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從繼承了兄長的秘寶開始,就注定自己要走向那條他曾經走過的路。
或許,從自己轉世在方家,便注定了自己要走向那條路。
雖然在方寸穿越了過來的這十幾年里,他在那位天才兄長名聲的庇護之下,過得安然自得,終日浪蕩,但是這并不代表方寸看不到這個世界那危機四伏,赤果果弱肉強食的一面…
僅這柳湖城,南有邪修成患,四處作亂,西有妖怪出沒,時時害人,城內有世家豪強,爭權奪利,虎視眈眈,城外有悍匪盯上了方家,準備咬去一口肥肉,如今兄長歿了,在這樣一方世界,自己又怎樣才能保得住如今的方家,保住老頭老太太這平穩安定的生活?
對這一點,方寸已經想清楚了。
柳湖方尺,三歲讀書,五歲開竅,七歲便被一位書院的老教習看中,入了書院,讀九經,修煉氣之法,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而當時還只是平常人家的柳湖方家,也因著這個大兒子的崛起,時來運轉,步步高升,待到方寸出世之時,方家已經成為了柳湖城第一等人家!
方家是因煉氣士而起,自然也該以煉氣士的身份保住。
方老爺感受到了自家這個二兒子身上某些隱隱的變化,甚至像是看到了那位連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才學有多高的老大重又出現在了面前,心里一時輕輕顫動,竟不知是喜是憂。
“寸…寸兒…”
開口時,方老爺子才發現自己嗓子都有些堵了,嘶啞著問:“你想…想怎么做?”
方寸平靜的回答道:“當然要進書院!”
惟有成為煉氣士,才能保住方家,才能庇護方家。
而成為煉氣士的第一步,便是要進入書院!
成為了書院弟子,自己就好歹有一點點保障,可以震懾一些對方家心懷不軌的人,若是他們非要向自己,向方家出手的話,如今城守大人,或是書院,便至少會過來看上一眼,問上一句,若是沒有成為書院弟子,待到自己兄長那遺留不多的威懾力徹底退去之時…
方家就算徹底在這個世間消失了,也不會濺起一點兒浪花!
所以,自己一定要入仙院,先得一個仙院弟子的身份,幫方家暫穩局面。
“進書院?”
倒是方老爺子,被方寸的話驚到了,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養了十幾年的兒子,使勁的打量了他幾眼,不由得苦笑了起來:“我的傻兒子喲,這書院哪能是說進就進的啊…”
方寸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道:“傻表兄都能進,傻兒子不能進?”
“你那表兄,當時可是我塞了五千兩金黃金才送進去的…”
方老爺子苦笑著搖起了頭來,道:“便是那五千兩黃金,也是賺了,當時人家瞧著你兄長的面子呢,不然的話,多少人拿著成山的銀子,一樣找不著門路進入書院呢,如今你兄長…終是沒了,咱家喪宴都沒人吃,這準備好了銀子,怕也是不見得能找著人收呀…”
“有銀子還能沒人收?”
方寸心里定了主意,倒是輕松了起來。
捏了塊糕點塞進嘴里,與方老爺子一邊一個,蹺著二郎腿,抖的很是瀟灑,對方老爺子擔憂的話不屑一顧,道:“就沒有不吃犖腥的貓,要真不收,我就去闖書院的后山去!”
“闖書院的后山?”
方老爺子愣了愣神,苦笑起來:“你是隨我的,我還能不知道你的本事?”
一句話竟把方寸給噎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方老爺子的擔憂,也自有他的道理。
柳湖城白廂書院,每三年開山門一次,擇徒調教,傳授煉氣之法。
如今距離上一次書院開山門,已過去了兩年,還有一年才能再開山門,而若是不想等到一年之后再入書院,便只有走一些其他的路子,方法倒是不少,或是有大人物們舉薦過去,或是被書院里有身份有資格的老座師們挑中,破格選入書院去修習煉氣之法…
若說以前的方寸,想入書院,這幾個方法都簡單。
甚至都不必想這些主意,自己去打聲招呼,便可輕輕松松成為書院弟子。
但如今,方家形勢大變,兄長歿了,這時候再去求別人,便未必愿意幫忙。
一旦被人拒絕了,那怕是連表面上的和氣都無法再保持著了…
所以這般想起來,走后山還真有可能成為了惟一的路。
有朝廷便有江湖,有前門,便必有后山。
前世今世,莫不如此!
白廂書院也不例外,除了每三年開山門一次,招弟子進入之外,若有心誠拜師之人,還可以從后山入門,只要得到了座師允許,獨闖后山,成功進入到山門之中,便可以得到書院承認,成為書院弟子,不僅如此,從后山入了山門的,甚至還身份特殊,更在其他弟子之上。
畢竟,能夠從后山進入書院,本就證明了自己的本事與天資。
書院之中,便有不少人,哪怕有前門入院的資格,也想從后山走一走試試!
只不過,書院的后山,并不好走。
書院是個篩選煉氣士,極有規矩的地方,哪能隨便讓人來闖后山,其山后奇門遁術,古怪玄陣,更有毒蟲妖獸,厲鬼冤魂,乃是這柳湖城里出了名的險地,尋常人別說闖后山了,便是進去轉一圈,都會有性命之憂,據說連書院里的教習,都沒有足夠把握闖過去呢!
如今的自己雖然借天道功德譜,稍稍補了一些先天之氣,那也只是剛剛過了三寸,初初達到書院的標準而已,術法養氣功夫一概不會,想借此闖后山,根本就是開玩笑…
方老爺子,也正是因為了解自家兒子的本事,所以根本把這當成了笑話。
“好了好了,不要亂想啦…”
方老爺子見方寸陷入了沉思之后,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幾日里家中多事,我也知道你是想替老子分憂,不過你畢竟還小,莫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啦,莫說那書院現在不好進,就算是進去了,區區一個書院弟子的身份,怕是也嚇不住吞海幫老朝那等兇人吧…”
一邊說著,一邊扶著案幾站了起來,旁邊的丫鬟,急忙過來扶著,方老爺子忽然轉頭看向方寸,神色極是認真:“孩子,咱不求那什么名聲富貴了,現在只你一個,安安穩穩就好!”
“安安穩穩…”
方寸聽著方老爺子的話,心里低低嘆了一聲。
自己倒是更希望可以像之前那樣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但能做得到么?
自家這位兄長,死的太突然了。
因為他是個好人,所以他的死好像是件必然的事,方家倒楣,也是必然的事…
但憑什么,好人就一定該死?
好人的族人,就一定要因為他行得善而受到報應?
“放心吧,書院我肯定能進,老朝也莫想得逞!”
方寸忽然向正準備回房的方老爺子笑著說道,把老人家說嚇了一跳,轉過頭看著他,就看見方寸若無其事的說著:“好多人都在等著看咱們方家的笑話,但他們卻忘了一件事…”
他端起茶盞,笑道:“方家,是有兩個兒子的!”
翌日,方寸起了個大早,然后便命管家去挑選些禮品。
老管家正因為各處生意的與收拾喪事的手尾,忙的不可開交,但見到了自家二公子如此認真的吩咐,便也不敢耽擱,快快的去家里的珍寶閣,把那紅玉雕、寶藥匣什么的收拾了一通,又眼睜睜的看著二公子親自動手,移開假山,把方老爺子窯藏的兩壇好酒搬了出來。
他也不知道二公子要去做什么,想勸他今時不比往日,該省些了,卻又說不出口。
“往城西青柳巷去!”
方寸坐在了馬車之上,舒服的歪著,吩咐了趕車的老黃。
馬蹄得得,便拉著這一駕于柳湖城里出了名的精致馬車,橫穿了這柳湖城的大街。
有不少人都認出了方家公子這駕頗有標致性的馬車,紛紛指指點點。
如今,昨天夜里,喪宴之時方府內廳里發生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柳湖城,原本就因為方家大公子的死而倍受關注的方家,忽然出了這等為奪家產,親戚反目的丑聞,頓時更惹來了無數的茶余談資,有許多人,正是因著這傳聞,才忽然意識到,如今的方家,與以前不同了。
沒有了那位只知道很高,但又不知道具體多高的方家大少,柳湖方家還能繼續硬著嗎?
尤其是,連城外的巨擘老朝,都已經盯上了方家的生意了,方家打算怎么辦?
倒是方寸,對這些變化視而不見。
或者說,他早就已經料到了會有這么一天。
馬車來到了西青柳巷,停在了西城湖邊的一處奢華宅邸前,然后老黃上前叩響了宅門,遞上了方寸親手寫就的貼子,在這個過程中,方寸沒有下車,只是安靜的等了一會。
果然,過不多時,馬車外便傳來了對方仆人說“先生不在宅中”的回復。
“第一步走的就不順啊…”
方寸面上露出了些古怪笑容,心想,該如何把這條路走下去?
若是兄長,或許會程門立雪,以誠意打動對方?
方寸笑了笑,對黃老管家道:“帶上那盒子雪龍丸,再去叩門!”
老黃去了,過不多時,聽得宅門前的仆人回話道:“先生剛剛回來,請方公子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