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武的隊伍在“商丘”西北方向六十里碰上了荀國的隊伍。
當然不是雙方事先不知道對方情況下的遭遇。
呂武有騎兵作為先導,而騎兵會外出三十里到處活動,人數少或許不覺得是異常,發現大隊肯定會及時進行匯報。
一直到雙方進入互相可視視野范圍內之后,荀國那邊的隊伍才有點反應,是不是能推測荀人之前并不知道漢國這支隊伍的存在?
“彘裘尋我,我納之,分封于‘柯’。”中行吳對呂武說道。
他們能在一塊聊天,當然是因為漢國與荀國的隊伍進行了合流。
現在其它的東西很難看得出來,態度上中行吳對呂武表現得一如往常那般恭敬。
呂武帶著一萬常備軍和兩萬騎兵南下。
中行吳則是帶著兩個“師”南下。
從這里其實能看出一些東西,不是說呂武沒有安全感或怕死,也不是中行吳膽子大,其實就是漢國面對的外部威脅不強,荀國受于齊國的壓力無法讓中行吳帶更多的軍隊南下沿途護衛。
南下的荀軍,以呂武來看質量只能說一般般,只說明荀軍精銳被中行吳留在國內了。
呂武輕聲說道:“如此,以后再無彘裘,世間再添一柯裘。”
以習俗和規則來算,事情就是那么一回事。
中行吳一臉的無奈,說道:“我本意勸裘往楚,奈何?”
這是擔憂收留彘裘會讓士匄有什么負面想法?
還是說,以前晉國的貴族習慣于逃亡楚國,不應該打破這個老傳統?
他們結伴而行,差不多抵達“商丘”時,漢國這邊有騎兵來報,說是后方發現了范國的大隊。
沒意外就是士匄南來,應該還是刻意加快了趕路的速度。
“范國風波驟停,想來必使天子、諸侯失望?”中行吳這是在試探呂武有什么想法。
盡管情報來得有些慢,呂武還是搞清楚了范國這一場風波的大概。
根據情報顯示,士匄是得到了宗親士弱和劉明的全力支持。其中士弱的出力最多,不斷游說裘氏的一些實權人物,才將裘氏從內部瓦解。
說來說去,其實還是彘裘能力不行,并且極度缺乏人格魅力,要不然怎么都能掙扎一下的。
呂武沒有回應中行吳,目光打量著前方的“商丘”。
一直以為自己是老大的士匄做出一些違背諾言的話,其實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倒是一直以呂武小弟自居的中行吳玩了嘴巴上一套,實際行動又是另一套,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都挺會玩的。
士匄和中行吳的所作所為并沒有傷了呂武的心。
以前都在晉國當“卿”就是那么一回事,有了各自的國家之后,訴求方面的分歧只會更大,真的相信會嚴守承諾才是傻呀。
三人之中的呂武最為愜意,能玩得更明白一些,為得也是占道義上的優勢,并不是真的打算遵守承諾。
所以了,一再發生那么多的事情,呂武跟中行吳見了面,一句責問都沒有。
何必呢?保持互相之間的體面,選擇各自的需要,蠻好的。
這一次呂武怎么沒有插手范國,比如說幫著彘裘奪權、奪位或立國,反正就是把范國搞得亂七八糟?不是不想去做,是做了對漢國沒有好處。
短期之內漢國沒有橫掃天下的實力,不但兵力不足,后勤供應也難以維持。
再則說了,呂武深知漢氏子姓的根基也還不夠穩,花十來年時間將漢川渠修好,也儲備了足夠多能做事的官員,到那時才是呂武奮力東出的時間。
所以,當前階段漢國需要蟄伏,必然會酌情支援范國,連帶對荀國的支持也會根據實際情況考量。
“漢侯、荀伯,使我好趕。”士匄看著一副精神氣爽的模樣。
士匄幾乎沒有花什么大家就解決內亂,的確也該意氣風發,又說道:“宋公竟未出城相迎?”
是啊,宋君子成不但沒有出城迎接,并且宋國也沒有派出大臣前來問候。
這是宋國又搞幺蛾子了,無法阻止漢國、范國、荀國和楚國、齊國搞相王的活動,難道還不能裝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嗎?
關于相王的事情早就傳得人盡皆知,大多數諸侯選擇了裝聾作啞,只有魯國和曹國在上躥下跳。
魯國蹦跶誰都不意外,反正魯人就是那樣。
曹國未必有多么愛戴或看重周天子的權威,晉國被分割之后的慣性作死而已。
“寡人遣人前往訓斥子成!”士匄一副不爽的作態。
呂武和中行吳就靜靜看著士匄表演。
上一次楚國要滅掉宋國,范國出兵宋國進行了不是救援的救援。
當時,宋國并沒有選擇集結大軍跟范國合兵一處,他們給出的理由是各處城邑需要駐兵防守,著實沒有多余的兵力跟楚軍進行野戰。
去年一戰之后,宋國表示了對范國的臣服,士匄怎么去對待宋國都在規則之內。
“呵呵。”士匄不是訕笑,要說這笑有什么意思,大概就是emmmm吧。
漢國和荀國的隊伍已經從“商丘”那邊獲得補給,人家宋國君臣就是白送,用這種行為求個相安無事。
當前漢國和荀國對宋國沒有想法,肯定不會額外生事。
士匄估計是覺得不能在呂武和中行吳這邊丟了面子,還真派人去訓斥宋國君臣。
“此次相王,二位如何看?”士匄問道。
中行吳最先回應,講了一大堆,大多是云里霧里的玩意,說了等于沒說。
呂武有點聽不下去,說道:“楚視漢、范、荀、韓為一體,相王為瓦解我等同盟罷了。”
里面的“韓”本來是“晉”。
“可笑!”士匄當然不是罵呂武,又說道:“即便稱王,我等仍為多國一體,豈能瓦解。”
如果說現在誰對相王最為感情去,無疑是士匄了。
以前周天子要敕封彘裘就是為了從內部瓦解范氏,一次沒有成功,后繼又搞了一次,可以想象士匄有多么痛恨周天子了。
行吧,周天子連續要搞范氏?
士匄自己可能想不出怎么報復,直接出兵攻打周王室的心都有了。
當然了,周王室的臉雖然丟盡了,有諸侯出兵攻打還是一種以下犯上,但凡范氏內部還有人保持理智,怎么都會極力阻止士匄的。
好家伙,熊招想了一出相王,不就正中士匄下懷了嘛。
士匄問道:“周王亦出使‘長安’敕封漢國尉?”
吶,直接喊“周王”了。
呂武露出了詫異的表情,說道:“不知也。”
騙鬼啊!
周天子搞得轟轟烈烈,會不知道?
呂武又說道:“朔上稟‘夏陽’出匪患,有周人遇匪而亡,無一幸免。”
那個“夏陽”也被稱呼為“下陽”,目前是解氏的封邑之一。
周天子派出使節團要去敕封解朔,對吧?
然后,那支周王室的使節團在解氏的封地死了個干干凈凈,其實就是解朔給出的答復了。
解朔的這種答復方式很決絕,還對著周天子的臉左右開弓,甭管是不是被逼的,反正呂武心里再怎么懷疑解朔的忠誠都不能表現出來了。
某種程度上來講,呂武就是演,他跟解朔怎么都要演一出善始善終,待遇方面還不能差,要不然誰還肯效忠漢氏子姓?
士匄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心想:“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跟解朔一比,彘裘簡直是蠢到沒邊了。”
中行吳看著滿臉笑意,心里在想則就不清楚了。
漢國、范國和荀國的隊伍在“商丘”完成會合?
士匄派出使者前往訓斥宋國君臣,還是沒能把宋國君臣給逼出城池。
要不,范軍干脆攻打“商丘”來展現威儀?真這么干就是神經病啦。
所以是,士匄自己弄了個沒臉,往后的好幾天都不快樂。
他們并沒有在“商丘”多耽擱,來到“彭城”這邊遭遇了齊國的隊伍。
“待寡君問候漢侯、范侯、荀伯。”晏嬰是作為使者過來。
這個“彭城”屬于徐國的地盤。
徐國君臣跟宋國君臣采取一樣的態度,要補給白送,出城相迎,又或是邀請入城招待,屬于沒有的事。
到了“彭城”這邊,再往南就該是進入吳國的地界。
他們從楚國貴族的口中得知楚國的隊伍已經在“蕪湖”那邊。
至于為什么“彭城”這邊會有楚國貴族?楚國對周邊國家的威懾力度很大,也就讓楚國貴族很喜歡到周邊鄰國耀武揚威,搞得南方諸侯不堪其擾。
呂武問晏嬰,道:“可愿一同南下?”
晏嬰估計沒想到呂武會有這么一問,代表齊君呂光之前沒交代,還是說道:“漢侯盛情,寡君怎敢辭?”
喲呵!
態度這么謙卑呀?
按照道理來說,漢國位處西邊,齊國處在遙遠東邊,不用這么怕的。
士匄就對中行吳低聲說道:“漢侯兩次率軍攻齊,齊人深懼之。”
中行吳說道:“我聞齊國效仿漢國變法,當是有求問之心。”
說到變法,士匄或許不那么敏感,直接對上齊國的中行吳更有體會。
齊國明明眼見著馬上要不行了,執行變法卻是爆發出了超乎想象的力量,可見變法不但有用,還讓齊國找對了變強的方法。
中行吳也想變法,比較要命的是一幫宗親在阻止,由于齊國的威脅比較大,又導致他不能讓荀國內部爆發出太大的矛盾,只能不甘的安耐下來。
士匄低沉地說道:“我亦尋求圖強,然…公族多有顧慮。”
中行吳還沒有跟士匄提到收留彘裘的事情。
不管士匄知不知道那一回事,反正也沒有提。
變法嘛,肯定會讓既得利益者出現損害,范國和荀國都有一大幫公族,遭遇到相同的阻力了。
其他的列國,有心變法的國君情況更糟糕,不但有公族阻止,非公族的貴族知道鄭國變法是損害了誰的利益,不說變法還沒事,一說變法就該是一片沸騰。
像是難兄難弟的士匄和中行吳面面相覷之余,看著跟晏嬰好像很聊得來的呂武,內心里滿滿都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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