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嗎?”孟漸晚把肩頭的西服取下來還給他,“那我得先回房間換身衣服,穿這個不太舒服。”
許瞻上下打量了一眼,忘了跟她說,她今天穿得很漂亮。不過,現在說這個好像不太合時宜。他接過西服掛在臂彎,沉吟片刻:“好,我等你。”
孟漸晚回到前廳,廚房有阿姨忙碌的身影,大概是在給老太太煮宵夜。聽到外面的腳步聲,阿姨探出頭來問了句:“晚晚吃宵夜嗎?”
“不吃。”孟漸晚扶著樓梯扶手,丟下一句話就匆匆上樓。
她進到房間里,第一件事就是踢掉腳上礙事的高跟鞋,一邊往衣柜走一邊拉下背后的拉鏈,把身上累贅的禮服剝下來,也沒掛起來,就隨手扔在床上,裙擺如花朵般綻放,垂落在床邊。
孟漸晚扯了件t恤準備套上,恰好聽到外面呼呼的風聲,窗外的樹枝被吹得左搖右擺,堪比正在運作的雨刮器。她把t恤塞回去,拿了件薄款衛衣套上,手機在這時響了一聲,她沒去看,穿上牛仔褲和皮靴。
手機又響了一聲,孟漸晚蹲下來系上鞋帶,撈起手機按亮,隨意瞄了一眼。
宋遇:“你什么時候離開宴會廳了?”
宋遇:“你去哪兒了?”
宋遇遇到個熟人,兩人尋了個角落聊了一會兒,結束后他就找不見孟漸晚了,遍尋宴會廳的每個角落還是不見她的身影。
孟漸晚沒回消息,把手機揣進口袋里。她把宋遇從黑名單里拉出來就是個錯誤,他的話也太多了,每天八百句都不止。
手機放進口袋里并沒有被封印,仍然“叮叮咚咚”一陣響,這一次宋遇估計連發了五六條微信。
孟漸晚面無表情地看著某一處,半晌,像是沒轍了,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點開,果不其然——
宋遇:“你回房間了?”
宋遇:“我能來找你嗎?”
宋遇:“你家客廳有沒有人?”
宋遇:“有人也沒關系吧,頂多就是誤會我們之間的關系。”
宋遇:“啊,反正已經被誤會那么多次了,也不差這一次。那我來找你了?”
宋遇:“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了?晚晚?小晚?”
孟漸晚點開宋遇的微信頭像,又點了下右上角,準備再次把他加入黑名單,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想了想,只是開了消息免打擾。
她拿著手機下樓,出了正廳,看到許瞻已經把車開過來了,詫異了一瞬,她也沒多問什么,自然地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
等她扣上安全帶,許瞻啟動了車子,開出別墅大門,駛入帝都城擁堵的車流。
恰逢晚高峰,路上車流如織,前燈都亮著,拉出長長的光帶。道路兩邊霓虹閃爍,映出一幅繁華熱鬧的夜景圖。
前面堵住了,車輛走走停停,慢得跟螞蟻一樣,許瞻手指敲了敲方向盤,率先挑起了話題:“像不像我們剛認識的那個晚上?”
孟漸晚本來在看窗外的交通狀況,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不在狀態:“啊?”
等她反應過來,車子已經重新向前行駛,她后知后覺地想起許瞻說了什么,點頭道:“是挺像的。”
她記得那次他們也是在宴會中途偷偷溜出去,她未滿十八歲,不能開車,看到跑車心癢癢,許瞻就開車載她夜游帝都城,兜了一圈風才回去。
此刻,孟漸晚背靠著座椅,回憶起往事,渾身放松。
前面是個十字路口,許瞻打了右轉向燈,車子駛向右邊那條路,總算沒有那么擁堵。微涼的夜風從半開的車窗吹進來,許瞻的側臉被街邊的燈光籠罩,忽明忽暗。
氣氛沉默,孟漸晚忽然想起自己出來的原因,撐著頭看向許瞻:“你說要跟我談談,你要說什么?”
她以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看許瞻不疾不徐的模樣,感覺又不太像。
許瞻依舊沉默,仿佛沒準備好措辭,車子一路行過高架橋,車輛逐漸稀少,四周稍微安靜一些,他才清清嗓子,開口說:“我們認識多久了?”
這個開場白讓孟漸晚怔愣了片刻,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
一般情況下,這句話接下來的內容應該是:我們認識這么多年了,你居然做出這種事,你對得起我們之間的交情嗎?
孟漸晚遲疑了一下,不確定道:“挺多年了吧?”
許瞻“嗯”了聲,干脆把車靠路邊停下,扭頭直視她雙眼:“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是擔心一旦跟你說了,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但我現在覺得,藏在心里不說,將來會留下遺憾。”
朋友都沒得做?這么嚴重?
孟漸晚呼吸都放輕了,仔細回味了下這句話,看來不是她做了對不起許瞻的事,是許瞻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
不過,她這個人對待朋友向來寬容大度,如果不是原則性的錯誤,應該不會鬧到絕交的地步。更何況,她欠了許瞻那么多人情,不至于不給他機會。
孟漸晚做完了一番心理建設,心平氣和道:“你說吧。”頓了下,似是不想給許瞻心理負擔,她強調,“我把話撂在這里,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跟你一刀兩斷。你也知道,我這人最講義氣。”
聽她這么說,許瞻還真松了一口氣,原本沉在海底的心稍稍揚了一些,語氣也沒那么嚴肅,帶了絲笑意:“還記得你大二那年的生日嗎?我去找你的時候,你跟一幫朋友喝了很多酒,別人都醉倒了,只有你最清醒,笑著看他們的醉態…”
說著這里,他停了一下,觀察孟漸晚的反應。她點了點頭,表示還記得,頗為自豪地說:“我的酒量確實沒幾個人能比。”
許瞻笑了一下:“我把生日禮物給你的時候,你被腳下一個喝趴下的男生絆倒了,一頭栽進我懷里。”
孟漸晚對此也有印象,都怪那個男生,喝多了跟死豬一樣倒在地上,她剛邁出一步就被他伸出來的腿絆了一下。
她當時雖然沒有喝醉,但由于喝太多了,人有點飄,腳步虛浮,要不是許瞻眼疾手快地抱住她,她估計得摔破相。所以,她站穩以后,踢了那個男生一腳…
許瞻說:“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喜歡你的。”
終于說出來了。
本來以為會很難說出口,一旦起了話頭,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困難。
說出來后,他只覺得壓在心頭的石頭陡然消失,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愉快,甚至沒那么執著地尋求一個肯定的答案。
他之前不知道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孟漸晚的,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在自己察覺到喜歡她時就已經喜歡上了。
今晚,就在剛才行駛的那一段路,他把兩人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在腦中過了一遍,記起了自己對她心動的準確時間。
那一晚,她的額頭撞在他胸膛上,也撞進了他心里。
孟漸晚呆呆地看著許瞻,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不好的事,怎么也沒想到他要說的居然是這個,他是在跟她表白?
“你被宋遇附身了?”孟漸晚喃喃道。
這種事放在宋遇身上就比較正常,換成許瞻,她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不太符合許瞻在她心里的形象。
她一直拿許瞻當好兄弟,就像茍盛、魏燦陽、甘星野那樣,從沒發覺他對自己有這樣的心思。
孟漸晚捂著額角,感覺腦子里攪了一團毛線,有點凌亂,怎么也理不清頭緒,怎么會…這樣呢?怎么可能呢?
許瞻喜歡她?從她上大二那年就喜歡?這聽起來太玄幻了。
“沒有被附身。”許瞻說,“我是我,宋遇是宋遇。”
孟漸晚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再次確認道:“你…你喜歡我?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今天是愚人節嗎?”
“你知道我從來不開玩笑,今天也不是愚人節。”許瞻想笑,卻笑不出來,抿了抿唇,說,“這件事有那么讓人難以置信嗎?”
“可是…可是我…”孟漸晚語無倫次,手胡亂地在空中比劃,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整個人又慌又亂。
許瞻低下頭,無奈地嘆了口氣,再抬起頭時,已經恢復往常溫和淡然的模樣:“你不用說什么,我知道你的答案,你不喜歡我對嗎?你對我僅有朋友之誼,別的都沒有。”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孟漸晚也就不忸怩了,肩膀一塌,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我目前沒有談戀愛的心思,不管對誰都一樣。”
許瞻了解了,雖然早就猜到是這個結果,但是聽她親口說出來,還是免不了一陣失落。
但他沒表現出來,聳了聳肩,語態輕松:“你也不要有負擔,說不定我明天就喜歡上別人了。你剛才說的話還算數吧?我們以后還是好朋友。”
話是這么說,但孟漸晚心里有股怪異感,知道許瞻的心意后,再看他的臉,總有幾分別扭,沒辦法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說明她的心還是不夠大,做不到淡定如初。
孟漸晚許久不出聲,許瞻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他當初之所以沒表明心意,就是擔心做不成朋友。
這件事本就是兩難,不說出來,徒留遺憾,將來會后悔,可是說出來,會把兩人的關系推向一個尷尬的局面,最壞的結果就是互不來往。
一想到從此以后不再聯系,許瞻眉心一跳,正要說什么時,只見孟漸晚揚唇一笑,伸出一只拳頭:“那當然,我說的話,駟馬難追。”
許瞻微微一愣,慢了半拍,握住拳頭與她的碰了一下,像好哥們兒那樣。
恰在這時,孟漸晚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瞬間打破了僵滯的氣氛,周圍的空氣仿佛重新流動起來。
她暗暗松口氣,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暗嘆宋遇的這通電話來得正是時候。
孟漸晚毫不猶豫接通了電話:“喂。”
那邊,宋遇控訴道:“我給你發了那么多條微信,你怎么不回我?”
跟他對話,孟漸晚就坦然多了:“哦,我開了消息免打擾。”
宋遇:“…”
宋遇閉了閉眼,默念了三遍“我不生氣”,心情果然平靜了很多,耐著性子問:“你現在在哪兒?”
他是三分鐘前才發現許瞻也不見了,不確定他們是不是在一起,左思右想,還是打通了孟漸晚的電話。可,一聽到她的聲音,他又不好意思問,只能詢問她的去處。
“你管我在哪兒。”孟漸晚手指摳著安全帶,語氣淡淡,“你找我有什么事?”
許瞻猜到了電話那邊的人是宋遇,他握著方向盤,雙眼目視前方,頓了片刻,重新啟動車子,掉轉車頭往孟家別墅的方向駛去。
宋遇在電話里沉默了一會兒,大概是在編理由,片刻后,他想到了一個絕佳的理由:“我的衣服不還在你那里嗎?你說了有時間拿給我,我看今晚就挺合適。或者,你想另外約時間?”
孟漸晚當然不想,立刻答應了:“你等著,我馬上回來!”
掛了電話,孟漸晚扭頭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街景,在心里罵了宋遇一通,屁事真多。而后,她就聽見許瞻問:“你喜歡宋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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