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漸晚端著茶壺出去,離開時還不忘翹起腿在宋遇小腿上踢一下。
宋遇哭笑不得地看著她的背影,低頭看了眼褲子上灰白的一抹痕跡,她也不怕把自己絆倒,還端著滿滿一壺茶呢。
孟漸晚把托盤放到客廳的茶幾上,拎起茶壺倒進小茶杯里,依次端給在座的人。
宋舜華雙手接過茶杯,笑得春風滿面,柔聲道:“晚晚別忙了,坐下來歇一會兒吧,聊聊天。”
孟漸晚只得依言在她身邊坐下來,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品,聽他們談話。
宋舜華問:“我記得你和阿遇是年初的時候領的結婚證吧?他跟我說過。”
孟漸晚:“對。”
梁如水插話進來:“一月四號領的證,打算過完年找個良辰吉日舉辦婚禮,你要是有時間就回來參加婚禮。小玉可就你這一個姑姑。”
宋舜華驚喜道:“真的啊?那我到時候肯定提前回來,我唯一的侄子的婚禮我是一定要參加的。”頓了頓,她有點好奇地問,“怎么這么晚才籌備婚禮啊?”
孟漸晚頓住了,難道要說自己之前嫌麻煩不想辦婚禮?
還好梁如水腦子轉得快,及時為她解釋:“嗐,兩個孩子自己拿的主意。”
宋舜華點點頭:“什么時候都一樣,我當初結婚你還記得嗎?游輪婚禮,在海上飄了好些天…”
兩個女人說起了昔日的事,情緒高漲。
孟漸晚默默地喝完一杯茶,感覺這個姑姑的思想確實新潮,見識跟一般人也不一樣,可以從談話中判斷出她的人生閱歷非常豐富。
下午五點多,梁如水就挪步到廚房,著手準備大飯,食材都是提前準備好的,處理起來并不麻煩,湯煲之類的更是一早就燉上了。
大飯準備好才剛到六點半,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在餐廳吃飯時,春晚還沒開始,每個人的手機都在響,新年祝福從四面八方傳來。
孟漸晚抽空看了幾眼,把手機丟在一旁,專心吃大飯。宋遇坐在她身邊,時不時給她夾菜,被宋舜華看到了,笑著調侃了兩句,說是沒想到還能見到宋遇這樣一面。而其他人早就對此習以為常,不覺得奇怪。
孟漸晚在桌底下擰了下宋遇的大腿,無聲警告他,不許再給她夾菜了。
宋遇不動聲色,仿佛被掐的人不是自己。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一家人挪到客廳邊看電視邊聊天。
孟漸晚和宋遇陪著長輩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聊了幾句,宋遇的手機就響個不停,是那群公子哥在催了。
他握著孟漸晚的手捏了捏,孟漸晚扭頭看他,他眨了眨眼給她暗示,她卻有點茫然。宋遇頓感無奈,她是不是忘了他早上說的話了?
宋遇看向其他人,醞釀了片刻,開口說:“時間還早,我帶晚晚出去玩一圈,晚點再回來。”
其他人一致轉頭看過來,梁如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叮囑道:“天黑了,你們開車注意一點,別在外面喝酒,大年三十的晚上不好找代駕。”
宋遇:“知道了。”
孟漸晚這才想起來早上兩人貼春聯的時候,宋遇那個“京城十六少”群里正在討論晚上去哪兒聚會。
正好她待在屋里有點悶,想出去逛一圈。宋遇跟家長打完招呼,她就興奮地起身去穿羽絨服,戴好帽子和圍巾。
兩人到了車庫,坐上車,宋遇把車開出去,孟漸晚坐在副駕駛,扣好安全帶后,問道:“去什么地方?”
宋遇按了下喇叭,門衛把門打開:“燕北新買的別墅,說是已經布置好了,趙奕琛提的建議,娛樂項目應該不少。”
孟漸晚靠在椅背上,一摸口袋,里面竟然還有沒吃完的瓜子。她掏了一小把出來,抽了兩張紙巾放在腿上,用來接瓜子殼。她邊嗑瓜子邊說:“趙奕琛提的建議,我就有點期待了。”
宋遇挑了挑眉問:“為什么?”
“他多會玩啊。”
燕北的別墅有點遠,開車過去半個多小時,孟漸晚把口袋里的瓜子全嗑完了,口干舌燥,一進屋就找水喝。
一杯飲料下肚,她才看清整個一樓客廳布置得跟有人過生日似的,花花綠綠的絲帶,一閃一閃的燈串,墻上還貼了氣球。
孟漸晚嘴角抽了抽,收回那句“我有點期待”的話。
那邊,趙奕琛朝她招了招手,熱情洋溢道:“孟姐來了?趕緊的,狼人殺玩不玩?正好缺人。”
越是了解孟漸晚,越是讓人佩服她,趙奕琛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改口叫“孟姐”而不是“弟妹”。
孟漸晚走過去才看到趙奕琛身邊還坐著幾個不認識的女人,個個穿著清涼的小裙子,仿佛現在不是寒冬臘月。她們化著精致漂亮的妝,頭發也精心打理過,跟小明星似的,其中兩人還真有點眼熟,好像在電視里見過。
趙奕琛指了指對面的沙發,像主人家一樣招待孟漸晚:“愣著干什么?坐啊。”
孟漸晚抬眸看去,燕北在廚房里跟穿著白色廚師服的五星級大廚交代了幾句什么,轉身走出來,手搭在椅背上,跟宋遇說話。注意到孟漸晚的眼神,燕北扭頭看過來,抬手晃了一下,算是打了個招呼。
“孟姐,這幾位你都認識吧?燕小六公司里的幾個明星,一起過來玩的。”趙奕琛指著沙發上其他幾個人,“這位,大名鼎鼎的孟漸晚,不用我介紹吧?”
孟漸晚微微詫異,沒想到她們真的是明星,她就說面孔有些熟悉,奈何她不怎么關注八卦娛樂,叫不出她們的名字。
這些女人對孟漸晚的確不陌生,一個兩個都笑著跟她打招呼:“宋夫人嘛,我們都知道的,你賽車的視頻超酷,我在微博上看了好幾遍。”
孟漸晚扯了扯唇,表現得不太熱絡,過了一會兒,宋遇和燕北說完話,走過來坐在孟漸晚邊上的位子,手搭在她身后,看著他們:“你們在玩什么?”
幾個女明星悄悄打量宋遇,這位就是傳說中英年早婚的宋公子?帥是很帥,戴著金絲邊眼鏡有點像斯文敗類,很難讓人想象他這么癡情。
孟漸晚挽起毛衣袖子,露出細白的胳膊:“狼人殺,會玩嗎?”
宋遇:“沒玩過,你教我。”
孟漸晚大致跟他講了一下游戲規則:“聽懂了嗎?聽懂了我們就開始了。”
宋遇垂著眼睫,手指撓了下鼻尖:“…不是很明白。”
“豬。”
趙奕琛笑得肚子都抽了一下,也就孟漸晚敢這么罵宋遇,他還一句話都不敢反駁。他忍住笑意,說:“聽不懂不要緊,玩起來你自然就明白了。”
宋遇勉強加入了游戲,由于不太懂游戲規則,前幾局他果然像個憨憨,一下就被人猜到了身份,玩到后面,他的演技就越來越精湛,迷惑起人來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幾個女明星目瞪口呆,果然是斯文敗類,騙人的事信手拈來。
趙奕琛無法面對現實:“你們夫妻倆聯手作弊吧?不玩了!”
門鈴聲忽然響起,趙奕琛跳起來去開門,門一打開,外面一陣冷風吹進來,他忍不住瞇了下眼。
門外是顧邵寧和薛皓月,兩人同時出現在視線里,趙奕琛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你們、你們怎么一起過來了?”
燕北從酒柜里拎了瓶紅酒出來,聞聲朝門口看去,是一身黑色羽絨服、氣質清冷的顧邵寧和穿著香檳色皮草大衣的薛皓月。
站在門口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都分外無辜,薛皓月清了清嗓子,率先解釋:“在大門外碰見了這位先生,就和他一起進來了,我們不是一起來的。”
不知道是解釋給趙奕琛聽,還是解釋給別的人聽。
燕北淡淡地收回視線,把那瓶紅酒放在餐桌上,轉身去找開瓶器。
薛皓月進了門,看到沙發上幾個熟悉的面孔,斂下眼睫,彎下腰換下高跟鞋,從鞋柜里拿出一雙一次性室內拖鞋,然后把手里的禮品盒遞給燕北:“燕總,這是給您的新年禮物。祝您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燕北拿著開瓶器呆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擺出別的表情,她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來給長輩拜年的。
他以前就覺得這姑娘性子是真木訥,就跟木頭樁子似的,也就演戲的時候,在鏡頭前演繹別人,能夠看到她生動的表情。
要不是演技實在精湛,他都不知道她這樣的性子在娛樂圈怎么能混下來。
說起來,薛皓月能紅起來也算是他這個伯樂發掘了她,不然還不知道她要在公司里默默無聞地跑多少年龍套。
薛皓月是真不適合混娛樂圈。他不止一次這么認為。
燕北接過她手上的禮品盒,淡淡地瞥了一眼,不知道里面裝的什么,他猜測可能是營養品之類的東西。
“私底下的聚會,不用叫我燕總,隨意一點就好,去跟他們玩吧。”燕北說,“還有兩個菜,大飯很快就好了。”
薛皓月點點頭:“好的,燕總。”
燕北:“…”
薛皓月走到沙發旁邊,在座的女明星都是同一個公司的,大家互相認識,有人跟薛皓月打招呼:“薛老師好,沒想到您也來了。”
薛皓月“嗯”了聲,找了個位子坐下,悄無聲息地打量了一圈沙發上的其他人。宋遇和孟漸晚她也都認識,趙奕琛自來熟,一上來就自我介紹,外加介紹顧邵寧給她認識。
薛皓月一一打過招呼,而后就沉默無言。
今年春節期間都很忙,明天就有一個通告,來不及回老家。好在父母理解她的工作,前幾天過來陪她團聚,然后二老就在她的安排下去熱帶度假了。
門鈴再次響起,齊政、楚嶼陽等八九個人跟提前約好了似的,一起過來了,屋子里頓時熱鬧起來。
齊政把脖子上的圍巾拿下來:“大過年的晚上也能堵車,我也是服氣,來晚了,好戲還沒開始吧?”
“我說什么來著?還是我有先見之明,早就出發過來了。”趙奕琛說。
一屋子人七嘴八舌,現場的氣氛無異于開party,正好大廚把大飯和點心都做好了,端到餐廳那張數米長的餐桌上。
孟漸晚和宋遇在家里吃過大飯,坐下來象征性地動了幾下筷子,大部分時間都在和他們聊天。
位子都是隨便坐的,薛皓月剛好就坐在燕北身旁,他拿著醒酒器給別人倒酒的時候,順帶給她也倒一杯。
薛皓月連忙雙手端起高腳杯湊上去:“謝謝燕總,麻煩了。”
燕北皺了皺眉,低聲說:“不是說了不用叫燕總。”
薛皓月:“不好意思,我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不叫燕總叫什么,老板?意思好像是一樣的,總不能直呼其名叫他燕北吧?
燕北沒有再糾正她,大概是被她折服了。
薛皓月端起高腳杯,抿了一口,聽著其他人聊天,很少插話,坐在那里仿佛一尊精致的花瓶,賞心悅目,卻也無趣得很。
她看著與她呈對角線方向的孟漸晚,女人穿著墨藍色的高領毛衣,領口是寬大松垮的款,領子邊緣掃在下巴尖處,她挽著袖子,跟所有人都相談甚歡,邊上是英俊帥氣的宋遇,專注地看著孟漸晚。男人唇畔噙著一抹淡笑,偶爾動一下筷子,也是夾給孟漸晚的東西。
真是令人羨慕。薛皓月抿了下唇角,嘴里有點苦,好像是剛才吃了苦瓜的緣故。
燕北轉頭跟左手邊的顧邵寧說了兩句話,伸著筷子去夾菜時,余光注意到右手邊的人一動不動。
他好奇地看向薛皓月,卻發現她在看別的地方。他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察覺到她看的人是宋遇時,眉心倏地一跳。
燕北忽然想起一年前,在娛樂會所里,薛皓月第一次見到宋遇,又是跟他打賭說要做他一個月的女朋友,又是讓他開車送她回家,后來還跑去宋遇的公司,讓他請她吃飯。種種跡象都表明,她喜歡上宋遇了。
那個時候,宋遇還是單身,而現在,他已經結婚了。
燕北的思緒越想越歪,漸漸地,覺得不可思議,還感到有點可怕,喃喃出聲:“薛皓月,你…”
被他一叫,薛皓月回過神來,一雙漂亮的眼睛眨巴兩下,看著他:“燕總,您跟我說什么?”她剛剛走神了,沒有聽清他的話。
燕北看著她,忽然覺得薛皓月這名字沒有叫錯,她的眼睛真跟月亮似的,眨動起來很吸引人。
燕北定了定神,輕咳一聲,眸色沉沉的,聲線也是沉沉的,壓得很低:“你是不是還對宋遇抱有非分之想?薛皓月,我警告你,宋遇現在是有婦之夫,你要顧惜自己的名聲,別做錯事。”
薛皓月的眼睛里裝滿了問號,不懂他在說什么,但是有一點讓她很不爽,為什么他總是在警告她,不許她做這個不許她做那個,之前她給蘇粲的微博點贊也是換來他一番不帶任何感情的警告。
她看向宋遇,正巧孟漸晚在跟宋遇說話:“你當我是豬嗎?給我夾這么多菜?我在家吃飽飯了!”
薛皓月有樣學樣,學著孟漸晚的口氣,對燕北說:“你是豬嗎?哪只眼睛看到我對他有非分之想了,是你自己的思想有問題吧!”
燕北只注意到前面那一句,頓了頓,不可置信地眨了兩下眼:“你說我是…什么?”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薛皓月咬緊嘴巴,不說話了,心里暗暗后悔,可恨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不像微信那樣有“撤回”鍵。
“我沒說什么,你聽錯了。”薛皓月嘴角彎了彎,笑得很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