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遇折回去,手握住孟漸晚腳邊行李箱拉桿的另一邊,想要幫她提起來,卻被她死死按住拉不動。
孟漸晚看著他,聲音聽不出情緒:“我回美甲店,跟你們不順路。”
宋遇沉默,感覺鄉下的孟漸晚和帝都的孟漸晚判若兩人,要不是一路跟著她,他真會懷疑換了個人。
“不順路,那就先送你過去。”宋遇握住拉桿沒松開,覺得她口中的“不順路”都是借口,送她一趟又不是什么難事。
謝詠見這情形,自覺退開了幾步,兩手交握垂放在身前,留給他們說話的空間。
孟漸晚按亮手機,看了眼時間,車子還有八分鐘才能過來,之前明明是五分鐘。她蹙眉“嘖”了聲,估計是司機沒找到她的位置,繞遠了。
她垂眼看著握住行李箱拉桿的那只手,漫不經心道:“不用了吧,我都被迫跟你同處這么長時間了,還不許我有點自由?”
宋遇注意到孟漸晚的用詞被迫。
他突然有點煩悶,想抽根煙,空出來的那只手下意識摸向口袋,突然記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抽了,而且也沒有煙癮,正想作罷,那邊謝詠就遞過來一盒煙和打火機。
宋遇:“”
謝詠離他們有段距離,雖然沒有聽清他們說了什么,不過他身為特助,得時刻注意老板的一舉一動,眼看老板摸口袋的動作,他立刻就猜到了老板想抽煙,一言不發地主動遞了過去。
宋遇看他一眼,像是暗示他沒有眼力見,隨后擺了擺手,
謝詠收回煙盒和打火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默默地退回原地。
這么一打斷,宋遇煩悶的心情轉為復雜,他覺得孟漸晚也沒有說錯,她確實是“被迫”跟他待在一起。
是他一意孤行追著她回老家,得知林春華是她的軟肋后,他把林春華當靠山,一再得寸進尺。
想到這兒,宋遇松開了那只手,不再強迫她,不過他還想爭取一下,垂眸假裝理了下袖口,認真道:“你真不愿意當我女朋友?”
孟漸晚再次拿出手機看時間,司機距離她還有三分鐘的車程,暗暗松口氣,終于要過來了:“你說什么?”
“我說。”宋遇有點無力,聲音低低的,“你愿不愿意當我女朋友?”
一般的女孩被問到這種問題,大概會思考自己是不是喜歡這個人,如果喜歡那就答應,如果不喜歡就拒絕。孟漸晚偏不走尋常路,嘴角輕輕揚起,輕描淡寫道:“你可能不了解我,我這個人呢,唯利是圖,當你女朋友我圖什么?”
宋遇抬眼,試圖列舉自己的優點,然后發現優點太多,一時半刻可能說不完,他就挑了最明顯的講出來:“圖我有錢長得帥不行嗎?”
孟漸晚真沒想到有人會把這種話說得一本正經,她笑了下:“我圖你吹牛逼臉不紅心不跳。”
“那也行。”
約的車終于到了,司機把車停在路邊,見孟漸晚身側放著一個大行李箱,連忙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拉開車后備箱。
司機準備過來幫忙拿行李箱時,孟漸晚已經單手拎著行李箱過去了,手一抬就塞進后備箱里,完全不需要勞煩別人。
宋遇眼睜睜地看著孟漸晚坐進副駕駛座,沒忍住放了句狠話:“孟漸晚,我告訴你,像我這么優秀的男人,過了這個村就”
孟漸晚手搭在車窗上,眼神戲謔,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就沒這個店?”
在她似笑非笑的神色下,宋遇腦子瞬間清醒,以孟漸晚的暴脾氣,激將法對她根本就沒用,他要是把話說死了,把她徹底惹怒,他就沒有回頭路了。
余下的話卡在喉嚨底,轉了個彎,換成了另一句:“過了這個村就還是會有個店的,你好好考慮一下。”
孟漸晚“噢”了聲,正襟危坐,升上了車窗。
司機發動了車子,路邊的風景飛速往后倒退,連帶著站在那里的男人,也在片刻間消失在視線里。
宋遇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想給孟漸晚發一個讓她到家報平安的消息,點開她的微信聊天框,卻發現兩人上一次的聊天停留在很多天前,她回老家的那天。
消息前面的紅色感嘆號尤為醒目。
這段時間,他和孟漸晚同住在一個屋子里,朝夕相處,沒有微信聯系的必要,他就把孟漸晚拉黑他微信這件事給忘了。
宋遇記得孟漸晚的微信號是名字的首字母縮寫加一串電話號碼,于是撥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響了沒幾聲就被接通了,孟漸晚不咸不淡道:“哪位?”
“是我。”宋遇說,“你到家別忘了給我發條短信報平安。還有,你什么時候把我的微信拉出來?”
孟漸晚:“再說吧,掛了。”
沒給宋遇再開口說話的機會,孟漸晚就掛了電話。
宋遇愕然,看著手機屏幕,一時沒反應過來。謝詠不知何時又走過來了,在一旁提醒:“電話已經掛了。”
“我用得著你說?”宋遇從容地垂下手,準備把手機塞回口袋里,大概是被孟漸晚刺激到了,一下沒塞進去,手機脫手而出,掉了下去。
不巧的是,手機屏幕正好朝下,磕在了路邊花壇的一角,屏幕當場就碎成了蜘蛛網狀。屋漏偏逢連夜雨,手機從花壇瓷磚上滾落,撞到地上滾了一圈,順著路牙滑進了下水道。
如此戲劇性的一幕,要不是親眼所見,宋遇都不敢相信。
謝詠也看到了,連忙蹲下來查看,下水道的蓋子是四四方方的鐵欄,縫隙非常小,手肯定是伸不進去,得找工具把手機夾出來,或者直接把蓋子撬開。
一部手機而已,宋遇顯然不當回事,不耐煩地揮了下手:“算了,回頭買個新的吧,補辦個手機號。”
他實在不想再在這里待下去,扭頭就走。謝詠剛想提醒他,宋遇又折回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找個人過來把手機撈出來。”
“我正想跟你說這個,萬一手機被其他人拿走,里面的重要資料和個人什么的不就泄露了?這樣很不安全。”謝詠謹慎道,“還是撈起來更穩妥,你不用擔心,我馬上就聯系人過來。”
宋遇搖了搖頭,他和謝詠想的不是一回事:“你懂什么,舊手機可以換剪子、換菜刀、換盆兒。”
謝詠:“???”
這是什么總裁迷惑行為大賞?您還缺個盆兒?
大概是戀愛使人犯傻吧。
謝詠默了默,拿出手機給一個人撥了通電話,讓他過來幫忙把手機取出來。
孟漸晚騙了宋遇,她沒回美甲店,而是回了家。
原因無他,梅思琇很長時間沒見到孟漸晚,有點想她。
沒到下班時間,家里除了梅思琇就只有孟老太太,她不知從哪里聽說孟漸晚消失的這段時間是回老家了,心里不太舒坦,說了幾句帶刺的話。
大致意思是孟漸晚早就改姓孟了,是孟家的人,別總惦記著鄉下的小門小戶,讓人知道了看笑話。
孟漸晚覺得挺有意思,平時不把她當家里人,這種時候又說她是孟家的人,不能丟孟家的臉。
不過她早就已經習慣了,沒搭理孟老太太,拖著行李箱徑直上樓。
梅思琇已經在她房間里等了許久,閑著沒事順便把前幾天給她買的秋裝熨燙好,放進衣柜。
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梅思琇欣喜地放下掛燙機,跑過去迎接:“晚晚回來了!怎么樣,在老家玩得開心嗎?奶奶身體還好嗎?”
她說著,伸手幫孟漸晚提行李箱,拿到手里猝不及防往下一墜,整個人都被箱子的重量壓到彎下腰。
梅思琇喘了口氣,驚訝道:“這么沉?”
“我來拿吧。”孟漸晚單手輕輕松松拎起來,打橫放在一個矮柜上,邊打開蓋子邊說,“奶奶身體挺好的,一頓吃兩碗飯,沒事就跟村里的大嬸大娘聊天,除了養雞,別的農活都沒讓她干。”
梅思琇放心了,抬手將秀發挽起來,邊挽袖子邊說:“我來收拾,你去洗澡吧,坐這么久的車累了吧?”
孟漸晚放下手里的東西,轉身找了套睡衣去浴室,簡單沖了個澡。她從浴室出來時,梅思琇還在慢騰騰地收拾行李箱里的東西。
里面除了一小摞換洗衣服,其余的都是林春華塞進去的特產,大大小小十幾包,裝在花花綠綠的塑料袋里,拿出來擺了滿滿一桌子。
梅思琇扶著腰感嘆,怪不得這么重。
她整理完特產,拎出一件t恤,用衣架撐好掛進衣柜里,又拿出一條裙子掛進去,然后是她定睛看手里的衣服,是一條黑色運動長褲,看長度應該是男人的。
梅思琇愣了一下,倒也沒多想,孟漸晚平時也會買男裝穿,松松垮垮堆在身上,戴上棒球帽,還挺酷的。
孟漸晚躬著身,濕漉漉的長發倒過來垂在身前,她手里拿著一條寬大的毛巾包裹住,來來回回地擦。
“晚晚!”梅思琇忽然驚叫了一聲。
孟漸晚嚇了一跳,掀起眼皮,隔著垂在眼前的濃密黑發看過去:“怎么了?”
“這這這這是你的?”梅思琇臉色不自然,說話結結巴巴,像是受到了驚嚇。
孟漸晚直起身,一把將頭發捋到腦后,這才看清梅思琇手里的東西,一件黑色的男士內褲宋某人的內褲。
宋遇跟她回老家時兩手空空,什么東西都沒帶,返回帝都時多了兩件t恤、一條運動褲和一條內褲。他懶得另外找行李袋,就塞進了她的行李箱。
孟漸晚目光定定地看著在梅思琇指尖飄來蕩去的黑色內褲,云淡風輕道:“很明顯不是我的。”
梅思琇還沒從震驚的情緒中緩過來,吞了吞口水,問:“那這是誰的呀?我沒看錯的話,這是男士內褲?”
孟漸晚“啊”了聲,手指在空中點了幾下,在想編一個什么樣的理由比較容易讓梅思琇相信。
畢竟,她這個媽媽還挺單純好騙的,只要不是太離譜的理由,她基本不會懷疑。
腦海里忽然浮現宋遇那張臉,孟漸晚暗道一聲“有了”,清了清嗓子,解釋道:“啊,我記錯了,這不是男士內褲,這是女孩子的內褲。我有個朋友,名字叫小玉,身高一米八多,身材跟男生一樣魁梧,所以內褲的尺寸略大。”
梅思琇果然相信了,“哦”了聲,把內褲疊好放回去,隨口道:“那小玉的衣服怎么會在你這里啊?”
發梢滴的水打濕了后背的衣服,孟漸晚回過神,長長地出了口氣,繼續拿毛巾擦頭發:“我們一起從老家回帝都,他沒行李箱,就直接放我箱子里了。”
梅思琇再沒有任何疑問,幫她把所有的東西都歸置妥當。
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孟漸晚擦頭發的手頓了下,拿起來一看,是黑色內褲的主人發來的短信,問她到了沒有。
孟漸晚想扔在一邊不管,但轉念一想,以宋遇死纏爛打的執念,她要是不回消息,他會一直問下去,她索性敲了兩個字發過去:“到了。”
宋遇接著又發來一條,斤斤計較得不像個總裁:“我的衣服在你那里,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過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