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皇宮門口時,大齊的一眾王親勛貴、文武百官早已候在那里多時。
清萊驚訝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先帝顧瑯的長子顧南謹。
七年前,顧南謹以大齊皇太子的身份招待了烏訶迦樓一行昊國使臣,七年之后,雙方的身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讓人不免有種物是人非的感慨。
烏訶迦樓自然也認得顧南謹,目光微動。
“七年不見,昊帝風采更勝從前。”顧南謹主動先給烏訶迦樓見禮,舉手投足間,不卑不亢,優雅得體。
“譽親王謬贊。”烏訶迦樓同樣彬彬有禮地回了禮。
接下來,眾人一起簇擁著顧玦與烏訶迦樓進了皇宮,前往金鑾殿參加今天為烏訶迦樓舉辦的接風宴。
清萊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顧南謹,從對方的寥寥數語中,他得知顧南謹這些年在禮部任職,負責禮部四司之一的主客司,專門負責大齊的外交事務。
這個職位不是虛銜,是掌握著實權的。
顧南謹是先帝顧瑯的太子,如今的地位自然是尷尬的,在今天之前,清萊以為顧玦約莫也就是把人圈禁起來,好好地養著,讓天下人知道大齊皇帝有容人之量,可顧玦竟然對顧南謹委以重任,他的這份心胸與氣度確實超凡!
也難怪當初他們的主子烏訶迦樓會選擇與顧玦合作,可見他看人之準!
清萊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若無其事地跟在烏訶迦樓身邊。
今日顧玦親自為烏訶迦樓接風,主角自然是他們兩位,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話題基本上都是圍著他們兩位轉,直到大齊的小太子顧淵出現了。
在一屋子的大人中,五歲的小太子顯得鶴立雞群,吸引著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這數以百計的目光中,小小年紀的顧淵依然是落落大方,像模像樣地先給顧玦行禮,再一本正經地給烏訶迦樓敬了杯茶,言辭與舉止皆是十分得體,令在場大齊的官員驕傲不已,一個個腰板都挺了起來。
天家的子嗣關系到一個國家的將來,他們大齊的皇帝膝下有了一兒一女,太子已經五歲了,聰明絕頂,而昊帝甚至都還沒還俗,連個皇后都沒有呢!
這一瞬,大齊眾臣心思幾乎達到了同步,覺得在太子這件事上,他們贏了!!!
整個接風宴的氣氛融洽得不得了,賓主皆歡。
在接風宴后,由顧南謹把烏訶迦樓一行人送去會同館住下。
會同館是顧玦登基后下旨修建的,是供外國來使客居的館舍,取代了原本的四夷館,規模也擴大了一倍,就在距離皇宮不過兩條街的地方。
至于顧玦父子,在離開金鑾殿后,就一起返回了乾清宮。
一進門,就聽到了屋里傳來嬰兒“咯咯”的笑聲,奶聲奶氣。
父子倆加快腳步走進寢宮中。
小嬰兒就躺在她的小床上,旁邊蹲著一只四足雪白的黑貓,黑貓的長尾甩來甩去,小嬰兒圓滾滾的眼珠子就跟著那條貓尾巴滴溜溜地轉來轉去,一邊笑,一邊揮舞著肉肉的小手去抓貓尾巴…
“月影在陪嬌嬌玩嗎?”顧淵小跑著沖到了床邊,形容間有了小孩子的活潑,與他方才在接風宴上時小大人的樣子判若兩人。
坐在旁邊看書的沈千塵放下了手里的書冊,“噗嗤”一笑,暗嘆:自家兒子真是一語中的。
黑貓見顧淵來了,立即從小床上一躍而下,落地時悄無聲息,它回頭看了顧淵一眼,就輕快地跳了上了窗檻,眨眼就不見貓影了。
小嬌嬌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意識到貓尾巴沒了,就“哇”地哭了出來。
沈千塵的反應極快,拿起一旁的撥浪鼓塞到了小顧淵手里。
顧淵平日里也常陪妹妹玩,拿到撥浪鼓后的第一反應就是下意識地轉動起鼓柄,兩側的兩枚彈丸敲打在鼓面上,“咚咚”作響。
小嬌嬌立刻就不哭了,目光發亮地盯著那隨著細繩轉動的彈丸,眼珠子又開始靈動地轉來轉去,樂不可支。
琥珀等宮女默默地退了出去,心里復雜。
一炷香前,本來是皇后在用撥浪鼓逗大公主開心,后來她累了,就停了手,結果大公主就開始不停地哭,還不肯別人接替皇后,還是貓恰好來了,轉移了大公主的注意力。
現在又由太子接力,頂替了貓的位置。
琥珀不由感慨大公主的脾氣可比太子小時候要大多了!
直到琥珀等人退出寢宮,還能聽到后方傳來一陣陣撥浪鼓聲。
“咚咚…”
顧淵幫著哄小嬌嬌,沈千塵與顧玦坐在一旁,一邊看著這對兄妹玩,一邊說著話。
顧玦含笑道:“我打算從國子監以及舉子中招募年輕人到昊國學習,烏訶迦樓也有此打算,過兩天,我們就會就此簽訂協議。”
無論是對大齊,還是對昊國,和平總比兩國紛爭不斷更好。
所以,當年顧玦才會決定和烏訶迦樓結盟。
他倆都深知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永垂不朽,至少在他倆有生之年,大齊和昊國可以和平共處,并且竭力讓他們的國家更上一層樓。
沈千塵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笑瞇瞇地說道:“那京城中接下來可有的熱鬧了。”
這件事由兩國帝王親自推動,沈千塵相信應該會有不少年輕人對此生出興趣,畢竟能被選中去昊國學習的學子就等于在顧玦這里留了名,將來總能有一份前途。
沈千塵忽然心念一動,問道:“九遐,只有男子可以去嗎?”
言下之意是,女子可以去嗎?
顧玦與她一向心有靈犀,一點即通,知道沈千塵是想到了蕙心園的那些女學生。
“容我想想。”顧玦沉吟道。
讓女學生去昊國學習的事沒那么簡單,在大齊,女子的名節大于天,這就代表著大部分女學生的家里恐怕不會同意。
顧玦從來不覺得女子不如男,他的云霓很出色,他麾下也有不少女暗衛武藝不比男子差,而且女子更細心,在某些方面女子會學得比男子更好,也能對國家有所貢獻。
沈千塵笑了笑,不再多說。她也就是拋磚引玉罷了。
夫妻倆說話的同時,顧淵手里的撥浪鼓就沒停過。
“咚咚…”
足足又堅持了一盞茶功夫,顧淵有些累了,就停下了手,于是,撥浪鼓兩側以細線連接的彈丸也隨之停了下來。
鼓聲停止。
原本瞇著眼睛快要睡著的小嬌嬌好像被驚醒似的,猛地睜開了眼,小嘴一扁,就開始干嚎起來。
顧玦從顧淵手里接過了撥浪鼓,由他接手,繼續甩動撥浪鼓。
“咚咚…”
黑貓不知道何時又回來了,一邊舔著爪子,一邊對著父子倆投以同情的眼神。
貓覺得兩腳獸的這個幼崽實在是太難哄了!
“咪嗚!咪嗚!”
窗外,一只黑白相間的小奶貓蹲在下方對著窗檻上的大黑貓叫個不停。
小奶貓比小嬌嬌還小,才一個半月大,但已經能跑能跳了,只是這窗檻對它來說實在是太高了。
小奶貓長得很可愛,一半黑一半白,黑背黑耳黑尾巴,雪白的口鼻與肚皮,相比長相有些兇的大貓月影,小家伙顯得軟糯又無害,就像一顆軟綿綿、圓鼓鼓的芝麻湯圓,香甜得很。
沈千塵將一手的手肘撐在窗檻上,看了看窗外的小奶貓,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大貓的頭,大貓舒服地瞇了瞇眼,用頭頂蹭了蹭沈千塵的掌心。
“月影,你還記得你的救命恩人嗎?”她笑問它。
月影“喵”了一聲,也不知道它到底知不知道沈千塵在問什么。
沈千塵再問:“讓你家的小寶貝跟著他好不好?”
“喵!”月影又叫了一聲。
于是,在四天后小嬌嬌的雙滿月宴那天,烏訶迦樓還沒把他給小嬌嬌備的禮物送出,就先收了一份禮。
月影親自把那只黑白相間的小奶貓叼到了他跟前。
“喵嗚喵嗚!”
月影親昵地用臉去蹭了蹭烏訶迦樓的雪白的僧袍,雖然這么多年過去了,它依舊記得那個把它從街上撿起來的人,那雙溫柔無比的手。
“…”烏訶迦樓錯愕地看著顧玦與沈千塵。
沈千塵笑瞇瞇地說道:“這是月影生的小貓。”
月影是顧玦與她的貓,生的小貓自然也不愁沒人要,殷太后、沈云沐、顧之顏等全都養著月影的孩子。
現在沈千塵身邊也只留下了這一只小奶貓,烏訶迦樓在這個時候來大齊,沈千塵覺得也許它與烏訶迦樓有緣,才臨時生了這個念頭。
她沒想到的是月影居然真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也許這是月影與烏訶迦樓之間的緣分,前世沒有自己,月影應該就陪在烏訶迦樓身邊吧。
烏訶迦樓俯身捧起了那只被月影叼在嘴里的小奶貓,小奶貓軟軟地叫了一聲,好奇地看著它未來的主人,碧綠的貓眼瞪得渾圓。
烏訶迦樓一手摸了摸小貓的下巴,笑道:“我還記得大齊的規矩,要聘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