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琴音忽的變得急促，沈勵蹙眉看向瑩兒姑娘。
卻見瑩兒姑娘目光落在周青身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
這神色，可與她正彈奏的緩緩溫舒的曲調不同。
沈勵順著瑩兒姑娘的目光，看向周青。
周青正埋頭吃鹵鴨掌。
眼角一皺，看了周青一眼，低低一咳，轉而又看向瑩兒姑娘。
沈勵一咳，瑩兒姑娘立刻收了目光，飛快的瞥了沈勵一眼，眼見這位暗影統領正在看自己，驚得心頭一跳，低垂眼簾。
是她大意了！
今兒她與趙大成密見，這位萬年不近女色的統領大人卻忽然來了紅玉坊。
不僅來了，還點了她隔壁的包間，還點了她彈曲。
這是巧合嗎？
她真是大意了。
心頭一亂，瑩兒的曲調便格外的亂了節奏。
沈勵鋒銳的目光毫不遮掩的盯著瑩兒，“姑娘這是有心事？”
沈勵忽然開口，周青吃鴨掌的動作一頓，朝瑩兒看去。
瑩兒手上撥弄琴弦的動作停下，起身盈盈一福，“擾了沈大人的雅興，瑩兒罪過。”
沈勵冷著臉。
“傳聞瑩兒姑娘的琴藝堪稱京都第一，引得無數文人雅客爭相稱頌，看來我是當真沒有這福分了。
不僅聽不到第一的曲調，甚至連一份全心全意也不配。”
他這聲音薄涼裹著寒氣，讓立在那里的瑩兒惶恐起來。
周青立刻擱下手里的鴨掌，撿起手邊帕子擦了擦手，起身繞出桌案幾步走到瑩兒身邊。
一把拉了瑩兒的手，朝沈勵翻個白眼。
“大人也太吹毛求疵了，我聽著就很好。”
說罷，朝瑩兒姑娘道：“別聽他的，你彈得很好。”
瑩兒慌忙抽了手，朝周青一福，“小女子不敢。”
周青就嘿嘿笑著，“什么敢不敢的，我剛剛聽你和這里的媽媽說，你今兒歇一天原本是不接客的，怎么，是生病了嗎？”
瑩兒正要說是。
周青的手指就似有若無搭上了她手腕的脈上。
瑩兒心頭一緊，改口笑道：“不是生病，只是這幾日心情不佳，唯恐怠慢了客人所以才......不成想今日沈大人親臨，原想著打起精神......”
瑩兒歉意一嘆，朝著沈勵又是恭順屈膝，“瑩兒罪過了。”
周青忙拉了她。
“什么啊就罪過了，誰還沒有個心情不好的時候，怎么了，你是想念親人了嗎？”
瑩兒笑著搖搖頭，“瑩兒無父無母無兒無女截然一人，并無親人。”
周青頓時一臉同情，“啊？你好可憐啊，都沒有親人，那你剛剛在屋里是和誰說話呢？我還以為你正在見親人呢！”
一聽這話，瑩兒頓時身子一僵。
目光閃爍，躲開周青的直視，低頭道：“和婢女。”
周青就笑道：“原來如此，聽聲音我還以為是個男人呢。”
瑩兒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姑娘聽錯了。”
周青挑眉，“嘿，你竟然瞧出來我是個姑娘啊！”
說著，周青朝瑩兒肩頭拍了拍，“好了好了，我看你今天實在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不難為你了，你去歇著吧，等改天我再來，你再彈給我。”
話音一頓，周青鬼使神差又補充了一句，“以前榮陽侯夫人就愛到這里聽曲兒，偏巧了，我爹也叫周懷山。”
瑩兒原本就帶著驚恐的臉，驀的就慘白起來。
幾乎一個瞬間，她渾身冰涼，大腿發軟的幾乎站不住。
周青瞧著瑩兒的反應，皺了皺眉，看向沈勵。
沈勵朝周青點頭，示意她點到為止。
周青就沒再多言，只道：“我們不留你了，你快去休息吧，本就心情不好，再受累了可就更不好恢復了。”
瑩兒頭重腳輕行了個禮，一顆心亂糟糟的離開包間。
腦子像是讓人炸了一樣，嗡嗡的響。
這個長得像黃宸的周青，為什么要說那些話！
她到底什么意思！
這廂，瑩兒心頭驚濤駭浪，揣摩周青和沈勵的意思。
那廂，瑩兒一走，周青就在沈勵一側盤腿坐了。
“你說，這個瑩兒到底是什么人，我剛剛順嘴提了一句榮陽侯府，她怎么那么大的反應！”
沈勵搖頭。
“榮陽侯府被滅門的時候，我還沒有出生。”
這話一出，沈勵頓時意識到大事不妙。
抬眼看向周青，果然就見周青清冷的眼睛正盯著他。
遭了！
“滅門？榮陽侯府是被滅門？一個都不剩嗎？”
滅門二字，像是兩把鐵錘，砸在周青胸口。
難怪她爹挖寶那日會哭。
“我爹也知道了，是嗎？這事情，發生在我爹死之前還是我爹死之后？”
周青都問到這個份上了，沈勵裝傻也混不過去。
再者，就算沈勵裝傻，周青一樣能從其他地方知道真相。
食指在桌面輕輕敲擊幾下，靜默了一瞬，沈勵嘆了口氣，道：“榮陽侯因為抓蛐蛐在后山猝死，他死之后的頭七夜，闔府被滅門。”
臥槽！
頭七夜！
這動手的人是成心的吧！
“什么人做的？”
沈勵搖頭，“當時官府給出的定論是，悍匪所謂。”
“其實不是，對嗎？”
沈勵猶豫一下，點了一下頭。
“那是誰做的？”
“目前還不清楚，我也還在查。”
“你說的這些，我爹都知道，是嗎？”
“嗯。”
“那我知道的，你不要告訴我爹，他不想讓我知道。”
“師傅怕你陷入危險。”
周青扯嘴一笑，“我爹當然怕我有危險，但那是我爹！”
周青聲音頓了一下，古怪的看向沈勵，“我爹就是榮陽侯，這事兒你怎么知道的？”
“師傅告訴我的。”
“他說你就信了？”周青皺著眼看沈勵，“你就不覺得匪夷所思？”
“是匪夷所思，但我查過，師傅與先前的周懷山性子差別太大，而且師傅一手字，我對比過，的確就是榮陽侯的字......”
話說到這里，沈勵忽然覺得不對勁。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心虛但是理直氣壯的回視沈勵。
“廢話！那是我爹！我自己爹忽然成了另外的樣子我難道不應該是第一個察覺的？
他自己和我說的！”
目瞪口呆望著周青。
“你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