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回來的時候,小寶剛睡著沒多久,她只悄悄看了眼就出了里屋。
小安子完成任務,跟姚氏和姜秀蘭打個招呼便去東院忙活了。
姜妙給二人倒了茶,坐在桌邊。
姚氏自打一進來就察覺出這不是尋常地兒,先前外頭有人不敢出聲,這會兒才捧著茶碗問姜秀蘭,“大姐,這宅子…”
“是我們主家的。”姜秀蘭不好把所有事情都告知姚氏,知道她只隨便待幾天就走,便含糊道:“主家住城里,這兒是個莊子,雇了人幫著種種菜養養雞鴨。”
姚氏唏噓,“雖說是個莊子,瞧著還挺氣派,難怪妙娘的屋子擺設比家里還要好,她在你這兒,我可算是放心了。”
意識到什么,又緊張起來,“主家不會嫌棄妙娘帶個娃來做事吧?”
“當然不會。”姜秀蘭笑著搖頭,“妙娘來之前,我就已經跟主家打過招呼了,況且,我是這兒的管事,別的不敢托大,讓妙娘帶個孩子進來還是能做得了主的。”
姚氏恍然大悟,“我說呢,你這些年隔三差五就往家捎東西,原來是找了份好差事。”
說起往家里捎東西,姜秀蘭便想到先前在溪水村。
時隔那么多年,她算是正兒八經頭一次回家,老娘的態度卻仍舊不冷不熱,話都沒多跟她說一句。
“你也別想太多。”姚氏看穿她心思,勸道:“老太太向來就那脾氣,她只是嘴上不說,心里可惦記著你們母子呢!”
怕姜秀蘭不信,她解釋道:“上回你帶妙娘走的時候,老太太就起了個大早來送,只不過沒讓你發覺罷了。”
姜秀蘭聽得這話,有些愣。
姜妙說:“奶奶不是心狠之人,自己生的親閨女,她怎么可能不疼?只不過姑媽當年的事兒,多多少少讓村里人起了閑話,她不讓您回去,八成是不想讓您看人白眼遭人議論。”
姜秀蘭沉默了會兒,忽然失笑,“這老太太,性子夠硬的。”
小院里倒是還有其他房間,姜妙沒去收拾,讓姚氏跟她住一屋,太久沒見親娘,她想跟姚氏說說話。
晚上母女倆躺床上,中間隔著小寶,沒滅燈,姜妙睡不著,小聲問姚氏,“娘,您真不打算和離了?”
“老太太那一關過不了。”姚氏嘆氣,“和離沒你想的那么簡單,我當初是當著姜家族人上的族譜,和離了,也得召集族人開祠堂當眾把我名字劃掉。只要老太太不點頭,祠堂就開不了,我那名字會一直待在姜家族譜上,就算我人離開,名義上也還是姜家媳婦兒。”
因為沒有經歷過,姜妙事先還真沒想到這一茬,她擰著眉,“那怎么辦?”
“和離的事兒先擱一邊,我盤鋪子的計劃不會變。”姚氏道:“名聲不名聲的,我已經不在乎那玩意兒了,就想趁著手腳還能動,多給你攢些銀子,你姑媽這兒好是好,可你又不能待一輩子,終究還是得回家。”
“回家”二字,讓姜妙心頭泛起絲絲暖意。
隔天一大早,姜云衢親自去承恩公府見了傅經緯,說只要世子爺肯幫他作保報了春闈考試的名,這邊馬上就把人給他送過去。
傅經緯對姜妙勢在必得,不過,他不太喜歡美人兒被動,應了姜云衢的請求之后,說不用姜家人送,他親自來。
入秋的天早晚涼。
姜妙坐在小院里給兒子做夾襖,旁邊放了塊干凈墊子,小寶坐在上面,手里捏著布球,跟姚氏互相扔著玩。
姚氏十分稀罕這個小外孫,昨兒來的時候小寶睡著沒敢吵他,今早小寶剛醒,換尿布喂米湯的事兒就輪不著姜妙了,全被姚氏一手給包圓。
“哎喲喲,越看越好看。”姚氏忍不住在小寶臉蛋上親了親。
姜妙瞅了眼小家伙,“那還不是隨了我,要隨他親爹,不定丑成啥樣。”
見小寶嘟著嘴,姜妙眉頭微挑,“你還別不高興,你爹但凡是個有臉有皮有長相的,他都干不出這么缺德的事兒。”
小寶哼了哼,爹爹明明長得很好看,他昨天就看到了。
母子倆正大眼瞪小眼,小安子突然急匆匆跑進來,見姚氏在,險些出口的話忙吞了回去,打過招呼之后附在姜妙耳邊小聲道:“妙姐姐,傅世子來了,就在東院。”
姜妙捏著繡花針的手緊了緊。
姚氏見氣氛不對,忙問咋了。
姜妙回神,“娘,后園有只鴨子丟了,我去找找。”
姚氏見她臉色鎮定,不像是撒謊的樣子,將信將疑地點點頭,“那你快去忙吧,這兒有我呢!”
收起針線出了小院,姜妙問:“你去奉過茶了沒?”
小安子說:“廠公那兒我倒是一早奉過了,傅世子剛到,我忙著來通知你,沒來得及。”
姜妙想了想,“我去吧!”
半刻鐘后,姜妙出現在東院。
主屋里隱約有談話聲傳出,多半都是傅經緯在說,肖徹只偶爾應上一兩句,即便隔著雕花門,也能聽出他漫不經心的敷衍態度。
姜妙沒有猶豫,抬步跨過門檻,徑直繞到屏風后。
見到來奉茶的人是姜妙,傅經緯先是意外,隨即感到驚喜,眼睛黏在她細嫩明艷的小臉上,很快挪向脖頸。
即便已經生過孩子,乍然見著,還是讓他想到“冰肌玉骨”一詞。
伸手接過茶盞,傅經緯舔了下嘴唇。
姜妙又轉向肖徹那邊,奉茶的同時,輕聲道,“昨夜見廠公睡的不好,這是我特地泡的安神茶。”
“不是,你等會兒…”傅經緯像是嗅到什么,當即皺起眉頭,目光死死盯在肖徹身上,“肖徹你什么意思?妙娘是本世子看上的人!你一個…你碰她做什么?”
肖徹抬眸,幽深的目光首先落在姜妙身上,后者不為所動,只是輕輕垂下眼睫。
她眼睛生得好,睫毛濃密纖長,眼尾上翹,弧度微彎,自然而然地流曳出一股無聲的風情,不妖不俗,賞心悅目。
肖徹不動聲色地挪回視線,淡淡飲了口茶,“傅世子這些年橫行慣了,搶人也該有個度,別忘了,這兒是東廠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