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漸晚乘電梯上樓,出來后,握著手機隨手翻了一下消息。頭頂亮白的燈光灑在深色大理石地板上,她的腳步聲在略顯空蕩的走廊里有些明顯。
她走到門前,手握住門把貼上大拇指的指紋,順利進了屋子。
客廳寬敞明亮,能透過對面那塊落地玻璃看到外面的城市夜景,她收起手機,粗略地掃了一眼,廚房流理臺上有一壺水正在燒的水,冒著白茫茫的熱氣。
孟漸晚提步上樓,在房門口看到正往外走的謝詠,男人西裝扣子解開了,額前的碎發有點亂,抬手抹了抹臉上的汗。
謝詠見到孟漸晚時稍稍一愣,隨機調整表情微微頷首:“宋夫人,宋總他在出酒樓前就已經吐干凈了,應該不會再吐了。”
他牢記她的話:不吐干凈不許讓宋遇進臥室。
孟漸晚嗯了聲,往臥室的床上看了一眼,跟上次喝醉酒一樣,男人睡得跟死豬一樣,不用靠近就能聞到一陣濃濃的酒味。
謝詠說:“我訂了醒酒湯,估計等會兒就到了,公寓管家會送上來。”
孟漸晚又嗯了一聲。
謝詠指了指門外,遲疑道:“那我就先走了?”
孟漸晚:“路上注意安全。”
謝詠看著眼前這張冷艷的臉,頗為受寵若驚,連連點頭,順著樓梯下去,片刻后,樓下響起開門又關門的聲音,留下一室寂靜,顯示人已經走了。
孟漸晚在房門口停留了幾秒,這才重新看向臥室里的人,嫌棄地皺起眉毛,忍著脾氣往里走。
她越靠近床,眉頭蹙得越緊。
只因宋遇的身上除了濃郁的酒氣,還夾雜著一股其他的難聞的味道,煙味、飯菜味、還有不知名的味道。
孟漸晚對著空氣罵了幾句。
等了一會兒,樓下門鈴響起,她去取了醒酒湯,把宋遇從睡夢中叫醒,三下五除二給他灌進去,又把燒開的熱水倒出來兩杯放在床頭柜上。
有過一次經歷,這次雖然仍不怎么熟練,好在不會無從下手。
孟漸晚把他的衣服扒干凈,鼓著滿腔的怒火給他擦洗了一下,最后給他洗臉,她下手沒客氣,揉搓著他的臉,硬生生地把他再次弄醒了。
宋遇的眼鏡已經被摘下來了,瞇著惺忪的眼眸盯著眼前虛晃的人影看了半天,含糊不清地喊道:“晚晚。”
孟漸晚暴躁了:“叫你媽叫。”
宋遇:“…”
孟漸晚把毛巾拿到衛生間,搓洗了一下掛起來,順便洗了把臉。她從里面出來時,宋遇半靠在床頭,自己端著水杯喝水。
“清醒了?”她站在床邊居高臨下俯視他。
宋遇喝了大半杯熱水,腦子還是昏昏漲漲,咕噥了一聲就倒了下去。他咕噥的那兩個字是“醒了”。
孟漸晚要被他逗笑了,這樣也能說自己醒了。
她深吸了口氣,慢慢調整好自己的情緒,爬上了床,用腳踢了踢歪倒在床上的男人:“挪過去一點,你這樣我怎么睡?”
宋遇哼哼唧唧了一會兒,卻還能聽懂她的話,身子慢騰騰地往后挪了挪,騰出一塊地方給孟漸晚。
她側身躺下來,端詳著宋遇醉態明顯的臉,只覺得自己的臉疼得厲害。上次她還信誓旦旦地說,他要是再敢喝醉就讓他滾開,眼不見為凈。這才過了多久,他倒是記得滾出去,她卻沒有做到眼不見為凈。
孟漸晚思緒剛飄遠,肩膀上就多了一只手,是宋遇忽然抱住了她。
她保持著姿勢沒動,冷冷淡淡地問他:“干什么?”
宋遇強調:“晚晚,我沒喝醉。”
孟漸晚:“…”
這句話他今晚說了多少遍,她都快數不清了。可事實上呢,他醉成這個熊樣,連咬字都不清晰,大著舌頭,也不怕咬到自己。
孟漸晚:“是,你沒喝醉,我喝醉了行了吧?”她要是否認他的話,他大概會說個沒完沒了,還不如順了他的意。
宋遇果然不再提起這句話,手臂懶著她的力道緊了些,臉頰湊過去,聞著令人舒心的味道。
孟漸晚感覺到他的唇似有若無地擦過她頸肩的皮膚,脊背都繃直了:“宋遇,我警告你,你別趁著喝醉酒耍流氓,再亂動我揍你了。”
宋遇低低地笑了聲,聲音黏黏糊糊:“你不舍得揍我。”
孟漸晚語塞,半晌,諷刺了他一句:“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宋遇不說話了,攬著她肩膀的那只手往下滑,順著被蹭上去的T恤衣擺往里探。孟漸晚一頓,手捉住了他的手:“宋遇,你聽不懂我的話?”
宋遇的手貼在她腰間動不了,擰了擰眉心,薄唇抿了下,弱弱地道:“不行嗎?摸自己的老婆也不行嗎?誰規定的不行?”
“…”孟漸晚氣結,沉默了好一會兒,低聲道:“我說不行。”
宋遇做思考狀,最后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帶著點小埋怨地說:“那好吧,不摸就不摸。”
他不再亂動,非常聽話地把手抽開,還貼心地幫她把T恤下擺往下扯了扯,手隔著衣服摟著她。
孟漸晚心情有點復雜,雖然宋遇喝醉酒很煩人也很粘人,但是很聽話,不會胡亂地耍酒瘋。
孟漸晚感受著肩窩處一下一下拂過來的灼熱呼吸,喃喃道:“你要是亂來,那就是酒后亂那什么你知道嗎?”
宋遇茫然一瞬,問道:“亂什么?酒后亂性?”
孟漸晚一愣,驚訝地快速眨眼:“你不是喝醉了嗎?腦子轉這么快?”
宋遇皺著眉毛第不知道多少次強調:“噓,我沒有喝醉,我剛剛說了我沒有喝醉,你不要污蔑我。”
孟漸晚:“…”
被孟漸晚一打斷,醉酒的宋遇就忘了自己要說什么,眨著眼睛發呆了許久,還是沒想起來,索性閉上眼睛不想了,挨著孟漸晚的肩膀睡著了。
第二天孟漸晚比宋遇先醒過來,外面的天已經亮了,能聽到鳥兒的叫聲。
身邊的男人跟昨晚一樣,睡得沉沉的,連她翻身下床他都沒有察覺,她洗漱完換了身衣服下樓,坐在餐廳給自己點了個外賣。
早餐都吃完了,樓上仍然沒有任何動靜傳出來。
今天到了一批貨,孟漸晚上午要去趟美甲店,換了新的供貨商,她得親自看著點,確定沒有問題再簽收。
她垂下視線看了一眼腕表,快九點了。
孟漸晚起身上樓,回到臥室,床上的男人睡得太死,連姿勢都沒變一下,還是她離開房間時的樣子。
她快步走到床邊,彎腰推了推床上的人:“我要睡就繼續睡吧,我先走了。”
話音剛落,孟漸晚的手就被人握住了,宋遇眼睛未睜開,手用力一拉,她猝不及防,沒辦法穩住重心,身子順著力道往前傾,好在她用手撐住床頭,還沒有讓自己跌進他懷里。
孟漸晚穩住自己,拍了宋遇一把:“你醒了還跟我裝睡!”
宋遇勾起唇角,慢慢撐開眼皮,瞇著一條縫看著她:“沒裝睡,我剛醒。”
“醒了就行,我要去美甲店,你自己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孟漸晚抽走自己的手,跟他說一聲就要走。
身后忽然傳來宋遇不滿的聲音,沙啞粗糲得厲害:“我胃不舒服。”
孟漸晚腳步一頓,回頭看著他,他動作緩慢地撐著床面坐起來,臉上沒有多少血色,本就冷白的皮膚顯出幾分病態,他手捂著胃部,難受地蹙起眉毛。
孟漸晚看他不像是裝的,往回走了幾步:“那現在怎么辦?我給謝詠打電話,讓他送你去醫院做個檢查。”
宋遇猶豫了幾秒,沒有拒絕:“行吧。”
孟漸晚拿出手機給謝詠撥通了一個電話,說明情況,讓他立馬過來一趟,而后,盯著宋遇打量,確定他現在還能忍受,稍稍放了心。
“他一會兒就過來了,你自己可以嗎?美甲店那邊有點事,我得走了。”說著,她又看了眼腕表,約定的看貨時間是十點。
宋遇啞然。
孟漸晚沒聽到回應:“嗯?”
“我說不可以,你能留下來嗎?”宋遇偏了下頭,雖然他平時沒臉沒皮慣了,可這會兒是真的虛弱,還玻璃心。
孟漸晚頓了頓,視線落在他慘白的唇上,瞧著確實脆弱可憐。
“我等謝詠過來再走?”她退讓了一步。
“不能陪我一起去醫院檢查嗎?”
“…謝詠陪你還不夠?”孟漸晚懷疑他在得寸進尺。
宋遇拉著薄薄的夏涼被又躺了下去,裹住自己:“算了,我自己能行,你要是忙就去店里吧。”
孟漸晚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舌尖抵了抵腮幫子,拿著手機離開房間。
宋遇聽見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腦子嗡了一聲,豎起頭看向門口,哪里還有孟漸晚的身影,他頓時覺得痛的不是胃,而是心。
孟漸晚就這么丟下他走了?
毫不猶豫毫不留戀毫不擔心?
孟漸晚確實走了,不過沒走遠,到另一間房給陶苒打電話,說自己沒辦法趕過去,讓她仔細盯著那批貨,每一盒樣品都要開箱檢查,按照以前的標準核對。
交代完正事,她回到主臥,稍稍一抬眸就看到那個大男人睜著一雙空洞無神的眼,失魂落魄都寫在臉上。
孟漸晚覺得他戲太足,嘴角抽了抽。
幸虧她沒撒手就走,不然他還不得哭出來。
孟漸晚雙手抱臂斜靠著門框,歪著頭看他,想知道他什么時候能回一下神,然后發現她其實沒走。
可惜她等了許久,他仍然跟丟了魂似的,對著空氣發呆。
孟漸晚忍不住了,肩膀頂了下門框站直了,抬步走過去:“裹這么緊你不熱嗎?”
宋遇刷地坐起來,由于動作太猛,胃里一陣痙攣,他當即嘶了聲,五官都皺了起來,說話都抽著氣:“你…你沒走啊?”
“某人跟條被遺棄的大狗一樣,不好意思,我不想受到良心譴責。”
“別磨蹭了,再過一會兒謝詠就到了,你先起床換好衣服吧。”孟漸晚扶著他的胳膊,“我陪你去醫院。”
宋遇借著她的力道從床上下來,耷拉著拖鞋往衛生間走,腳步虛浮。
“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孟漸晚問。
宋遇臉色很不好看,似乎不愿意回想,舔了下唇:“那個田總就是個填不滿的大酒缸,談正事前就喝了不少,談完正事他更是情緒高漲,拉著我一杯接一杯,偏偏我之前放了話要奉陪到底,推都推不掉。”
孟漸晚側身靠著洗臉池,看著他擠牙膏,沒記者離開,擔心他站不穩摔倒在地上。他擠完牙膏卻盯著她,不言不語。
孟漸晚挑眉:“干什么?”
宋遇:“我想上廁所。”
孟漸晚轉身就要出去,宋遇在后面補充了一句:“我不介意你圍觀。”
孟漸晚:“我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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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真的是嬌嬌弱弱的小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