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族族老,修為精深,已是金丹巔峰大修,到了他們這等境界,無論本命經是什么,也無論他們年青時是否有過與人斗法的經驗,便都已經是不容小覷,而更重要的,則是他們活了這么久,那積攢下來的經驗與人脈,那一眼看透世事的老辣眼力,他們,便是哪怕已經明知大勢已去,但隨便說一句什么話出來,都可以惹得五宗宗主與長老們怦然心動的角色。
可是如今,卻是傾刻間,便已被斬飛了兩顆首級。
而在這個過程中,小徐宗主只是宣判了他們的罪,沒有試圖讓他們辯解。
也沒試圖與五宗商量。
而五宗,居然也沒有阻攔,而是下意識默認了這一點,因為,他們也知道自己攔不住。
很長時間以來,守山宗都是被人忽略的一個宗門,而這位小徐宗主,更是最不像宗主的一位宗主,就連他門中那兩位應該因為丟人被開革出清江宗門長老之列的長老,都是不怎么把這位小徐宗主放在眼里的啊,只是,這樣一位容易被人忽略的宗主,發起了狠來時…
五宗同時選擇了避讓!
他們心里都很明白,從這一日開始,清江再也無人可以小覷守山宗!
“仙殿在上,小兒,你有何資格斬殺我等?”
而在種壓抑而復雜的心緒之中,白家族老更是驚怒萬分,或者說恐懼萬分。
因為他是最后一個被盯上的,所以他倒有更多的時間思考與布置,一開口便已問到了關竅處,他們是在黿神國,而在神國之上,還有仙殿,無論是依律還是依規矩,守山宗都沒有資格殺人,就算他們的罪行全部被證實,那也應該由神宮,或是仙殿里面的人動手…
這一句話,直逼道心。
而在喝聲之中,他更是不要命一般的連吞數顆寶丹,周身法力滾滾而起,同時有七八件法寶被他不要命一般的摧動了起來,皮膚已經出現了如干裂土地一般的裂紋,每一件法寶,都在這時候閃動起了耀眼的光芒,七八件法寶一出,便像是一顆顆太陽,嵌在了空中。
然而聽著白家族老的話,看著這些法寶激蕩起來的神光,小徐宗主似乎一點也沒被動搖。
他臉色一如既往的平靜,或者說是堅定。
他甚至顯得很認真的回答著這些話:“若他們想殺你,以你的罪行,早就該死!”
“正因為無人殺你,所以我才來殺你!”
“你的罪行,我已查過,也已證實,所以你該死!”
“或許你可以狡辯,可以否認,有著無數的手段,可以脫罪,可以在神宮乃至仙殿的審判下活下來,但這些皆與我無關,我有沒有資格過來殺你,同樣也不是我關心的事情…”
“只因你該死,所以我來了!”
說著這些話時,他的手一樣的穩,刀也一樣的快,那刀身之上,似乎有著無窮無盡,交織如絲一般的神光魔意,乍一看之下,竟讓人無法分辨,那刀上蘊含的氣息,究竟是魔,還是神,就像是守山宗原來的名字,神冥,本身就是蘊含了神魔之意,難以分辨的道蘊。
“嘭”“嘭”“嘭”
小徐宗主的動作,也無比的簡單,他只是欺身,出刀。
他直面著那些被白家老祖祭起的法寶沖了過去,身上的神魔之意,似乎愈發暴漲,然后挾著一種不講道理,偏又兇狂難抵的氣魄,直接斬到了那法寶之上,而落在周圍人的眼里,看得到的便是刀光過處,所有散發神光猶如小太陽般的法寶,一件接著一件爆碎了開來。
這一刀,斬碎了七八件法寶,直掠到了白家族老身前。
他的兩個瞳孔之內,映出了小徐宗主手持大刀,身邊鬼璽飛舞的影子。
再下一刻,他眼中的景色,忽然便天旋地轉。
白家族老的腦袋飛到了半空之中。
小徐宗主揮去,這一顆腦袋便飛去了城墻處,與他另外兩位老友懸在一處。
從白家族老的頸腔之中,噴涌而出的鮮血,沖刷在了小徐宗主刀上。
這一柄看起來黝黑發亮,似乎只是一塊頑鐵煉成的刀,隨著那白家族老的鮮血噴涌上來,忽然便錚錚作響,似乎有無窮無盡的神蘊,皆從天地之間飛來,加持在了刀上,使得這一柄斬首大刀,像是從沉眠之中蘇醒,一下子有了自己的生命,卷起了無窮無盡的魔意。
“這是…”
周圍尚沉浸在七族三位族老被斬一幕中的五宗宗主與長老,皆大吃了一驚,急急后退。
望著小徐宗主手里的刀,他們心都嘭嘭直跳,感受到了一種下意識的恐懼。
而這清江大城之中,更不知有多少人,這一刻直覺心間發寒,雙腿忽地一軟,癱倒在地。
天地之間,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那柄刀。
這刀一下子成了天地間的主角!
“魔兵!”
花園之中,凰袍女子看著那柄刀,似笑非笑,吐出了兩個字。
“果然成了…”
而在另外一邊的虛空里,方寸也遠遠的看著那一柄刀,臉上露出笑容。
早在此前,方寸推敲出了小徐宗主便是鬼官時,他就已經知道了這把刀不凡。
小徐宗主自身的修為根基,其實并不好,但他先是參透了后山神山長老手里的那一副畫,從中領悟了魔身修行之法,當然,在那時候,他就算領悟出來了,但還是修行不成,因為他無人指點,更沒有一些修煉的資源,便如同一個幼兒,面對著一座高不見頂的山。
但是他因心間有不平之氣,化身鬼官殺人,卻無意中契合了神冥之意,于是,他從那時候開始,實力飛漲,愈來愈強,甚至還凝煉出了一顆兇威莫測,同樣玄妙至極的鬼璽。
而在那個時候,倘若小徐宗主為了煉成這顆鬼璽,繼續殺人,麻煩就大了。
依著方寸參悟無相寶身經,又得到了兄長留下來的那個秘密的理解,這時候的小徐宗主若是為了煉成鬼璽,強行殺人,最后的結果,只有可能是走火入魔,可偏偏,小徐宗主也是個狠人,發現鬼官之路走不通時,他居然真的說放下就放下,中斷了這鬼璽的成形。
直到,數年之后,他親自查得七族罪證,卻又四處碰壁。
此為無奈之舉,但也同樣,等若又開始祭煉鬼璽。
名義之上,鬼官濫殺無辜,私設刑堂,但實際上,小徐宗主殺人卻殺的極為謹慎,他每殺一人,都要確信這人該死,才會出手,念頭不夠純粹時,他寧可忍著,也不動殺意。
而無論是方寸,還是神目公子陸霄,早先時都推敲出了鬼璽的存在。
那時候,神目公子以白家公子白懷玉為餌,釣鬼官出來,便是因為他認為鬼官就是為了煉鬼璽,而要煉鬼璽,便需要竊人間氣運,借著七族與南邊的生意往來,鬼官便可以斬殺七族中人,并且是堂堂正正的斬殺,惟有如此,才能以罪血洗刀鋒,煉成這樣一件魔寶!
那時候,神目公子認為,鬼官還差了南里家,以及白家的血。
方寸也是如此認為,甚至已經準備好幫著小徐宗主創作機會了,可小徐宗主卻是拒絕了方寸的刻意安排,并且,他很早之前,就已經斬殺過南里家的人,所以獨缺白家的血。
如今他斬殺了白家族老,便有了白家的血!
終于,這鬼璽已然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小圓滿,與斬首刀融合,化作了魔寶。
這是可以引動,甚至斬掉清江氣運的魔寶!
說來荒唐,這樣的魔寶,若換任何一位魔道宗師來煉,哪怕這位魔道宗師,乃是元嬰境界的高手,怕是也要經歷無盡的麻煩,更有數之不清兇險至極的災劫,但偏偏,小徐宗主卻是順理成章一般的將它煉成了,就像是幼兒,懵懂無知,走出了布滿災劫的山谷!
“這就是道心純粹帶來的好處?”
方寸遠遠的看著那道魔兵,忍不住笑了起來。
兄長留給自己的答案,還有自己悟出來的道理,其實并不是獨一無二的。
這些道理本來就在人間,早就影響著無數的人。
“哈哈哈哈,你們完了…”
在方寸轉頭看向那魔刀之時,一邊被方寸氣的幾乎要吐血,更是忍不住想奮起余力,直接和方寸拼了的范老先生,也忽然間瘋狂大笑起來,看他的臉上,居然像是有興奮之色:“那小兒煉成魔寶,奪清江氣運,或許他可以借此化嬰,但他也同樣犯了最大的忌誨…”
“神宮不會放過他,仙殿也同樣也不會放過他…”
“你們完了,你們都會死…”
在老先生瘋狂大喝時,整個清江,也已大地震顫,四處龜裂。
城西北處,巫族月部守著的那一神秘靈井,井中泉水,忽然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下降,而隨著靈泉下降,則是整個清江群,四下里黑氣蒸騰,涌現無窮的魔意…
天都似乎在這一刻,徹底黑了下來。
有無形的魔吼之聲,似乎正響自諸方,交織于天地之間。
方寸背對著那可怖的變化,看傻子一樣看了范老先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