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嬤嬤一直將陳望書送到了宮門口,方才告辭離去。
陳宮的大門十分的新,畢竟南下立新都,也不過只有十年而已。
里頭的人,也像這個門一般。
陳望書垂下眼眸,看了看套在手上,太后賞賜的玉鐲子,輕輕的轉了轉。
馬車已經等候多時,見她出來,車夫忙把車趕了過來,輕喚道,“縣主。”
陳望書聽到身后亦傳來一聲縣主,她往后一看,顏玦站在宮門口,他的發帶隨風飛起,像是要羽化登仙一般。
“縣主”,顏玦說道。
陳望書拿不定他是個什么主意,強壓下心頭的歡喜,乖巧的回了禮,“怎么不見扈國公夫人?”
“母親坐著馬車,回娘家看望外祖父了。我慣常騎馬。顏玦兩次糗事,都叫縣主瞧了個正著”,顏玦說著,靠了近來。
陳望書不著聲色的退后了一步,同他拉開了距離,“哪里算是什么糗事,好事多磨,婚姻大事鮮少有一次便順順當當的。小公爺人中龍鳳,自是會遇到有緣人。”
她說著,頓了頓,又言道,“若這算糗事,那望書在扈國公府,就該無地自容了。”
顏玦說的兩次,一次是這個和熙郡主,再往上數一次,便是那個往他臉上潑水的膽大包天的小娘子了。
就他今日表現來看,陳望書覺得,和熙郡主若不是隔得太遠,八成也想潑他。
顏玦輕笑了幾聲,從袖帶中取出一把扇子來,“特意追上縣主,乃是有一個不情之請。玦偶然得一寶扇,但這扇子年代久遠,又保存不善,多有損毀。”
“聽聞縣主的母親,陳大娘子習有祖傳的修復技法。玦不通文墨,若是貿然登門,恐被夫人打了出來。因此見了縣主,便想著厚著臉皮求上一求。”
陳望書遲疑了片刻,接了過來,“先說好了,萬物自有緣法,有的能修,有的如同破鏡,再難重圓。”
顏玦高興的點了點頭,“這是自然的。顏某還有個不情之請,若是可以的話,希望下下個初三之前,能夠取回寶扇。屆時玦定當重謝。”
“何故?”陳望書按捺住了心中蠢蠢欲動的爪子,顏玦一身少年意氣,嘴唇一張一合的,像是果凍一般迷人,遠遠的就聞到了一股令人想要拆骨入腹的香甜之氣。
顏玦眨了眨眼睛,“棲霞娘子生辰,滿臨安城里的兒郎,都要去獻寶。”
陳望書呵呵一笑,“早聽聞棲霞娘子書畫一絕,這寶扇落在她手中,也不算明珠蒙塵。時辰不早,陳二當歸家去了,不然家中母親著急。”
顏玦一愣,定定的看了陳望書幾眼,突然爽朗的笑了起來。
陳望書在心中唾罵了幾句,神經病!
“你不是說,好看的人就不是神經病么?”
陳望書詫異腦海中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呼道,“原來系統你還沒有死,我還以為你徹底掛掉了呢,芝麻開門喊了三遍,也不見你重啟。”
“早說了,倘若干干凈凈的,那倒是個美人;同別人看對眼了的,那就是個掉進了糞坑的美人,瞅都不想瞅一眼了。這廝倒是沒有掉下去,已經站在邊緣了。”
系統遲疑了片刻,“可若是你不嫁顏玦,如何斗倒氣運之子?”
陳望書也不管系統瞧不瞧得著,在腦海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陳望書一路走來,何曾靠過別人?尋顏玦那是錦上添花,尋不著,那我自然也能叫姜鄴辰跪下叫爸爸。”
她說著,對著顏玦告辭,上了馬車。
馬車一動,便將那扇子扔在了一旁,又將手上的鐲子擼了下來,叫木槿收好了。
木槿撅著嘴將那扇子撿了起來,也好好的收著了,“早聽人說,這顏衙內是個紈绔,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夫人要是知曉那扇子是要送給一妓子的,定是要惋惜,暴殄天物簡直是。”
陳望書笑著戳了戳她的臉,她有些嬰兒肥,嘴一撅氣鼓鼓的,十分的可愛。
“顏衙內文墨不通,那扇子給他留著,方才叫暴殄天物。”
她不過是懟系統懟習慣了。
顏玦若是個真紈绔,那今日做下這稀糟的事,不稀奇;可他不是,那么他今日尋了她說話,修扇子,便是別有深意。
按照李氏所言,扈國公府同東陽王府,早就已經對那門親事私下里達成了一致,沒有道理,今日顏玦才同和熙相親。
他早不發難,晚不發難,為何偏生等到她進宮這日方才斷了那門親事。
這絕對不是她想得太多,想得太美。
原本今日乃是七七四十九日結束,她定是要進宮的。宮中人辦事妥當,怎么想也不可能在她來謝恩的時間里,又整出一場相親會,把兩處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人,堆在一起面見太后。
若是她沒有推斷錯的話,太后先前是要同她一道兒上演一出母女情深的戲碼的,所以留下了揣著寶珠公主轉世的齊娘子。
齊娘子雖然是官家新寵,但出身低微,分位也不高,卻直接坐在了東陽王妃的上手。若不是太后特別寵愛,便是齊娘子先來,東陽王妃后到。
那么就是有人有意為之,他的目的是什么?
還有修扇子,李氏家中祖傳技藝的確是非凡。但是顏玦身為扈國公府的小公爺,上哪里尋不著會這活計的厲害工匠?非要李氏出手?
他在試探什么?
陳望書想著,收回了心思,她對顏玦這個人并不了解,只知道臉好看而已,光憑這些,可推理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木槿恍然大悟,“姑娘說的還真是。姑娘,我瞧著太后很是喜歡您呢,那趙嬤嬤也十分的和藹可親。同尋常人說的厲害嬤嬤,一點兒都不一樣。”
陳望書皺著眉頭,搖了搖頭,“這你可打眼了。”
“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太后同我祖母有舊日恩怨。那趙嬤嬤,更是說話夾槍帶棒的,責怪我沒有入宮伺疾呢!圣旨叫我不許出門,我如何進宮伺疾?”
“太后還說,我叫望書,乃是我祖父神機妙算,算準了我要做這勞什子縣主,女王叔呢?此話仔細一琢磨,便是別有深意。”
木槿聽著已經呆若木雞,她若是進宮宮斗,絕對活不過一日。
陳望書說著,嘆了口氣,又指了指那和田玉鐲子,“還有這個…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