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武跟公子周的聯系有個兩三年頭了。
他還是在公子周最為艱難的時候,伸出了友誼的小手。
從一些通信來看,公子周是一位挺小心翼翼的人。
公子周從不國門晉國內部的事情,關心也是關心晉國與其余列國的爭霸,尤其對楚國最為上心。
更多的時候,公子周與呂武書信往來,談的是一些學問上的事情。
現在,呂武聽到智罃要迎歸公子周,感到欣喜的同時,更多是產生疑問。
那位公子周到底跟多少人有聯系?
又或者說,智罃為什么指定就是要公子周回國,不是其余哪位在國外的公子。
智罃看出呂武感到困惑,說道:“國中不宜生事,公子周年紀最幼。”
晉國還在跟楚國爭霸。
一些小弟看出晉國內部會生亂,個別幾個已經開始不安分起來。
現在又爆發了郤氏的問題。
尤其是郤氏這件事情,一旦處理不好,晉國極可能陷入時間很長的內亂。
呂武看明白了。
國君以往就干了不少幺蛾子的事情。
這一次,國君明顯是惹毛了所有貴族。
以至于智罃判斷欒書要下狠手。
他自己也認為姬壽曼不再適合繼續領導晉國了。
該進宮城的人已經全進去了。
城外廣場至剩下智氏、陰氏、魏氏以及不多的幾個家族。
那些家族的家主或是臨時負責人,一再猶豫要不要靠攏向智罃這邊。
哪怕是親自過來的魏琦和魏顆也站在遠遠的地方,就是忍不住頻頻注視向智罃和呂武所在的位置。
“武與智伯交談何事?”魏絳好奇得像是貓在抓繞心窩一般。
魏相說道:“必是迎歸在外公子一事。”
魏絳有些懵逼,吶吶地問道:“為何?”
這事還用解釋的???
明擺著的事啊!!!
魏相開始有些擔憂大伯魏悼子之后的魏氏了。
魏琦看了自家兒子一眼,對魏絳解釋道:“元帥必不留今上。為晉國計,國不可一日無君。”
這一下,魏絳露出了驚駭的表情。
這位少年是真的被驚到了。
國君再怎么都是國君,身為臣子怎么能夠進行廢立?
魏琦、魏顆和魏相也就不知道魏絳是那樣想,要不就該一起為了未來的魏氏感到擔憂。
先有晉景公部署操作了多年,一下子將鼎盛時期的趙氏給滅了。
現在又有現任國君搞了郤氏這么一出。
無不說明對付國內卿位家族不是一兩代人的想法,是公族內部的未來方針。
而現任國君干得那么粗糙,算是給晉國的所有非公族的貴族敲響了警鐘。
“即便元帥無意,眾人必言語之。”魏顆說的,會是晉國貴族必然會干的事情。
無論是驅逐。
還是殺死。
反正姬壽曼就是不能再成為晉國的國君。
魏絳還是感到驚訝與茫然。
他這樣倒是跟郤犨和郤至一樣。
覺得自己是臣子,再不怎么喜歡國君,還是要心懷敬畏。
也正是因為這樣。
郤锜提議搶先動手的提議遭到了郤犨和郤至的共同反對,才有了今夜血灑郤氏府宅的慘事。
魏氏一家人現在該想的是,迎回公子的話,會是誰。
廣場之中最為感到憂慮的該是羊舌氏。
羊舌職將羊舌肸拉到一邊,問道:“陰武對我家有何看法?”
羊舌肸太知道自己父親為什么那么問了,答道:“觀之,并無看法。”
也就是說,純粹的路人而已。
自“鄢陵之戰”后,晉國就沒有任何一家能小瞧陰氏。
那是建立在呂武殺掉天下第一養由基和天下第二潘黨的基礎上。
今夜過后,不管呂武個人的武力有多強,又或是陰氏的實力有多少,晉國的貴族要心里有逼數,短時間內別去招惹。
“處心積慮也罷,適逢其會亦然,陰氏必興。”羊舌職有點羨慕嫉妒恨。
從前和現在,呂武都在做正確的事情。
尤其是得知胥童、長魚矯和清沸魋要作亂,呂武沒有跟著胡作非為,干出了通知幾位“卿”,又救援郤氏。
事情真的是辦得太漂亮了!
往小了來說,呂武是在保護貴族階層。
往大了說,怎么都算是撥亂反正。
最重要的是走程序。
那么,無論是于情,還是于理,哪里能夠挑出毛病的地方?
羊舌肸不知道為什么而伸舌頭舔了舔嘴唇,壓低聲音說道:“攻郤之事,我家…”
羊舌職趕緊拉了一下自家兒子,左右看了看,給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不知道該說是父子情深,還是一丘之貉,羊舌肸露出了秒懂的表情。
之前打開的宮門再次合閉上了。
站在宮門不遠處的祁奚用臉色不斷變幻,來表達內心的復雜程度。
呂武跟智罃交談完,目送智罃離開后,轉身看向了宮城的城頭。
那里已經沒有多少宮城士兵。
連帶的,程滑的身影也消失了。
剛才呂武跟智罃就談了兩件事。
第一,無論欒書要對國君做什么,他們需要拉上魏氏來保持一致的步調來應對。
第二,呂武明天就需要趕往周王室,更正確的來說,是用最快的時間去“單”找到公子周,與之說明情況。
對第一件事情,呂武很樂意跟智氏保持一致。
以智罃的狡猾,阿呸!是以他的智慧,再加上為“卿”的經歷,哪怕沒選到對最正確的,也不至于選中最錯誤的。
何況,智罃還是荀氏和中行氏的雙保險。
至于說攻打郤氏?
智罃沒多提話頭。
呂武自然也不會主動去提起。
“迎歸公子周?”魏相走過來,低聲問了一句。
這就是聰明人的與眾不同吧?
一個故事還沒有開始講,結尾已經被猜中了。
呂武其實也要找魏氏的人,只是留在原地想事情,沒第一時間邁步過去。
他正要回答,卻見圍過來不少人。
里面有祁氏和羊舌氏這種公族出身,又有解氏、籍氏…等等實力較強的中等家族,自然少不了幾家打醬油的家族。
他們各自對呂武行禮,少不了又客套上那么一句。
呂武一一回禮,不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看向魏琦和魏顆,說道:“兩位大大可愿隨武入宮?”
魏琦和魏顆立刻表示沒問題。
呂武不給其余誰有什么表現的機會,比了一個請的手勢,自顧自向宮門走去。
站在原地的一眾人,不少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這時候入宮?
宮門會開嗎?
結果就是,呂武過去吆喝了一嗓子,宮門還真就打開了。
看到那一幕的人,不免納悶呂武之前為什么不喊門,搞得欒書喊了兩次都不開,顯得老尷尬了。
這就要說此一時彼一時。
剛才就算呂武去喊,有程滑在城頭上面,喊破喉嚨宮門也不會打開。
現在程滑不知道去了哪。
守衛宮門的是普通的士兵,他們在呂武手底下干了幾個月活。
呂武“閽衛”的余威沒那么快就消散得一干二凈。
他進入宮城,并不是要去看欒書怎么對待國君,又或是國君怎么應對。
“程大夫何在?”凌找到一個玩得比較好的曾經同僚問了一句。
沒錯。
呂武進來宮城,主要還是為了程滑。
這位總是木著一張臉的老大哥,業務水平方面只能說一般,甚至還很不懂得怎么處理與同僚和上級的關系,為人的原則卻是極強的。
一般這種人,不出事也就罷了,一旦出事絕對就是個炮灰,還是沖在第一線,用完就被銷毀的那種。
呂武平時并沒有與程滑有過多的接觸。
像程滑那種性格,其實跟誰都處不來。
不是木著一張臉。
就是擺著臭臉。
還是對誰都那樣。
誰受得了?
另外呢,呂武也需要跟魏氏這邊的人,找個清靜的地方溝通一下。
“大大,智伯方才言及迎歸公子周,武將親自前往,不知魏氏何人同去?”呂武說得平靜,其實就是拉上魏氏一塊當個從龍功臣。
魏顆先是愕然,隨后狂喜。
倒是魏琦很冷靜,說道:“今日過后,武已有一席卿位。魏氏與陰氏兩位一體不可改變,余事勿用多提。但有所需,無不應允。”
對此,呂武還是一臉的平靜。
郤氏是絕對再無緣于卿位的。
不取決于郤至還能不能翻盤,又或是郤氏能保留多少實力,能像邯鄲趙那樣隱退都算是燒了高香。
這樣一來,卿位勢必會進行調整,等于一下子就空出了三個卿位。
以呂武之前的表現以及知名度,最為重要的是今夜的加分,是有很大的可能性獲得卿位。
既然智罃要迎歸的是公子周,還是由呂武親自去?
別人或許不太清楚呂武跟公子周的交情,一再去老呂家的魏氏怎么可能完全不知情。
那么,呂武原本哪怕只有三成的可能性獲得卿位,下一任國君是公子周為前提,起碼要增加個兩成。
宮門還沒有完全封閉。
呂武正與魏氏一家子交談著,有個不開眼的家伙急匆匆地過來。
“武!”
他們轉頭一看,來的是韓起。
“武,我父邀你前往!”韓起看上去很著急。
韓厥這個時候找呂武干什么?
韓起又說道:“事關重大,不可耽誤,請與我即可前往!”
老兄,你的事情很急,別人就沒事啦?
另外,陰氏還有一千多士兵在廣場上,就不管不顧了???
還是魏琦開口說道:“事急,且去。”
呂武想了想留下茅坪,并吩咐道:“務必尋到程大夫,言及我與之相見自是。”
茅坪作為家臣,肯定應諾,并且表示會干得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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