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人聞言一愣,“你不是不吃烤的東西嗎?說對皮膚不好。”
劉婉姝歪著小腦袋,想了半天都沒想出自己非吃烤魚不可的理由,“噢”了一聲,“那不吃了。”
劉夫人看了看她面上的擦傷,先前已經敷了藥。
“囡囡別擔心,府醫說了,臉上的擦傷能好。”
劉婉姝嗯嗯點頭。
終于把閨女伺候好,劉騫讓幾個丫鬟留下隨時照應,他單獨把劉夫人叫到外面庭院里。
“老爺,怎么了?”劉夫人問。
劉騫道:“跟你商量商量閨女的婚事。”
劉夫人愁都愁死了,“囡囡白天摔下坡,大半夜才找回來,我這心里都還沒踏實下來呢,哪有心情說這事兒?”
“可剛才在大門外你也看到了。”劉騫神情嚴肅,“姜云衢那小子親自送著囡囡回來,他要不負責任,閨女的名節可就徹底毀了。”
這一說,劉夫人更愁了,“那怎么辦?人家又不樂意給你當上門女婿,你還能把他給捆家里來不成?”
“他倒也不是不樂意,就是有要求。”
“什么要求?”
劉騫道:“姜云衢是家里的獨苗,給人當了上門女婿,姜家就得后繼無人,他跟我說了個折中的法子,讓我們把閨女嫁過去,等將來懷上了,第一個兒子送回劉家來。”
劉夫人自然明白香火的重要性,不然劉家也不能硬性要求男方必須上門。
可她更擔心自家閨女,“囡囡打小嬌生慣養,這要嫁過去了,往后被婆家磋磨可怎么辦?”
“其實這小子,我瞧著挺不錯。”劉騫看了眼劉婉姝的房間方向,“上門女婿并不見得有幾個好的,不如就讓閨女嫁過去,大不了,給閨女陪嫁的殷實點兒,到時衣食住行一大半靠著咱們家,料他們也不敢給囡囡臉色看。”
劉夫人猶疑不定,“這么做,好嗎?我怕囡囡不同意。”
“所以這事兒,就勞煩夫人跟她好好說說了。”
劉夫人嘆氣,“這一天天的,都什么事兒?”
埋怨玩,又看向劉騫,“對了老爺,我們娘幾個原本說好要回祖籍的,結果半道上出了變故,現如今可怎么辦?會不會影響廠公的計劃?”
“倒是影響不到什么。”劉騫說:“我只是擔心你們留下來不安全。”
“那我們還回不回去?”
“回,肯定得回,不過囡囡受了驚,又受了傷,先讓她休養一段日子,等緩過勁兒來再說。”
劉夫人回了劉婉姝的房間。
劉婉姝已經吃完了,她吃飯跟吃貓食似的,放眼望去,盤子里的菜肴幾乎沒動過。
“囡囡這就吃飽了?”劉夫人笑問,走過去坐下,拉住閨女的手握在掌心里。
劉婉姝搖搖頭,“不吃了。”
劉夫人便讓丫鬟把桌上的剩菜都撤下去。
等屋里沒旁人,她才低聲問,“囡囡,娘問你個事兒。”
“什么?”劉婉姝一臉茫然。
劉夫人道:“當時是姜云衢背你去的山洞?”
提起那個人,劉婉姝就生氣,但還是點點頭。
“當時旁邊還有沒有別人?”
“沒了,就他一個。”劉婉姝如實說。
劉夫人“哦”了一聲,頓了頓,又問:“那他…有沒有對你做什么?比如,碰你的身子?”
劉婉姝哼了哼,“他想碰我的腳,我沒讓。”
劉夫人嚇了一跳,“他想碰你的腳?”
“這里。”劉婉姝指了指受傷的腳踝。
劉夫人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應該是姜云衢發現她受了傷,想看看傷勢,被自家閨女給誤會了。
“除了腳呢?別的地方有沒有碰?”
劉婉姝搖頭,“不知道。”
劉夫人才落下去的心又懸了起來,“不知道?”
“嗯。”劉婉姝嘟著小嘴,“我摔下去就昏迷了,醒來人已經在山洞里,口渴,腳還疼。”
見劉夫人還要問,劉婉姝打了個哈欠,“我不要回答問題了,我要睡覺。”
劉夫人放心不下,“囡囡,你先別睡,一會兒娘讓個嬤嬤來給你看看身子,等看完了你再睡好不好?”
“為什么要看身子?”劉婉姝滿臉納悶。
“沒別的事兒。”劉夫人笑著哄她,“就是看看你除了腳上,還有沒有別的地兒傷著了,要沒有那最好,要有,咱得及時醫治,否則留了疤,將來可不漂亮。”
“噢。”劉婉姝點點頭,“那好吧。”
她不要留疤,不要不漂亮。
劉夫人出去后,讓自己院里有經驗的掌事嬤嬤來給劉婉姝檢查了身子。
“怎么樣?”劉夫人候在外間,掌事嬤嬤出來時,迫不及待地問。
掌事嬤嬤搖搖頭,“夫人放心吧,還是處子之身,身上也沒有任何可疑的痕跡。”
劉夫人總算是踏實了,“還算那小子有點兒正人君子的做派,否則我定饒不了他!”
隔天,劉夫人算著閨女起身的時辰來到她的閨閣。
休息一夜,劉婉姝的氣色已經恢復了六七成。
劉夫人進去后,就見劉婉姝坐在銅鏡前生氣。
“這是怎么了?”
“夫人。”半夏拿著梳子站往一旁,聲音唯唯諾諾。
“囡囡,怎么一大早就發脾氣了?”劉夫人走過去,摸摸她小腦袋。
劉婉姝看著銅鏡里,自己左邊臉頰上的擦傷,眉頭皺得死死的。
劉夫人立時明白了,跟她說:“這個傷,三兩天是好不了的,得有個過程,大夫都說了,等好全以后,不會留下任何疤痕,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劉婉姝撇著小嘴,“到底什么時候能好呀?”
“很快。”劉夫人從半夏手中接過梳子,又把丫鬟都遣散出去,親自給她梳頭。
劉婉姝小臉氣呼呼的,還是不高興。
劉夫人往她頭上戴了朵漂亮的珠花,“囡囡,娘跟你說個事兒。”
“什么?”
“今年不是科舉年嗎?你爹在新科進士中給你尋了個好夫婿。”劉夫人說。
劉婉姝愣了愣,“誰?”
劉夫人笑了,“這個人你也認識,正是昨晚送你回來的姜翰林。”
劉婉姝聽傻眼了,隨即嗔怒,“不要不要,我不要嫁給他!”
“為什么?”劉夫人不解。
“我討厭他!”劉婉姝氣道。
“是不是上次他撞翻你露水的事兒?”劉夫人溫聲細語,“他當時已經親自登門來賠禮道歉了,你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吧?”
“才不是那件事兒呢!”劉婉姝紅著眼圈,“他昨天晚上把我一個人扔在山洞里,外面好多狼在叫,我好害怕的。”
“此事他昨天晚上已經解釋過了。”劉夫人耐心道:“當時天色太黑,你又受了傷不能行走,憑他一人之力,很難將你帶出來,這才不得已先將你安置在山洞內,自己回城請人幫忙。”
“根本不是那樣的!”劉婉姝不聽,“他就是想扔下我,不帶我走。”
“囡囡,你別任性。”劉夫人軟聲勸著,“姜翰林是你的救命恩人,又是你爹之前就選中的乘龍快婿,人品是絕對過關的,他要想扔下你,后面就不會帶人去救你了。”
劉婉姝嚶嚶嚶地哭,“當時在山洞里,我說口渴,他不給我弄水喝,也不幫我敷藥,他是壞人,我才不要嫁呢!”
劉夫人哭笑不得,“你剛剛不是自己說了,他想碰你的腳,你沒讓,你都不讓他碰,他怎么給你敷藥?還有,昨天晚上要不是他帶人回去,你是不是現在都還待在山洞里?”
劉婉姝的哭聲卡了一下。
姜家。
“大郎,你剛剛說什么?”
姜明山一聽說兒子同意跟劉家的這門親事,喜得從圓凳上跳起來,但隨即又發了愁,“你要是去給人做了上門女婿,那姜家豈不是要后繼無人?”
“大哥,你真要入贅去劉家呀?”姜柔有些鄙夷地看著姜云衢,“好歹是新科進士,能不能有點兒骨氣?”
“就是!”老溫氏冷哼一聲,“我大孫子可是高中進士的人,憑啥給人當上門女婿?我不同意,今兒誰勸都不好使!”
“看你們一個個激動的。”姜云衢道:“我沒有說要入贅,跟劉尚書商量了一下,讓劉三姑娘嫁過來,但是生下的第一個兒子,得給人抱回去。”
“那這跟入贅有什么分別?”老溫氏還是嚷嚷,“萬一劉家姑娘只生一個就不生了,你上哪去撿個兒子去?”
姜明山倒是覺得此法可行,能不能生不要緊,第一個兒子抱回去也不要緊,只要媳婦兒是娶進姜家門的就行,關鍵在于,不能錯失禮部尚書這么個背景強大的親家。
至于子嗣,正妻不能生,再多納幾個妾不就得了。
“只要劉家那頭同意,那我沒二話。”姜明山道。
老溫氏氣得要死,“明山,你瘋了吧?姜家的孫子,憑啥抱回去給劉家?”
姜明山瞪了眼這個沒見識的老東西,“二嬸知不知道,禮部尚書是多大的官?”
老溫氏怔怔,“多大?”
怕老溫氏聽不懂,姜明山盡量往通俗了說,“咱家大郎就算再奮斗三四十年都不一定能混到這個位置上。”
“真有這么厲害?”老溫氏張了張嘴。
“不然你以為呢?”姜明山冷哼,“沒見識就少說話,我是大郎他爹,他的婚事,我做主,我同意了,就這么著。”
一聽是娶進門,不是給人當上門女婿,姜柔心里那叫一個酸,“大哥的婚事是有著落了,那我呢?”
上次讓大哥帶她去參加郊游,大哥也沒讓,分明就是故意的!
二娘一死,這個家里誰都不把她當回事兒。
“你大哥都還沒成親,你著個什么急?”老溫氏神情憤憤,“見過恨嫁的,就沒見過你這么恨嫁的,跟沒人要了似的。”
“你說誰沒人要?”姜柔快氣瘋了,“爹,二奶奶憑什么這么說我?”
“哎呀行了行了,都給我閉嘴!”每次這倆人一對上,不是掐就是吵,姜明山腦袋都快被煩爆了。
下衙后,姜旭來了姜家,說想介紹個人給姜云衢認識,請他出去吃飯。
姜云衢笑看著他,“誰啊,還弄得這么神神秘秘的。”
姜旭道:“跟你一屆的,新科狀元鄒衡,你不是在庶常館深造嗎?學術上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后沒事兒可以去請教他,他為人很隨和。”
鄒衡?
姜云衢怔了下,隨即垂下眼皮,說行,讓姜旭等會兒,他去換衣服。
姜旭等在外面,見姜柔拿著掃帚在掃落葉,想到待會兒去酒樓吃飯,鄒纓也在,便道:“柔娘要不要跟著去?”
姜柔一聽,有些不敢相信,“我?我能去嗎?”
“我請了一對兄妹吃飯。”姜旭說:“待會兒會有個小姑娘,她一個人肯定會覺得無聊,你去陪陪她,順便認識認識,就當交個朋友。”
姜柔樂壞了,“表哥,那你等我,我去更衣。”
半個時辰后,姜旭、姜云衢和姜柔三人乘坐馬車抵達和豐樓。
包間是一早訂好的。
這家酒樓,姜柔不是頭一次來,已經很熟悉。
客人還沒到,她進去后便站在窗邊,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京城的富庶繁華是涿縣那種小地方比不了的,大街上車水馬龍,隨處可見有錢人。
姜柔輕咬著唇,大哥馬上就要攀上劉家平步青云了,她什么時候才能熬出頭去過錦衣玉食的日子?
正想著,包間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姜柔回頭,就見門口進來個身著青色直裰的俊美少年,身后跟著個年齡與她不相上下的姑娘。
見房里有這么多人,鄒衡歉意地拱了拱手,“對不住,讓你們久等了。”
“沒事兒,快入座吧。”姜旭招招手,讓守在門外的小二進來,吩咐可以上菜了,又跟姜云衢介紹,“這位就是我先前跟你說的,新科狀元鄒衡。”
姜云衢道:“我認識他。”
“是嗎?”姜旭有些意外,“什么時候認識的?”
姜云衢眼眸微閃,說:“傳臚大典上,他是新科狀元,名兒要傳三遍,所有人都看到了。”
“原來如此。”姜旭恍然,笑了笑,“鄒大狀元,這位便是我跟你說的,我表弟,他今年也中了進士,二甲,被選入了庶常館,今兒請吃飯的目的就是為了介紹你們互相認識認識,往后他要有不懂的地方來請教,還望你能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