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北走過來的時候,薛皓月滿臉通紅,瘋狂給彭笑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好在場內不算安靜,彭笑的聲音壓得低,除了薛皓月以外,沒有人聽到。燕北目光掃過來,薛皓月蜷了蜷手指,指尖繞著裙擺的軟紗,她的心也被絞緊了,表情很不自然,大概是因為被彭笑說破了心事,燕北這個當事人恰好在場,即使知道他什么也沒聽到,她還是會心虛。“獲獎感言背熟了嗎?上臺可別出丑。”燕北站在兩人座椅旁邊,語氣像高中時期的班主任,對自己即將獲得表彰的學生再三叮囑。薛皓月乖巧點頭,松開了一直緊攥著的裙擺,擔心把裙子拽皺了,待會兒上臺拍照就不好看了。她和大多數女明星一樣,很在意自己在公眾面前的形象。彭笑看熱鬧不嫌事大:“燕總沒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嗎?”薛皓月恨不得掐她大腿,能不能不要開玩笑了,燕總那么精明一個人,說不定能察覺到什么。燕北挑眉:“那句話也是叮囑你的。”他指的是剛剛那句話,彭笑還以為能聽到別的,沒想到他一句話就堵住了。看薛皓月一臉緊張的樣子,彭笑不再試探。燕北的座位不跟她們在一起,他走到另一邊的沙發椅坐下,與她們隔了兩個過道,坐在他身邊的都是公司里的金牌經紀人以及制片人。薛皓月隔著茫茫人海看過去,只一眼,就看到那人的身影,他微微側過身,背對著她這邊。彭笑打了個響指,讓她回神了。彭笑蹺著二郎腿,兩只手臂隨意交疊搭在腿上,問:“你的合約快到期了吧?”薛皓月在心底默默算了下時間,回答她:“不到一年了。”彭笑了然,沒問她還打不打算續約。在她看來,薛皓月喜歡燕北,肯定會繼續留在公司里,更何況她現在這么紅,公司給的資源不少,怎么樣都比去到一個新公司重新適應要好得多。今晚的頒獎典禮薛皓月獲得了兩個獎項,第二次上臺換了條更性感的禮服,大露背的黑色緊身裙,露出勻稱纖巧的蝴蝶骨,腰窩深陷下去,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她走上舞臺的那一小段路,現場的鏡頭一直追隨她,后排觀眾席響起不小的驚呼,不管是她的粉絲,還是別家的粉絲都被驚艷到了。當晚的頒獎典禮還未結束,微博上就發了各個角度的薛皓月的美圖,成功吸了一大批顏粉。徐姐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看到熱搜內容后相當滿意。她對自家藝人的顏值和身材是非常有信心的,稍微用點心在造型上就能得到令人驚喜的效果。而此刻,薛皓月站在臺上,一手握著獎杯,一手扶著立式麥克風,說著與剛剛完全不一樣的獲獎感言,字字句句真誠,臺下掌聲四起。坐在陰影處的燕北望著舞臺上的女人,才發現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在校園里看到靦腆女孩,她落落大方,她光芒萬丈,她站在那里就是全場的閃光點,她是他看著成長起來的。這場頒獎典禮在深夜落幕,大家意興闌珊,坐著保姆車離去。薛皓月站在出口處,沒看到康梓馨,她身上裹著羊絨披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處張望,想打電話給康梓馨,卻發現手機不在手里,只能在原地干等。再往外走幾步,就是能將人凍成冰棍的北風,薛皓月自認沒有勇氣。她身上這條禮服布料少得可憐,揉成一團估計還沒有巴掌大,即使裹著披肩也不保暖,她不想玩極限挑戰。薛皓月低著頭,輕輕磕著鞋跟,又冷又餓的她,看起來好不可憐。好想吃熱乎乎的麻辣燙,火鍋也行啊!為了穿禮服好看,她已經兩頓飯沒吃了,只喝了點果汁,一點都不飽腹,她現在餓得前胸貼后背。正想著一會兒要怎么放肆吃喝,肩上就落下一件帶著體溫的重物,薛皓月蹙著眉新略帶抱怨地說:“你怎么現在才來啊,我都等你半…”“天”字卡在了喉嚨口,身側的人不是她苦等的康梓馨,是還沒有離開的燕北,薛皓月眨了眨眼,驚訝的表情看起來傻里傻氣:“燕總還沒走啊?”“剛跟制片人聊天,耽誤了一會兒。”燕北語氣平靜,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倒是你,怎么還沒走。”“助理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沒帶手機,聯系不上。”內場的人都快走光了,有工作人員在搬運器材,因為兩人都是公眾人物,工作人員不時投來八卦的目光。燕北:“走吧,我送你回去。”“啊?”薛皓月微微驚訝,想說不用了,可她又不確定自己還要等多久,便改變了主意,“哦,好,謝謝燕總,麻煩了。”不知道是第幾次搭乘他的順風車了,僅憑這一點來說,他們兩個確實有緣分。她想起彭笑的話,她說燕北對她挺好的。她自己也覺得燕北對她另眼相待,但她心里很清楚,是因為她現在能為公司創造更多的價值。薛皓月穿著大了不止一個號的燕北的黑大衣,跟在他身后,坐上了他那輛商務車。司機早早在里面等待,一上去就能感受到與外面截然不同的溫暖,薛皓月凍僵的腳和小腿慢慢有了溫度。她在帝都的住處燕北是知道的,那是公司的人給她選的別墅,他上車后直接跟司機報了她家的地址。薛皓月捂著肚子,靠在椅背上,想說點什么,奈何她找不出話題。倒是她的肚子先挑起了話題,咕嚕咕嚕叫起來,在寂靜的車里好不明顯。燕北的眼神瞟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餓了?”薛皓月耷拉著腦袋,想說謊都不被允許,因為肚子叫囂得厲害,不給她留一點面子,她郁悶地嗯了一聲,掀起眼皮瞧他,男人的面龐帶笑,在柔暖的光線下英俊迷人。燕北輕咳一聲忍住笑意,看了眼腕表,一本正經地說:“先找個地方吃飯吧,在我車上餓暈了我得負責任。”薛皓月:“…”哪里有那么夸張,餓暈了還得了?司機很有眼力見,把車停在燕北常去的那家高檔餐廳,這家餐廳正好和去薛皓月家的路是順路的。燕北率先下車,紳士地站在車旁等里面的女士出來,就差沒把手擋在車頂避免女士撞到頭了。當然,薛皓月不需要他做到如此地步,他畢竟是她的頂頭上司。薛皓月猶豫了幾秒,下了車。進電梯前,燕北打了個電話,讓餐廳的負責人打點好一切。他和薛皓月上去的時候,包廂已經開好了,服務生見到他們也沒表現得很驚訝,面色平靜地為他們服務。薛皓月喝著熱氣騰騰的湯,感嘆美食的力量真大,仿佛把她從地獄拉到了煙火人間。她永遠愛美食!身上裹著不合身的大衣不方便吃飯,她就把大衣搭在椅背上,穿著露出胳膊腿和整個后背的禮服大快朵頤。燕北在頒獎典禮前吃過東西,不是很餓,偶爾動一下筷子,視線落在對面的女人身上,微微一頓。他個子比她高,她埋著頭吃東西時,他能俯視她整片潔白無瑕的美背,肌膚細膩光滑,連毛孔都看不到,線條漂亮得像工筆勾勒而出。這樣的打扮在頒獎典禮上很尋常,然而此刻在只有兩個人的包廂里,便多出一些讓人燥熱的曖昧氣氛。燕北放下筷子,不動聲色地瞥向空調,溫度確實很高。大部分時間都是薛皓月在吃,她吃了五六分飽,才有精力抬起頭,發現燕北正盯著墻壁發呆。“燕總,你不吃嗎?”薛皓月問。“不太餓。”燕北重新把目光落在她身上,還是覺得她露的太多了,“把衣服披上吧,怪冷的。”薛皓月一愣,屋內的空調暖和,吃飯時渾身就更暖了,其實她沒覺得冷,不過他都這么說了,她就乖乖把大衣給披上了,握著筷子又吃了一些東西,把自己填了個七八分飽就不敢再吃了,她明天有通告。燕北見她抽出紙巾擦嘴,口紅所剩無幾了,嘴唇仍然很具誘惑力。他看看窗外的夜景,再回過頭時,薛皓月已經把自己收拾好了。“吃好了?”他問。“嗯。”薛皓月點點頭,規規矩矩地坐著,坐姿像小學生,與舞臺上窈窕婀娜的她有一定的區別。兩人出了包廂回到車上,路上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一句私事都沒有,薛皓月還是超級滿足。回家以后,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笑得像個傻子,回味了好久。下車前,她準備把大衣還給燕北,披著自己的小披肩就好,燕北卻阻止了她,他說:“穿著吧,下車到家門前還有段距離,別凍著了。”他的語氣不算關切,頂多算得上是平常溫和,這也足夠薛皓月開心好久,以至于她忘了給康梓馨匯報自己已經回家了。——彭笑的話多多少少影響到薛皓月,她一直不敢在燕北面前表現得太過熱切,小心翼翼地守著秘密,像在土里埋下一顆種子,一日一日給它澆水,期待有一天它能生根發芽,開出漂亮的花。可惜她不是圣人,不可能真正做到無欲無求。這天,燕北帶著她去見一位重要的導演。她的合約確實快到期了,近來有不少經紀公司聯系她本人或者她的助理,想要“挖墻腳”。燕北不可能不知道,他面上沒情緒,卻暗暗給她談了一個電影項目。薛皓月除了多年前在葉閩中的電影里飾演女二號曼筠,此后都活躍在電視圈,未曾踏足大熒幕。這是要讓她轉型了啊?沒想到這次交談很順利,導演竟然對薛皓月非常滿意,當場就說期待她出演自己電影中的女主角。談完合作,燕北帶她去跟他的朋友會合,本來她不太想去,他的那些朋友她都不熟悉,想想就尷尬,可他堅持讓她去,還在乘電梯的途中提起了續約的事。不知怎么,薛皓月一時沒管住自己內心的沖動,想要燕北這么迫切地想要她續約,是因為她的價值,還是他有那么一點對她心動,哪怕只有一點點。她第一次那么大膽,主動提出跟燕北打賭,正好他的朋友宋遇遇到點感情上的問題,有些萎靡不振,她就提出——如果她能讓宋遇移情別戀,續約的事以后再說,要是她不能成功,她就果斷跟公司續約。燕北眼看著她接近宋遇,跟他上熱搜炒緋聞,他卻無動于衷,坐等著這場賭局的結果。宋遇對孟漸晚用情至深,當然有把握能贏。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宋遇對薛皓月并無特別的意思,他贏得相當漂亮,薛皓月也很爽快地續約。她一面安慰自己這是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一面又止不住的酸澀,他當真沒半點在乎她…現實不允許薛皓月傷春悲秋,她要拍電影了,要付出比以前更多的時間和精力,連難過的資格都沒有。她好羨慕孟漸晚,能夠被宋遇捧在手心里呵護,他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對她的偏愛。包括后來,同公司的歌手蘇粲公開戀情,她也很羨慕他喜歡的女孩子,在暴風雨來臨之前,這個男人站在前面阻擋了一切。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么一天,有一個人能夠光明正大地對她表達愛意,將她一顆心妥善安放。感情的事情不順利,她的事業卻一帆風順、青云直上。第一次挑大梁出演女主的電影就能獲得票房口碑雙豐收,還提名了獎項,認識了一堆前輩朋友,可謂星途坦蕩,未來可期。燕北始終很重視她,因此,還包下整個云澤酒店舉辦慶功宴,大半個娛樂圈的人都來參加了,包括商界的人士。認識薛皓月的人都說燕北對她是真的好,太給她面子了,就連薛皓月也這么認為,過年的時候,她回不了老家,燕北還讓她去他家吃大飯了呢,雖然一起去的還有同公司的幾個女明星…這就很讓人生氣了。所以,那一晚,她陰陽怪氣地說了好些話,在燕北看來,或許不能理解,會覺得她奇奇怪怪,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吃醋了,妒忌了。不過燕北的表現也很奇怪,整個晚上跟她說的話都圍繞著“她處在事業上升期不能談戀愛”這個主旨,還誤會了她和譚影帝的關系。這個男人是不是有毛病?他自己不喜歡她,還不許她談戀愛!她想把高跟鞋脫下來摔他臉上,像孟漸晚那樣霸道,可她不敢,也許她這么做了,第二天就會被炒魷魚。暗戀的人沒資格要求太多。薛皓月這樣對自己說。大飯的事過后,她又開始忙了,拍不完的戲,趕不完的通告,讓她分身乏術。五月底,她得了幾天休息時間,恰逢宋遇和孟漸晚舉辦婚禮,她有幸與燕北一同前往,見識到了宋遇的用心程度,說是將天上的星星摘下來給他妻子也不為過,鋪天蓋地的粉色玫瑰,淹沒了城堡似的度假酒店,所到之處,滿是芬芳。薛皓月被深深地震撼到了,婚禮那天,被感動到的不止她一個,相信所有人都難以忘記那一幕。看到那些,薛皓月忽然釋然了,有些人就是很幸運,而大多數人都平平淡淡,她也是平淡普通的一類。她想,就算不能跟燕北在一起,哪怕以公司藝人的身份陪在他身邊也挺好,或許某一天她就發現,自己不喜歡他,轉而喜歡上別人了。可薛皓月怎么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還有另一種結果,當她還沒喜歡上別人,他卻要訂婚了。------題外話------來了來了來了,別人都是民政局自己跑來了,輪到燕總,就是火葬場它自己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