲,吩咐道:“你去查一下603的人是誰?先別跟飛行部那邊的人說。”
“哦哦,好的!”工作人員趕緊起身,辦事去了。原本圍著的一群人看楊娜神色陰沉,都是作鳥獸散,只是每個人心中都是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楊娜看眾人散去,臉上依舊是余怒未消,只是瞥了眼電腦屏幕,遂是又快進了會兒。沒過多久,楊娜的面色變得逐漸古怪起來,因為在監控中又出現一個男人,這人可是認識,不就是傳聞跟公司老板有親戚關系的李先奕嗎?
客艙部在查趙子舟沒有按時歸寢的事件后沒多久,趙子舟就收到了在客艙部的朋友的電話。
“你干什么你!不知道是公司的過夜酒店啊,你還敢去飛行員的房間,不怕死啊,有什么事兒出去開房不行嗎?你們是缺開房的錢不成?”電話一接通,趙子舟就被客艙部的那個朋友劈頭蓋臉地臭罵。
在星飛航空,進去異性房間就是大忌,不管是在過夜酒店還是出勤樓。想要做啥事兒,出去!不要在公司地盤!
有這樣的規定,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之前在出勤樓,一個飛行員和乘務員一夜情,結果被飛行員的老婆查出來了。堵著門罵那個飛行員,順帶還把星飛航空給罵進去了,說星飛航空盡是些藏污納垢的地方,把公司高層氣得半死。
此事之后沒多久,公司就下發了關于機組住宿的各項規定,而且三令五申必須嚴格遵守。
像趙子舟這種情況已經查明,至少一年內停止轉升,而且要通報批評,罰錢肯定也是要逃不掉的。
趙子舟的那個朋友就想不明白了,真就缺這開房的幾百塊錢不成,愣是就要往槍口上撞。
趙子舟臉色不變,反倒關心另一件事:“你怎么知道的,你在調查組?”
她這個朋友只是客艙部的基層員工,按理說輪不到她進調查組,但是現在她卻知道,那原因只能有一個,那就是這件事傳開了。
果然,她的朋友沒好氣道:“我怎么知道?都傳開了!你去的那個房間的飛行的叫徐清是吧!你說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如果是那個徐清也就算了,就是一個同姓同名的,至于往上貼嗎?要受罰不說,名聲全沒了,何必呢?”
“你不懂”趙子舟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根本沒有說清此事,而是調轉槍頭:“以后客艙部有什么消息及時通知我。”
“我不懂?就你懂!現在知道怕了?頂多兩三天,客艙部肯定要找你談話,你自求多福吧。或者說,跟那個冒牌的徐清通通口徑,看能不能從輕發落。”趙子舟的朋友道。
趙子舟嘴唇微掀:“到時候肯定是要好好講清楚的。”
掛了電話,趙子舟長出一口氣,臉上的笑意愈發濃烈,她輕聲自語:“果然發現了啊,我特意將房間換到六樓起作用了!”
兩天之后,客艙部,乘務大隊小會議室。
小會議室中一共四人,楊娜居于首位,左右還有兩個配合的工作人員,對著的是面無表情的趙子舟,頗有些三堂會審的意味。
“你知道你做的事情的性質嗎?”楊娜首先開口。
趙子舟臉上戚戚,只是幽幽道:“我愿意接受公司的任何處罰。”
楊娜一怔,這才剛才是就認下所有錯了?這也太快了,都不辯駁一下的?
“我不光指的是晚歸的事兒,還有去異性房間的事情,你要搞清楚。”楊娜算是還比較不錯的,特意將話說開。
趙子舟還是那副隨意受罰的表情,根本都不帶辯解的,只是重復:“我接受公司的任何處罰。”
“我”楊娜氣笑了:“你不知道我們可以調六樓的監控嗎?你不知道查晚歸都會查監控的嗎?那你還去同樓層的異性房間,你換個樓層也行啊!”
趙子舟沉默不語,就受著楊娜的所說的一切話語。其實在她心里早就是樂開花了,她將房間從九樓調到六樓不就是為了讓客艙部的人看到她進了徐清房間嘛 客艙部調查晚歸的流程,她知道得一清二楚。其中之一就是調取所處樓層的監控,記錄下出去和回來的時間。客艙部不關心晚歸的人去哪兒了,只關心出去和回來的時間,所以不會跟偵探似的,查所有的監控來確定晚歸的人的去向。
所以,如果趙子舟住在九樓,那么就算客艙部的人查她的晚歸事件也只會查九樓這一層的監控,不會查六樓的監控,這樣客艙部的人就發現不了她去徐清房間的事兒了。這件事只會單純定性為晚歸,那么她的目的就達不到了。
因而,她特意將房間換到和徐清同樓層,這樣客艙部的人查她晚歸時,從監控里就能看見她去徐清房間,她就是生怕別人不知道而已。
趙子舟的沉默換在楊娜眼里就是趙子舟心虛的表現,于是嘆了一口氣:“你們在房間干什么了?”
楊娜其實是很不愿意問這種問題,孤男寡女在一個房間能干嘛?但是該走的流程要走,該問的話也要問。
趙子舟吞吞吐吐地道:“沒做什么”
那語氣,那神態,無不透露出不知所措。
楊娜看趙子舟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語重心長道:“你們這些小孩子一個個不注意,現在這事兒兜不住了,以后你在公司怎么抬頭啊!”
楊娜不是乘務員出身,跟客艙部總經理是乘務員出身不同,她這個副經理專管除專業事務外的所有雜事,現在已經五十出頭了。以她的年歲看趙子舟的年紀就是看小孩子的感覺,只是趙子舟做的事會讓她以后在公司寸步難行,楊娜覺著有些惋惜而已。
飛機上就那么大的地方,有的時候航段長了,總有閑暇的時候。在飛機上又沒啥娛樂項目,靜下來十有八九就開始八卦。趙子舟這事兒估計能被八卦好長一段時間,上一個被這么八卦的乘務員已經辭職了。
加上星飛航空本來就是一個小公司,圈子就這么大,天天聽著有關自己的八卦,哪里還有心思正常工作下去?
楊娜甚至可以預見到趙子舟頂多撐半年,后面鐵定受不住要辭職。
趙子舟聽到楊娜的話,不由悲從心來,想起將來自己會遭受到的流言蜚語,幾乎要崩潰了,甚至連眼眶都開始泛紅起來。
不得不說,趙子舟這種代入式的表演方法成功騙過了本就對趙子舟有所同情的楊娜。在楊娜看來,趙子舟就是年少無知犯了錯,事后后悔的典型代表。
“算了,算了,吃一塹長一智,就當買個教訓吧。”楊娜說道:“你這事兒證據俱在,該怎么處理,客艙部這邊都是按照條例來的,你也別心生怨恨。”
趙子舟眼中晶瑩閃爍,不說話,只是點點頭,表示愿意接受處罰。
“還有那個飛行的”楊娜忽然將話題轉到徐清身上。
趙子舟猛地抬頭,梨花帶雨地看向楊娜:“跟徐哥沒關系,是我去找他的,你們不要跟飛行部那邊說。”
楊娜被趙子舟這明顯要一肩攬下的做法驚了一下,尤其是看到趙子舟眼眶紅紅的可憐模樣,心中更起憐意:“按照規定,這事兒涉及到他,我們就必須通知飛行部。這是給你,也是給客艙部一個交代,至于飛行部那邊怎么處理這件事,我們客艙部管不了。”
“經理”趙子舟還想說什么,被楊娜抬手止住。
楊娜道:“對你的處罰文件過兩天就下來,你等著就行,到時候可能需要你到公司這邊簽個字,沒問題吧。”
趙子舟看楊娜心意已決,便不再堅持,就是乖巧地點點頭。
“那到現在沒什么事了,你就回去等消息吧,最近一段時間你就在家休息吧,暫時不用飛了。什么時候復飛,聽客艙部這邊安排吧。好了,就這樣吧,你可以回去了。”
趙子舟欲言又止,但是楊娜已經在收拾文件了,最后還是忍住了,只是說了句:“那經理,我先走了!”
等趙子舟離開之后,楊娜停住了手上的動作,轉而問身邊的一個工作人員:“那天你查603房間的時候,確實聽到了趙子舟的聲音?”
那個工作人員點點頭:“確實聽到了,而且那聲音”
“算了,別說了。”楊娜打住了工作人員的話,只是輕輕嘆道:“現在的孩子,真是”
若是徐清在這兒,就會發現這個被楊娜問話的工作人員就是那天查房的檢查員。當初,她電話查徐清房的時候,趙子舟看準時機出了聲。關鍵是那聲調旖旎得很,聞者無不想入非非。這點兒證據正好確信了,趙子舟和徐清在房間做一些親密之事的猜想。
只能說趙子舟的謀劃太精妙了,所有人的思維都在跟著趙子舟的計劃走。
趙子舟出了基地大樓之后,呼吸著外界干潔的空氣,臉上僅有的一點兒悲傷之色煙消云散,她轉頭看向高聳的基地大樓,不由感嘆起來:“真是可惜啊,我還挺喜歡這里的。可是怎么辦呢,我必須要離開了!”
說完,臉上笑意漸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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