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陽節,護城河邊的賽龍舟十分熱鬧。
姜妙陪著姑媽去看,被曬得蔫頭耷腦,她抱著小寶去一旁的茶攤上休息,聽到鄰桌幾位茶客在談論那位鼎鼎有名的京城第一公子傅經綸。
“哎,你們聽說了沒,圣上親自給傅二公子賜婚了,今兒一大早下的圣旨。”
一桌的其他幾人來了興致,“是嗎?誰家姑娘撞了大運能被賜給二公子?”
“誰家姑娘也不是。”那人嘆息著擺擺手,“被賜婚的是宮里那位行九的公主。”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其中一人皺起眉頭,“這親上加親,怎么也不選位年長些的公主?”
言下之意,好歹男方是京城第一公子,婚配的怎么著也得是個有排面兒的吧?
行九這位,壓根沒聽說過她哪好。
不僅如此,還有傳言說她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又膽小又沒用,活脫脫一個皇室廢物。
但這些話,眾人只心照不宣,要敢說出半個字來讓人聽了去,一會兒腦袋準得搬家。
“唉,可惜了…”先前挑起話頭那人搖著頭,喝口茶就嘆口氣,那神態,活像自家辛苦種的白菜被豬給拱了。
姜妙沒想到李敏薇在坊間的名聲會如此差。
好歹也是位金枝玉葉的公主,這么沒存在感沒面子的嗎?
那肖徹幾次三番去看她,圖什么?
還是說,像肖徹這種打小在黑暗血腥中長大的人,內心向往光明,所以容易被單純的人和事所打動,容易在心里栽上一抹白月光?
白月光…
姜妙喝到嘴里的茶突然就不清香了,摻了幾分澀意。
難怪肖徹之前幾次三番排斥她,甚至不惜花重金要攆她走,原來是對她這種暗藏心機的人無感,甚至是反感。
最后之所以同意保護她,大概也是看在馮公公和姑媽的面子上吧?
瞬間沒了繼續賞龍舟的心思,姜妙起身付了茶錢,抱著小寶擠開人群去找姜秀蘭,說外面天太熱,怕曬到兒子,自己先回去了。
姜秀蘭也覺得熱,索性陪著姜妙一道回了莊子上。
把小寶抱到榻上哄睡著,姜妙往嘴里扔了塊松子糖,徑直去往后園給豆角牽藤,做事能讓她變得忙碌,沒空去想多余的人多余的事。
奈何小安子晚上從肖府回來,第一時間就往她跟前湊,鄉下人辦喜事兒似的抓了一大把花生瓜子給她,這才坐下來,開始八卦,“妙姐姐還記不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圣上有意把九公主許配給傅二公子的事兒?”
姜妙剝了顆花生,淡淡嗯一聲,“記得。”
“圣上今兒個一大早就下旨了。”小安子格外興奮,說著想到什么,又撇了撇嘴,“可惜廠公覺得這門親事不妥,親自入宮去見孫貴妃了,也不知后面會不會有變。”
白月光要被挖走了,肖徹當然會覺得不妥。
他那樣穩重的人,竟然也會為了某個人失控。
姜妙腦海里突然就冒出一句話:美艷風情在天真爛漫面前一文不值。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去跟李敏薇作比較,可能是天太熱,腦子熱出毛病來了。
姜妙想起白天在茶攤上聽到的閑言碎語,看向小安子,“你那么崇敬傅二公子,他被賜婚了,你一點兒想法也沒有?”
“想法自然是有的。”小安子說著,嗚嗚兩聲,“二公子太不容易了,二十三歲才娶上媳婦兒,九公主秉性純良,往后肯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姜妙提醒,“你們家廠公也二十三,怎么不見你有所表示?”
小安子嘟囔道:“廠公要能娶親,我肯定也替他著急操心的。”
不能娶親,卻不影響心里有人。
姜妙覺得自己酸得莫名其妙,甩甩腦袋,把那些要不得的想法甩出去,然后催促小安子,說夜深了,讓他回去睡覺。
小安子走后,姜妙坐到妝臺前對著銅鏡,里頭映出來的人,柳葉彎眉桃花眼,眼尾略翹,眼神迷離,似勾似引,惹人遐想。
天真爛漫是不可能天真爛漫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天真爛漫,爹娘天生賜了這么張臉,她注定做不了我見猶憐的小白花,更做不了讓人心心念念的朱砂痣白月光。
做不了就不做了,做她自己也沒礙著誰。
心理建設完畢,姜妙麻利地上榻睡覺。
肖徹的確不同意把九公主賜婚給傅經綸,還親自入后宮去見了九公主的生母孫貴妃。
咸福宮。
肖徹已經在旁邊站了有一盞茶的工夫,孫貴妃的反應卻始終清冷淡漠,甚至有些無動于衷,身子懶懶地倚在美人靠上,寬大的宮裝錦袖垂落半截。
見肖徹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她道:“賜婚是皇上的主意,你來找本宮,似乎找錯人了。”
肖徹沉默片刻,“傅經綸乃永寧長公主所出,娘娘您又是…只怕不妥。”
聽到這里,孫貴妃彎起唇角,笑得譏諷,“皇上都不怕丟臉,本宮怕什么?”
同一時間,承恩公也在府上發火,原因正是崇明帝的那道賜婚圣旨。
原本帝王賜婚,臣下莫敢不從,可卻偏偏賜的是孫貴妃所出的九公主。
那孫貴妃是什么人?先帝的妃子!崇明帝他親爹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