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兒了?”姚氏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他們說,他們說…”
小安子囁嚅了好幾下,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姚氏被他給急死,“到底說什么了?”
“說妙姐姐曾經被人賣到牙婆手里,還被人給玷污了,小寶就是這么來的,他的身世不光彩,姚姨,您看…”
“陳氏這小娼婦!”姚氏怒咬著牙,臉色黑沉得可怕,低喝一聲之后,吩咐小安子,“先回莊子上,哦對了,這事兒瞞著妙娘,別讓她知道了。”
小安子點頭應聲,心中卻明白,妙姐姐是準督主夫人,她身上但凡有點兒什么,都會很快讓人掰開揉碎再放大來議論的,恐怕今日過后,整個京城都會被這股流言給席卷。
一炷香的工夫后倆人到莊子上。
姚氏直奔西院去找姜妙,卻見院里空蕩蕩的,房門緊閉,明顯沒人,她又去了姜秀蘭的院子,就見姜秀蘭不知從哪弄了個蹴球回來,這會兒和小寶各站一邊,踢過來踢過去,小家伙一興奮就直跺腳,咯咯咯笑得十分開心。
姚氏想到先前小安子說的那些,深吸口氣緩了緩神。
姜秀蘭注意到她,把蹴球輕輕踢給小寶讓他自己玩兒,她走向姚氏,簡單地打著招呼,“回來了?柔娘沒事兒吧?”
“我本來想給她請個大夫,可她不讓我碰,自己回去了。”姚氏輕輕嘆著氣。
“這小蹄子是越來越不懂事兒了。”姜秀蘭罵了一句,“先前她說的那些,你別往心里去,沒得給自己添堵。”
“我知道。”姚氏說:“沒有哪個當娘的會真跟自己親生的閨女計較,我就是擔心她因為姜家的事兒受到影響,在婆家過得不如意。對了,妙娘呢,怎么不見她人?”
“跟廠公出去了。”姜秀蘭回道:“她狀態不對,出去散散心也好。”
說著,招呼了姚氏屋里坐,又給她倒了杯茶。
姚氏沒什么心情喝,偏頭看向一旁的姜秀蘭,“大姐,我有個事兒想跟你說一下。”
“什么事兒?”
姚氏看了眼窗外玩蹴球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寶,心里揪得難受,但還是如實說了出來,“剛才小安子接我回來的路上,聽說了一些不好的傳言。”
“什么傳言?”姜秀蘭臉色繃緊。
“是關于妙娘的。”姚氏哽咽了一下,“她當年所遭遇的事兒,讓人給爆出來了,現在滿大街都在傳。”
“怎么會這樣?”姜秀蘭整個人都懵了,“是不是鶯娘子?”
“除了她,我想不到第二個人。”姚氏說著眼神恨恨的,“妙娘還未除族,姜家今兒又在辦壽宴,那么多人在場,除非是姜明山不想要臉面了才會主動曝光。
但剛才我們與那對父子碰了面,瞧那樣子不像是跟妙娘僵到非要曝光她才能解氣的地步,姜明山這次給老太太張羅壽宴,為的就是趁機拉人脈抬高身價,他現在可愛惜羽毛了,沒可能干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兩千的糊涂事兒,所以,只能是陳氏那個小娼婦。”
姜秀蘭總覺得哪不對。
如果是陳氏,她非要挑在今天曝光妙娘的話,怎么也得是先混入姜家,趁機在貴婦人們跟前炸開水花來當場讓妙娘難堪,然后再讓消息從那些人的嘴里散播出去徹底毀了妙娘。
可聽姚氏的意思,謠言是從街坊巷陌間傳出來的。
這讓姜秀蘭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們回來時,姜妙曾在中途下過馬車,給個小乞丐扔過銀子。
莫非…
姜秀蘭又想起姜妙曾經跟她說過自己有個除族的辦法,那就是自爆真相自毀名聲,這是唯一一個能同時做到除族和摘掉自身威脅兩不誤的法子。
但她當時也說了,她只能預料到后果,卻沒辦法把控后果,真相一旦爆出來,會造成很大的轟動,她若沒有后路可退,必定會因此而受到外界的摧殘。
那傻丫頭,回來的路上應該是借著在姜府的那股狠勁兒,下定決心才會把自己給曝光的。
“大姐,這幾天你多留意著妙娘,盡量別讓她出門。”姚氏憂心忡忡道:“別讓她聽到那些難聽的話。”
“我會盡量保護好她的。”姜秀蘭點頭應下。
姜妙回來時,直奔姜秀蘭的院子找小寶,就見姚氏也在,她坐下后第一時間就問:“娘,姜柔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她傷成那樣還怎么為難我?”姚氏道:“你們離開沒多會兒,她都沒等大夫來就回家了,我掛念著你,便直接來了莊子上,你姑媽說你跟著廠公出去了,他人呢?”
“東廠那邊有事兒,他先回去了。”姜妙說著,往姚氏身邊靠了靠,“娘,廠公應該很快就要開始過禮了,您可得好好接待人家呀!”
姚氏一愣,“過禮?”
“去年不都說了么,婚期定在今年。”姜妙彎起唇角,“現在已經三月,傅二公子和九公主下個月就大婚了,他再不抓點兒緊,三書六禮哪走得完啊?”
“妙娘。”姚氏委婉道:“要不你們倆的婚事先放一放?你大表哥這不還沒娶親么,等他們辦完你們再過禮也來得及。”
姜妙敏銳地察覺到姚氏眼神有些閃躲,她很快便反應過來,“娘在來莊子的路上,是不是聽說了什么不好的傳聞?”
姚氏驚訝地張了張嘴,“怎么,你知道?”
“那些傳言,都是我自己放出去的。”姜妙說。
“什、什么!”姚氏簡直驚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家閨女,“妙娘你…”
“一個人爬得越高,她受到的關注就越多,暗中更是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姜妙靠在姚氏肩上,訴說著自己最真實的感受,“我要嫁的人,他不是普通人,跟他在一塊,我的那些過往不可能瞞得住好事者的眼睛,早晚有一天會有人爆出來的,即便不是鶯娘子,也會是姜家,與其讓人捏住喉嚨威脅,不如,我自爆好了,左不過是被人當成談資到處嘲笑到處傳,那些難聽的唾罵和厭棄的眼神,我又不是沒經歷過,挺過去就好了,更何況…”
想到那個人,她眼角眉梢都攀上了一抹泛著甜蜜的赧然,“更何況有人在身后護著我,我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面對。”
聽這意思,就是肖徹已經知道她自爆真相了,而且并未在意。
姚氏滿臉欣慰,輕輕摟著她,“如果只有這一個辦法能讓你徹底解脫,那我這當娘的,就只能支持你了,不過最近這段日子,你還是少出門的好。”
姜妙嗯嗯點著頭。
姜秀蘭暗暗感慨,都這樣了廠公還堅持要娶妙娘,可見是動真情了,但愿在這件事上,他仍舊能處理得如同平時辦案那樣漂亮。
姜府,祥恒院。
宴席已經散了,姜明山陰沉著臉坐在上首的靠背椅上,剛換上的一套新茶杯,又被他給摔了一地,月季并幾個小廝候在門外,大氣不敢喘,人人自危。
剛送走最后一波客人的姜云衢走了進來,他一張俊逸的臉上,顏色也并不好看。
才跨過門檻,就感受到姜明山落在他身上冷森森的目光。
姜云衢喊了聲,“爹。”
“混賬!”茶杯已經被扔沒了,姜云衢抄起茶壺就朝他甩來,但因為力道不夠,還沒碰到姜云衢就落在地上,然后“哐當”一聲碎成幾瓣。
“福瑞堂那邊什么情況?”
姜云衢垂眼道:“二奶奶說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沒說。”
關于姜妙未婚先孕的事,在老家那會兒老溫氏兩口子確實不知情,只當她是病了,后來到了京城才得知姜妙原來已經有了個兒子,她那大嘴巴,早恨不得傳回溪水村讓所有人都知道了,但因為姜明山和姜云衢再三警告,她才一直憋在心里沒敢往外傳。
但其實到底是怎么回事兒,老溫氏也不太清楚,她就只單純地知道姜妙未婚便有了兒子成了寡婦。
“那就是你娘說的!”姜明山肺都快氣炸了,他賣了二條胡同那個宅子才換得今日這一場體體面面的壽宴,原本是想借著壽宴給姜家拉人脈,給自己抬身價的。
卻不想,老溫氏急功近利,在戲園就正面和姜妙剛上,姜妙一怒之下說了些關于陳氏的事兒,惹得賓客們猜疑紛紛,他好不容易出面把場子鎮住,這一口氣還沒松到底,就突然來了個晴天霹靂。
姜妙的事被曝光了!
現在外頭都在傳,姜妙并未嫁過人,她在十六歲那年就被人賣到人牙子手里,之后跟野男人有染懷上身子才生下的小寶。
對于家里的知情人,姜明山都是再三明令禁止過的,誰人敢往外面透露半個字,休怪他翻臉無情。
所以那天姜秀蘭來提醒他當心陳氏會在今日來宴會上搗亂,他便把這個任務交給姜云衢,讓他務必要著人找到陳氏并控制住陳氏,務必要讓壽宴正常進行下去。
可他怎么都沒料到,自己千防萬防,沒防住老溫氏這個沒腦子的!
要不是她急著踩姚氏惹怒姜妙,姜妙就不會在戲園曝光陳氏,不曝光陳氏,陳氏就不會狗急跳墻把姜妙的事兒爆出來。
現在事情變成這樣,不僅是姜妙要完,姜家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