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認出我的?!”
孟漸晚定了定神,在昏昏沉沉的光線里,看著如同大變活人一樣陡然冒出來的男人,眼里透著大大的困惑,只覺得不可思議。
她身上穿的這條裙子是才買的,宋遇之前從沒見過,而且她臉上戴了半塊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鼻子都擋住了,只露出嘴巴和下頜。
孟漸晚在樓上的休息間換好衣服后,看到好幾個小姑娘戴著面具往外走,她一時興起就找她們要了一個,主要原因是不想讓人認出來。
至于為什么不想讓人認出來,還得怪宋遇這個不要臉的罪魁禍首。
他在她脖子上弄出的印子一整天都沒消下去,穿T恤還能用衣領擋擋,因為那串痕跡在脖子靠下的位置,只要不穿低領裝就不會露出來,穿吊帶裙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戴上面具別人就不知道她是誰,被人看到吻痕也無所謂。
盡管如此,她還是有些煩躁,所以下樓的時候一直在撥弄頭發,試圖用自己的長發遮擋住。
孟漸晚手摸著頭發,忽然間好像明白過來:“你是靠頭發認出我來的?”畢竟,她的頭發還蠻有特色的,里面挑染了顏色。
話落,她又摸了摸鎖骨的位置:“難道是文身?”這里也蠻好辨認的。
如此一來,孟漸晚就有點泄氣了,她好不容易做的偽裝,怎么轉眼間就被人當場認出來了?那她的面具戴了豈不是跟沒戴一樣?
宋遇的目光跟X光一樣在她身上來回掃射,最后停留在她戴了面具的臉上,是一面黛藍色的面具,上面綴滿了閃粉,耳側粘了片黑色羽毛。
宋遇一路走過來看到不少人戴了面具,男士女士都有,所以她的打扮并不奇怪。
“誰看你的頭發和文身了?”宋遇指了指自己剛才站的位置,“我就站在那兒,你從樓上一下來我就注意到了,人群里隨便掃一眼就能抓住你。我們同床共枕這么久,別說戴個面具,你就是披個麻袋我也能認出來。”
孟漸晚“哦”了聲,耷拉著肩膀,覺得沒意思極了。
宋遇說完話就盯著她,脖頸、肩膀、鎖骨,視線往下,是一雙被好幾個人稱贊“腿玩年”的長腿。
孟漸晚戴了面具,酒吧里的其他人不熟悉她,認不出她是宋夫人,只以為她是過來玩的小姑娘,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打轉兒,內心八成想著些旖旎的事。
宋遇手搭在身前,解開西服外套的紐扣。
孟漸晚掃一眼過去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往后退了一步,滿眼抗拒,急急地道:“你你你…你別脫衣服,我不穿你的西服。”
宋遇:“…”
宋遇的手頓住,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著她,一臉無可奈何。
孟漸晚抬手拍了拍他的胸膛,要笑不笑的:“我去吧臺那邊喝酒了,你去找老三他們玩吧。乖,別跟著我。”
她喜歡逛酒吧沒錯,但不喜歡帶著老公逛酒吧。
今天要不是趙奕琛一口一句“刺激游戲”,她是不會來的。
到底有沒有刺激游戲她不清楚,但這酒吧的氛圍她是真挺喜歡的,太寬敞了,像一座古老的宮殿,隨意穿梭都不會顯得擁擠,一時半刻也很難讓人找到。
宋遇擋在孟漸晚面前沒動,她自覺退讓一步,軟聲道:“這樣,我等會兒再過去找你行了吧?先讓我玩會兒。”
宋遇心里不樂意也沒辦法,錯來身子讓她過去。
孟漸晚眼睛一亮,渾身的毛孔都舒張了,像只快樂的小鳥直奔對面的吧臺。
那一排排的雞尾酒跟多米勒骨牌一樣整齊排列,推倒其中一小杯,一溜兒過去全倒進大杯子里,砸出一串清脆好聽的聲音,顏色也漂亮,五顏六色,晶瑩剔透,賞心悅目。
孟漸晚坐在吧臺邊的高腳椅上,手指骨節敲了敲臺面,讓調酒師給自己調酒。
調酒師調酒的動作看著很老練,至少比鐘城酒吧里那個小年輕老練多了,調好一杯別的客人要的雞尾酒后,他遞出一本酒水單,讓她點單。
孟漸晚沒看面前的單子,手托著腮,懶洋洋地勾唇一笑:“不用了,給我調一杯你最拿手的吧。”
調酒師年紀不大,扎著紅領結,被她唇邊的笑容晃了一下,定定神道:“稍等。”
另一邊,宋遇目送孟漸晚到吧臺邊,輕輕嘆聲氣,穿過人群走到好哥們兒身邊,挑了個位置坐下來。
周暮昀手里端著方形的酒杯,里面的酒味四散開來,十分醇香,稍微聞一聞就知道是高濃度的,就杯底那一點兒,被他細細品味。
周暮昀見他盯著自己手中的酒,晃了晃杯子,清冷道:“來點兒。”
宋遇搖頭:“不了,說不喝就不喝。”
周暮昀唇角一扯,似笑非笑:“該喝還得喝,平時滴酒不沾,到了飯局上那不得一杯就倒了。”
他說的在理,但宋遇堅持搖頭拒絕。
周暮昀就沒有再勸,自顧自喝酒。
趙奕琛說:“小八要喝就喝點度數低的,老三那酒你喝不來,太烈了。我剛讓他給我倒一點,我喝下去都覺得胃里燒得慌。”
宋遇還是那兩個字:“不喝。”
在一群推杯換盞的人中間,宋遇孤零零坐著,既不喝酒也不喝水,像個異類。幾人每看他一眼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趙奕琛笑了一聲,突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么,環顧四周,“咦”了一聲:“小八你老婆呢?”
宋遇抬了抬下巴,示意吧臺:“在那邊喝酒,不讓我跟著,她要自己玩。”
酒吧太大就這點不好,中間隔著太多人,他知道孟漸晚就在吧臺邊,一眼望過去,她的身影就被層層疊疊的人擋住,他得站起來才能看到她的腦袋。
“哈哈哈,不愧是孟漸晚。”趙奕琛笑得很大聲,猛然想起早上的事兒,湊到宋遇那邊,小聲說,“你老實跟哥哥交代,孟漸晚早上那條朋友圈是不是你發的?我左看右看,那句話怎么也不像是孟女王發出來的,還玫瑰愛心呢,她以前的朋友圈都簡單粗暴的直接甩圖片和視頻,文字都不發。”
趙奕琛挑起了話頭,其他人齊刷刷地看著宋遇,希望他能給他們揭秘。
宋遇別過頭,用后腦勺對著他們:“愛信不信,不信拉倒。她一會兒就過來了,不信你就親自問她。”
眾人面面相覷,被他坦蕩的態度鎮住了,勉強相信是孟漸晚發的。
宋遇坐了十來分鐘就坐不住了,想去找孟漸晚。她嘴上說著好聽,玩一會兒就過來找他,結果都這么久了,她怕是樂得找不著北了。
然而宋遇剛站起身,現場的燈光倏地滅了,耳邊響起趙奕琛略顯激動的聲音:“好戲開始了嗎?!”
周圍到處都是人,眼前一片漆黑,視線受阻,宋遇只能暫時按捺下躁動的心思,重新坐回去。
這時,前方的舞臺上亮起燈光,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上去,拿著話筒宣布今天的游戲規則。
稍后會有服務生給現場的顧客發牌,所有卡牌提前裝進箱子里,顧客手伸進去隨便抽一張,都是隨機的,里面有上百個不同的角色扮演,目的就是讓全場的觀眾手里都有牌。如果使用普通的撲克牌,明顯不夠用,也不夠有趣味性。
游戲真正的玩法是抽到國王的人至上,可以對抽到王后卡牌的人提出一個要求。
在座的都不是泛泛之輩,斷然沒有玩不起這種游戲的道理,甚至聽到這里還有些蠢蠢欲動,想著如果自己抽到國王會提出什么要求。
周暮昀興致缺缺,只顧著品酒:“這不就是大冒險的升級版?”
趙奕琛豎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這可不是大冒險哦,大冒險完成不了任務還能喝酒,在這里,國王提出的要求王后完成不了是要付出代價的,請在場所有人喝酒。”
周暮昀財大氣粗,聞言面不改色:“哦,就這?”
宋遇對游戲也不太感興趣,服務生抱著箱子過來時,其他人都興致勃勃地抽了張牌。趙奕琛抽的是士兵,訕訕一笑;燕北抽到的是富翁,會心一笑;輪到魏青,手從箱子里拿出來,一看到牌臉色就變了。
趙奕琛湊過去看,當即笑得前仰后合:“哈哈,是鞋匠。”
魏青把卡牌蓋在茶幾上,端起旁邊的酒杯喝了一口,搖搖頭:“就這手氣,幸虧沒有打牌。”
箱子被遞到宋遇面前,他沒動,撇了下頭,讓給周暮昀:“老三抽吧,我不玩。”
周暮昀從善如流,手伸進箱子里,兩根手指夾了一張牌抽出來,自己隨意掃了一眼,把牌扔在茶幾上。
是伯爵。
魏青傾身瞄了眼,嘴角抽了抽,合著就他最慘唄。
趙奕琛看著宋遇:“你別掃興啊小八,老三都抽了,你一個人不抽合適嗎?說不定你剛好是國王呢,孟漸晚愛玩,她肯定抽了,萬一是王后就有意思了。”
不得不說,趙奕琛很有一套,宋遇被他說動了,閉著眼伸手抽出一張卡牌,睜開眼睛垂下視線一看,眉毛登時擰起來,把牌丟給趙奕琛:“我信了你的鬼話。”
趙奕琛把飛到自己胸前的牌用手按住,翻轉過來一看,暗金色的邊框里畫著一個綁著白色頭巾的大漢,表情十分滑稽,臉頰還畫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左上角寫著“農民”。
魏青看了眼,心里總算平衡了。
趙奕琛憋著笑,說:“農民好農民好。”
直到全場樂意參與游戲的人都抽到了牌,主持人才拿著話筒尋找誰是國王,誰是王后。宋遇所在的這一卡座的人彼此對視,表示沒自己什么事兒,還是碰一杯比較實在。
宋遇干坐著沒意思,最終頂著其他人嘲笑的眼神,找服務生要了杯白開水,結果被服務生盯了好幾眼。
服務生什么也沒說,顧客至上,老老實實去給他找白開水。
孟漸晚發現,這家酒吧客流量多不是沒道理的。雞尾酒真的超級好喝,調酒師隨便給她調的幾杯都挑不出錯處。她嘗試了一下沒有調配的純酒,有好幾種也深得她心,她喝飄了就把答應宋遇要去找他的事情給拋到了腦后。
剛剛,服務生抱著一個大紙箱子過來讓她抽牌,她也沒注意聽臺上主持人講話,不知道是干什么的,還是調酒師小哥給她解釋了一句,說這是玩游戲,她勉強理解了,從中抽取一張牌,上面寫著甜品鋪老板。
孟漸晚撐著頭嘿嘿一樂,對這個身份還挺滿意的。
不過,調酒師說,只有抽到國王卡牌的人才能提要求,孟漸晚瞬間喪失了興趣,把卡牌扔在一邊,繼續喝自己的酒。
她指著后面酒柜的最上層、一個透明扁平的花形瓶子,問調酒師:“那是什么酒?”
調酒師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跟她解釋,那酒很烈,女士最好不要喝,目前也只有周三公子要了一杯。
孟漸晚挑眉,周三公子,不就是周暮昀嗎?
“有多烈?”她什么烈酒沒有喝過,越是這樣說,她越感興趣。
調酒師看著她挑起紅唇,似乎躍躍欲試,啞然失笑。
孟漸晚沒等到他的回答,略有些不滿,脖子一仰,指著那瓶酒說:“麻煩給我倒一杯,謝謝。”
調酒師愕然:“女士…”
孟漸晚豎起手掌打斷他:“哪有送上門的生意不做的道理,我就要喝那瓶酒,你就說你給不給吧。”
調酒師無奈一笑,也無話可說。雖然他們是要賺錢,但有些提醒還是要說出來的,既然在他提醒過的前提下,這位小姐堅持要喝,他也不可能一再拒絕。
“好的,您稍等。”
調酒師停下手上的動作,戴上一雙白手套,頗有儀式感地把那瓶酒取下來,從吧臺底下抽出一個琥珀色的方形酒杯擺在吧臺上,沿著杯口倒了一點點。
售出的計量單位是“一杯”,但其實倒出來還沒到杯子的三分之一。
孟漸晚沒有置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且不說后勁兒有多大,光是入口的感覺就夠刺激的了。
她瞇了瞇眼,又喝了一口。
臺上主持人的話在音響設備的作用下立體環繞,國王和王后終于被找到了。
孟漸晚抬眸看過去,站在臺上的兩個人她都不認識,男人穿著花襯衫梳著大背頭,女人穿著碎花緊身小裙子,跟相親現場一樣互相看著對方不說話,尷尬的氣氛在四周流淌。
女人抽到的牌是國王,可以對眼前這個“王后”提出一個要求,什么要求都可以,不用顧慮那么多。至于能不能完成,那都是“王后”的事。
臺下響起起哄的聲音。
有人認出那是鄒家的小少爺,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大聲吆喝著“美女盡管提要求,這個人絕對玩得起”!
“王后”朝臺下的聲源處瞪了一眼。
孟漸晚聳了聳肩,還以為這游戲能有多刺激呢。
她把杯中的酒喝完了,將高腳椅轉個方向,面朝舞臺背靠著吧臺邊緣,一只手臂搭在臺面上,手撐著腦袋閑閑地看戲。
女人握著話筒靜靜地站在那里,大概沒想好提什么要求,耳邊不斷傳來催促聲,她紅著臉說:“不如結束后一起吃頓飯?”
那位小少爺狠狠地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是這么簡單的要求,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可以。”
臺下傳來陣陣唏噓聲,都在感嘆這個女人不會玩,機會難得,怎么不提出一個高難度的要求讓人挑戰,這么刺激的游戲白白浪費了。
第二輪游戲很快開始了,孟漸晚剛圍觀了一輪,本來不覺得好玩,被現場的熱鬧氣氛感染后,倒也生出了幾分樂趣。
當服務生抱著箱子再次走到她面前時,她直起上半身,一邊把手伸進箱子里亂摸,嘴里一邊跟念咒語似的念叨著:“我這一局抽到什么呢,不如抽個國王吧,保佑我抽個國王,國王,國王,國王…”
孟漸晚咻一下把摸到的卡牌拿出來,瞇著眼湊到近前一看。
啊,太倒霉了,竟然是個戴著王冠的王后。
這不是被提要求的那個嗎?
孟漸晚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轉念一想,她也不是玩不起的人,王后就王后吧。
裝著卡牌的箱子轉了一圈,又轉到宋遇那群人的面前,大家照例很有參與精神地挨個抽牌。
宋遇一如既往地運氣不佳,抽到了一個司機身份的卡牌。
邊上,周暮昀抽到卡牌后微微挑了一下眉,眼中一閃而過的意外,別人離得遠沒看清他的牌是什么,但宋遇看到了,這一局周暮昀是國王。
卡牌發完以后,主持人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到四面八方,激情高昂:“那么,這一局我們的王后是誰呢?”
“在這里。”孟漸晚高高舉起手里的卡牌,坦蕩大方地踩著高腳凳下面的橫桿,站了起來。
鶴立雞群的存在,讓全場的人都看到是一個戴著面具的女人,容貌如何無法窺見,但身材是真的火辣。
露出來的紅唇挑起弧度,黑色短裙裹著曼妙的身體曲線,腿又細又白,惹眼得很,看一眼就讓人呆了。
宋遇自然也看到了站在椅子上的孟漸晚,眼神一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走了周暮昀手里得牌,并把自己的牌塞到他手里。
兩人的卡牌調換了。
周暮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