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語氣,是在看不起誰?”
宋遇掀了掀眼皮,勉強打起一絲精神,側目看向身邊的人,語氣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孟漸晚沒聽出來他的暗諷,彈了彈袖子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塵,氣定神閑道:“既然談過戀愛,你在我面前裝什么純情人設?”
宋遇氣樂了,哼笑一聲:“你到底能不能聽明白我的意思?”他提了口氣,耐心跟她解釋,“我是說,你自己也沒談過戀愛,你憑什么看不起我?你說說,你的行為是不是有點過分?”
“也”字咬了重音,孟漸晚這回明白了,宋遇沒談過戀愛。
她愣了愣,感到挺意外的,像宋遇這種外在條件和家世,居然沒交過女朋友,說出去估計沒有幾個人能信。
但,孟漸晚并沒有懷疑他在說假話,因為他的表情的確不像是個流連花叢的人,至少那一類人不會因為被人親一下就徹夜失眠睡不好覺,然后頂著一對熊貓眼,跟丟了魂似的。
孟漸晚不受控制地勾了下唇,轉瞬又恢復正常神色。
雖然她的表情變換得快,還是被宋遇捕捉到了,他又氣又無奈道:“孟漸晚,你還笑?你難道就不心虛?”
“我心虛什么?”孟漸晚坦坦蕩蕩,“我昨天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你上次親我,我也沒跟你計較,你現在不依不饒是想干什么?”
宋遇:“你一腳把我從山坡踹下去,還叫沒跟我計較?”
孟漸晚噎了噎,她自認為平時算賬夠清楚了,沒想到宋遇比她還會算賬,他晚上失眠就是為了盤算這些?
“那不是你裝的嗎?”孟漸晚反駁。
宋遇繼續不緊不慢地陳述:“你踢我一腳是事實。”
孟漸晚點點頭,像是被他的斤斤計較折服了,就差給他豎起大拇指:“照你的意思,是想踢我一腳了事?”
宋遇囁嚅:“…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這么說。”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什么樣?”
“想你做我女朋友。”
“你想得美!”
宋遇早知她會這么回答,從容應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用其他的來抵消。”他思考了一下,沒皮沒臉道,“我總不能白白被你親了。”
前面開車的司機聽到后座兩個人的對話,差點沒把自己笑死,原諒他沒見識,從沒見過追著要人家姑娘負責的男人,起因竟然只是一個親嘴兒。
孟漸晚冷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盤,我告訴你,不可能!”
他想用什么抵消?無非就是親回來。
兩人在機場外不歡而散,各自去取機票前往登機口,雖然是同一趟航班,座位卻隔著很遠的距離。
下飛機之前他們都沒有再說過話,宋遇照例有人前來接機,而孟漸晚的車就停在機場的停車場,直接開車回了美甲店。
周五的下午,店里的顧客不少,有很多女大學生過來做美甲。
孟漸晚沒下樓,躲在二樓房間打游戲,徹底將昨晚和今早的記憶從腦海里清除了,不留一點痕跡。
游戲打到一半,陶苒過來敲了敲門:“老板,欣玥姐買了下午茶,有你喜歡的蛋糕,要不要下來吃點兒?”
孟漸晚頭也沒抬:“你們先去吃,我馬上下來。”
陶苒轉身下樓,幾個得空的美甲師已經在分食蛋糕,她也去領了一塊,靠著柜子小口小口地吃。
蛋糕快吃完的時候,孟漸晚才從二樓下來,一邊伸著懶腰一邊打哈欠,下到最后一級臺階還扭了扭脖子。
陶苒隨口問:“這次比賽很累啊?我看你回來以后就進房間休息,都沒出來過。”
“還好,不是很累。”
孟漸晚走到大家平時吃飯的那張餐桌旁,看到已經有人切好了蛋糕裝在泡沫碟里,她端起來一塊,沒拿勺子,嘴巴湊過去咬了一口,慕斯口感綿密冰涼,帶著巧克力的味道,非常好吃。
陶苒:“你拿冠軍了嗎?”
“沒有。”孟漸晚說,“這次前來比賽的專業車隊比較多,我平時也沒怎么訓練,拿了個季軍。”
陶苒不太懂這些:“那也挺厲害了呀。”
孟漸晚隨口應著,舔了舔唇邊的奶油,騰出一只手摸口袋,想起來手機在房間里沒拿下來。
她端著蛋糕,邊吃邊上樓,還沒走到樓梯口就聽到手機鈴聲從房間里傳出來。
孟漸晚加快了腳步,一次跨三個臺階,推開了房門,拿起沙發上的手機,一看是蔣為年那個臭小子的電話,頓時沒了接電話的欲望。
她把蛋糕放在旁邊的小桌上,往沙發上一坐,慢騰騰地接通了電話,拖著聲音:“喂,你有什么…”
話還沒有說完,電話那邊就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帶著哭腔:“姐、姐姐,我是蘇清英,蔣為年為了保護我被打了,你現在…可不可以過來…”
孟漸晚一刻都沒耽誤,一把拉開門往樓下跑,聲音冷肅:“你們現在在哪兒?我馬上過去!”
蘇清英哭著說出了一個地址,在距離附中不遠的巷子里,是他們每天上學和放學的必經之地。
孟漸晚不用動腦子就猜到是上次那群小混混,他們應該觀察蘇清英有段時間了,一直在伺機報復,知道她每天放學都有男生送,便不敢輕舉妄動,可又不甘心,這次帶了人過來,連帶著蔣為年一起教訓。
孟漸晚咬牙,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上次放了他們一馬,沒長半點記性。
孟漸晚騎著摩托車,一路上飆得飛快,趕到蘇清英說的巷子。
遠遠的,她就看到一群人堵在那里,蔣為年這小子還算有點擔當,脫下校服把蘇清英罩住,擋在自己身后,他一個人對抗七八個小混混。
蔣為年哪里打過架,不過是一邊躲避一邊找機會帶蘇清英逃跑,奈何對方人太多,把狹窄的巷子堵得嚴嚴實實。
那通電話是蔣為年讓蘇清英拿著他的手機打的,距離這里最近的派出所也有好一段距離,報警根本來不及,但孟漸晚會以最快的時間趕來。
孟漸晚坐在摩托車上,一腳撐在地上,沖那群人喊了一聲:“喂!上次挨的打還沒夠,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敢找上門來?”
那群小混混扭頭看向聲源處,一看是孟漸晚,剛才還囂張得不行的氣焰頓時煙消云散,只剩下恐懼。
他們可沒有忘記,上次她是怎么三拳兩腳把他們打趴下的,為首的那個小混混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意思是準備跑路了。
孟漸晚怎么肯給他們機會逃跑,把摩托車開到巷子口,長腿從車上掃下來,沖過去一腳踢翻了一個,一邊朝那邊眼眶泛紅的蘇清英說:“打電話報警,全部給我送到局子里吃幾天飯,我管你們滿沒滿十八歲!”
蘇清英看著她怔了一會兒,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扶起地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蔣為年,然后按照孟漸晚的吩咐,打電話報警說明情況。
那些人一聽要叫警察,全都變了臉色,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說什么也要離開。
孟漸晚的摩托車就橫在巷子口,她從車后面抽出一根棒球棍,拖在地上呲呲啦啦的響,像是催命符:“我看誰敢走!”
那群人嚇得不敢動了,吞了吞口水,老鼠一樣縮頭縮腦。
孟漸晚走到為首的那個小混混身前,重重拍了一把他的腦袋,揪著他的頭發,讓他的臉朝著刺眼的太陽。
小混混睜不開眼,眼皮不停地顫:“你…你要做什么?”
孟漸晚把手里的棒球棍抵在男生肩窩,怒道:“小小年紀,學什么不好非要學人家收保護費,不給錢就欺負人,還想著報復。”她把棒球棍往上移了一點,拍了拍混混頭子的臉,“你媽辛辛苦苦把你養這么大,供你吃供你穿,就是為了看你干違法亂紀的事?”
這些小混混平時在外面囂張慣了,早就忘了“規矩”兩個字怎么寫,孟漸晚也沒指望三兩句話就把他們罵醒。
等了好久,警察終于過來了,把那幾個小混混全都帶走了,一同被帶走的還有蘇清英和蔣為年。
警察問清楚情況之后,兩人就從里面出來了,那群小混混都被拘留了。
蔣為年嘴角紅腫,話都說不清楚了:“姐,你得跟我回家一趟,幫我跟我媽解釋清楚,不然她以為我在學校跟同學打架了。”
孟漸晚把多余的那個頭盔丟給他:“先跟我回美甲店,把傷口處理了,然后再送你回去,別讓你媽擔心。”
蘇清英在一旁看著他們,剛才一直沒找到機會跟蔣為年說話,這會兒他要走了,她連忙道:“對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至于被打成這樣…”
蔣為年單手抱著頭盔,撓了撓后腦勺,剛想笑著安慰她兩句,嘴角一扯,就痛得呲牙咧嘴,沒忍住“嘶”了好幾聲。
“有什么話回美甲店再說吧。”孟漸晚看著兩人難舍難分的樣子,干脆一把拿過蔣為年手里的頭盔,遞給蘇清英,“我載她,你自己騎自行車過來沒問題吧?”
蘇清英沒接頭盔:“還是讓他坐車,我來騎自行車吧,他受傷了。”
蔣為年拍了下胸膛:“我這點兒小傷不礙事。”
他雖然打不過人家,但懂得躲避,也就臉上挨了幾下,身上沒受多重的傷,還得感謝孟漸晚來得及時。
兩人推來推去,孟漸晚沒眼看了:“還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蔣為年抬起下巴示意蘇清英:“你坐姐的車。”
蘇清英看了看他的臉,又看了看孟漸晚,抿唇猶豫了幾秒,接過頭盔戴在頭上,叮囑道:“那你自己騎車小心一點。”
蔣為年:“我知道了。”
孟漸晚搖了搖頭,戴上頭盔坐在摩托車上。蘇清英扶著她的肩,坐在后座,還是不放心,回頭看著蔣為年。
“你不用擔心,他一個男子漢,受點傷沒什么大不了的。”孟漸晚側過頭,對后座的人說,“扶穩坐好了。”
蘇清英紅著臉收回了目光,身子前傾抱住孟漸晚的腰,第一次坐這種摩托車,她有點害怕,擔心會摔下來。
孟漸晚收回撐在地上的那條腿,啟動摩托車飆了出去。
蔣為年步行走回那條巷子,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車,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座椅上的灰,騎著自行車往美甲店的方向行駛。
蘇清英到美甲店以后,跟孟漸晚道了聲謝就站在門口等蔣為年。
她跟孟漸晚不一樣,她是親眼看到那群小混混對著蔣為年一個人拳打腳踢,有人想要拉扯她的袖子,是蔣為年擋在她前面,為她免去了受傷的可能。
后來,蔣為年干脆把衣服脫下來罩在她頭上,沒讓她看,可她還是從縫隙中看到他被踢了好幾下。
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鐘,蔣為年才騎著自行車過來。看到他的身影,蘇清英揪緊的心才慢慢放松下來。
蔣為年把自行車停在門口,拎著書包跟她一起進去了。
孟漸晚已經從二樓找出醫藥箱,里面有跌打損傷藥,創可貼紗布什么的也都有:“坐那兒吧,我給你上藥。”
蔣為年丟下書包,坐在沙發上,看著孟漸晚那張冷酷的臉,他心里有點發怵,咽了下口水,說:“姐,你輕點兒。”
“閉嘴,少說廢話。”孟漸晚淡淡道,“身上有沒有傷?”
蔣為年:“腿被踢了幾下,沒大礙,一會兒我自己上藥。”
孟漸晚取出一根棉簽,蘸了點藥水,舉在半空端詳蔣為年那張臉,額角和顴骨青了一大塊,嘴角紅腫有血絲,還好沒傷到眼睛,問題應該不大。
孟漸晚拿著棉簽首先給他額角涂藥,她果然沒輕沒重,一下戳過去,蔣為年嗷嗷怪叫起來,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狗。
孟漸晚:“…”
蘇清英看著都替蔣為年疼,想了想,小步挪過去,輕聲說:“要不還是我來吧?”
孟漸晚沒拒絕,把棉簽給了她。
蘇清英蹙著眉,看起來自責得不行。她扎頭發的皮筋早不知所蹤,烏黑長發凌亂地散在肩頭,額頭出了汗,眼眶里的紅絲未褪去,身上的校服沾了灰塵,雖然沒受傷,看著比蔣為年還要狼狽一些。
蘇清英說:“真的不用去醫院檢查一下嗎?”
“不用,平時打籃球也會磕磕碰碰,沒事兒的。”蔣為年笑了笑,寬慰道。
蘇清英上藥的動作比孟漸晚溫柔多了,小心翼翼地涂抹,輕輕地吹氣,吹完氣嘴唇輕抿著,眼神專注又認真,好像生怕會弄疼他。
女孩吹出的熱氣拂在臉上,蔣為年倏地垂下眼,睫毛纏了顫,臉、耳朵、脖子都有點發燙。
“哎,你別亂動。”蘇清英提醒了一句,把他的臉掰過來,再次蘸取藥,往他顴骨上涂抹。
另一邊,陶苒背靠著桌子,與孟漸晚站在一起,頗為懷念地說:“青春真美好啊,上個藥都這么青澀。”
孟漸晚側目,詫異道:“情色?”
陶苒:“…老板,你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