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將出,大營震動。
飛鳥也穿著一身東瀛風格的威武鎧甲,騎著高頭大馬,在忠勇武士們的親自護衛下,來到大營之前。
飛鳥這五年如拔蔥一樣長高了些,已有了少年君主的威嚴,帶著鹿角裝飾的戰盔,依稀能看到一雙明亮的眼睛,好似洞悉世間萬物,能看透人心一般。
他也比曾經沉穩太多,騎在馬上,腰桿挺得筆直。
腰間懸掛一把名刀,三日月贈予了皇姐青青,天皇御用天叢云名刃,還在京都御所,此時只是隨便挑了把刀做裝飾。
但其實也并非裝飾。
畢竟是忘川宗宗主的師弟,又是沈仙人入門弟子,一手刀術算不得世間頂流,但也絕非尋常武藝。
不過,在東瀛這方大地上,如今的形式,實在是輪不得飛鳥親自拔刀上陣。
中土自古就有天子劍,諸侯劍,庶人劍的說法分別,以飛鳥之尊,手中應握天子劍,不可如武者一般,好勇斗狠了。
不過,飛鳥身后那支護衛,其成分倒是有些意思。
左手邊是坂本龍馬,帶著黑眼罩的武士首領,龍馬大名,乃是飛鳥麾下第一重臣,在東瀛之地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身份地位,深的國民敬愛。
而飛鳥右手邊,就有些奇怪了。
走在最前方的,是身穿女士戰鎧,帶著妖犬面具,手提怪異兵器,紫色鐵傘的天皇中宮,御前大將新之助殿。
她是半妖之軀,這已人盡皆知。
不過除了這個身份之外,她還是飛鳥的妾室。
本該是皇后的,但血脈問題,讓飛鳥不能將她列為皇后,就算飛鳥有心如此,但新之助自己都不愿接受夫君好意。
她是個懂事的女子。
她深知飛鳥有大志向,要建一個人與妖共存的和平東瀛,但現在只是千里之行的第一步,國民與妖物之間仍有間隙。
若在此時,有個半妖皇后,對于飛鳥即將開始的統治而言,并不是好事。
而在新之助身后,是一群同樣穿著盔甲的護衛。
但它們雖為人形,卻行走間,透露出陣陣與武士武者截然不同的氣息,這絲氣息并不可見,但會讓尋常百姓感覺到毛骨悚然。
對于那些感官敏銳的武者來說,感受這妖氣自然越發清晰。
這幾名護衛,都是化形大妖。
來自東瀛四方,向飛鳥歸降,愿意做天皇順臣,也是這五年中,飛鳥和其下軍伍,一直努力的結果。
人妖共治,共分天下,這個初看上去有些離經叛道的理想,正在一點一點的變為現實。
它有存在的基礎。
這天下大亂數十年,不管是人,還是妖,都已不想再掀起更多看不見結尾的戰亂,但欲求和平之事,必然先要做出承諾與行動。
于是這幾年中,這些心向共處的妖物們,便也隨著飛鳥大軍左征右討,為東瀛戰事,立下汗馬功勞,如今也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天皇身側了。
東瀛國內已光復的地區中,還有“御三家”的說法。
指的就是最初投靠飛鳥的三家妖族,秋田山的白犬,四國的青雉,九州的妖猿。
目前其族長已被賜予“大名”的名號,還被封賞土地,開牙建府,亦被納入了飛鳥的統治體系之中。
融合正在推進,雖然緩慢且艱難,但這些事,總是開頭難一些的。
大軍林立,旌旗颯颯,十萬余人陳列于陣前,殺氣沖天,不管是武士足輕,還是妖物隨從,處于這大軍之中,都被威氣所鎮,一片安靜。
飛鳥縱馬上前,于一處丘陵之上,觀望前方京都城。
此乃雄城一座,他的先輩們,就是在哪里,統治著這方國家,他卻并未出生在那里,對這座城的認知印象,也是來自于他人訴說。
飛鳥對于京都的感情是復雜的。
那將是他光復國土的最后戰場,也將是新統治開始的起點。
“陛下,射入城中的勸降信,并未有回應。”
飛鳥身邊,龍馬也挎著刀,一臉感慨的眺望那城池,他撫摸著已有些花白的胡須,對飛鳥說:
“全藏派出忍者,冒險往城中查看,卻匯報說,城中諸般結界已開啟,那些陰陽師不愿投降,還四處勾引妖物入城協防。
又以城中百姓血肉為報酬,還設下各方邪法,致使如今城中,已是地獄一樣。”
飛鳥并未開口,似是在思索。
周圍人亦不去打擾他。
這最后一戰,雙方軍力差距幾乎在十倍以上,己方又舉有大義,還有大楚兵家神器與悍勇武者們助陣。
實乃天命所歸。
這一戰就算摳腳去打,也是穩贏的。
無非是陛下想要以何種方式,結束東瀛戰亂。
“百姓...可還有?”
幾息之后,飛鳥開口問了句。
場面氣氛有些低沉,穿著黑色僧袍的大和尚真濟嘆了口氣,輕聲說:
“之前得陸盟主和仇教主相助,又有墨家大俠挖通地道往城中,算是在開戰前,救出了一批百姓,但人數...只有不到三千。
以他們所描述,城中怕是,已再少有百姓了。”
“三千?”
飛鳥扣著馬韁的手甲猛地攥緊。
若他所記不差,一年前的軍報里,還說京都城中,有被作為奴工使用的百姓還有數萬之多,只是一年時間,卻只剩下了這么點。
這些賊人!
當真是要比妖物還可恨。
一股怒火,混雜著自責,在飛鳥心中升騰,他已竭盡全力的加快速度了,卻還是沒趕得上,將最后一群受苦百姓解救出啦。
真是身為君主的恥辱與無能。
“那就,為他們復仇吧。”
飛鳥那雙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他回頭去看軍陣后方,在天際之上,已有十多艘大寶船做好了突擊準備,那些都是以他的名義,在中土墨家訂制的戰爭兵器。
在大寶船左右,還有更多的梭型小舟往來護衛,其上都是中土武者,還有些悍勇武士。
古老的戰爭模式,也早已在東瀛戰場上,被推進了全新的狀態里。
“發令給寶船,帶上所有爆彈,攻城器具全開。”
飛鳥冷聲說:
“這座沾滿了百姓苦難與血肉的城,我不要了!把它毀掉,讓它在烈火中焚毀,連帶著其中惡賊,一起燒死。”
“陛下!”
一名穿東瀛服飾的大臣立刻驚呼出聲:
“不可!京都乃為御所所在,亦是萬世一系,神圣血脈的象征,以陛下之尊,不可行此事!”
“有何不可?”
飛鳥騎在馬上,指著遠方京都城,反問到:
“你莫非聽不到,那城中怨靈哭嚎?你莫非聞不到,那城中血肉腥臭?你莫非看不到,那城中亦有群魔亂舞?
我家血脈之高貴,源于家國安康,護民護國之驕傲,何須以一座城池來印證?
我今日,要拆了它!
送它在烈火中焚去,送城中怨靈于一把火里成佛往生,這座滿是罪惡的城,便是我那些枉死之百姓的陪葬之物。
明日,我與眾卿,與天下百姓一起,一磚一瓦,重建京都御所。
由我親手建起的,才是,我想要的都城。
莫要多說,我意已決!
就此開戰!”
一席話說的鏗鏘無比,讓其下還想勸解的大臣們都無言以對,他們這位君主,和以往那端坐于朝堂之上,俯視眾生的天家血脈可不一樣。
他們這位君主,是一刀一槍,收拾亂世的英豪。
其君權之重,威嚴之沉,根本就不是這些老臣可以反駁抵擋,更何況,飛鳥身后,隱隱還有大楚女皇的身影。
他們這些政治世家,實在是不敢挑戰這兩尊龐然大物的。
眼見這些投靠而來的大臣們低頭不語,坂本龍馬冷笑幾聲,揮起手便讓武士前去傳令.
不多時,隨著大軍歡呼聲,置于頭頂上方,如天際飛鯨一般的大寶船,便在嗡鳴聲中,朝著京都城飛去。
在寶船之上,墨家匠師們已打開投射機關,還有靈氣于核心聚集,寶船前方下甲板在機簧聲中開啟,露出了如炮筒一樣的發射器。
由飛鳥座艦先開第一炮。
篆刻著墨符的發射器將靈氣聚于炮身核心,在那大筒前部,有電弧搖曳聚集,刺穿空氣,嘶嘶作響,緊接著便是白色弧光噴射而出。
如雷鳴一樣,又像是重錘自天而降,照亮天光一瞬,轟在京都上方結界,將那蛋型結界一瞬洞穿。
猶若天地之威,讓人望而生畏。
這只是第一波。
隨后眾艦開火,連番齊射,掃清城墻,將那些從城中飛出的妖物化作灰灰,肅清空域后,又有無數的爆彈從天而降,落在城中。
這些爆彈也被改進,納靈氣于其中助燃,爆炸產生沖擊波摧毀建筑,又引動火焰降下,只是一炷香不到,眼前京都城就燃起熊熊大火。
其火焰熊熊,好似要把這罪惡之城焚成大地的火炬燃燒。
天際上有狂轟亂炸,地面上大軍也已散開來,在城外數里構建出一個大圓環的方陣,圍堵四方,阻攔城中潰逃的妖魔鬼怪。
陛下有瑜令傳下,今日不許京都賊人,有一人走脫!
這些賊人也不必審判,抓到就當場殺死.
畢竟在眼前這座城里,已再無哪怕一個良善之人,他們所代表的黑暗和災厄,都要在今日被盡數打破焚盡。
唯有將他們盡數燒死,才有一個更好的明天到來。
但城中依然有賊人盤踞。
饒是大寶船將所有爆彈都扔下,將整座城池都點燃開來,卻還是沒有攻破御所,有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撐起了鬼道結界,打定了注意負隅頑抗。
那處是必須被攻下的。
代表天皇和東瀛權威的三神器就被藏于御所中,若是不能得到那三樣東西,哪怕飛鳥民心所向,登上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李將軍,帶我們沖吧。”
龍馬握著名刀,帶數千精悍武士趕來,對李報國拱了拱手,說了句。
后者點了點頭。
從身旁親兵栓子那里,接過戰盔,扣在頭上,又對另一側穿戰甲的副將司長道點了點頭,幾息之后,隨李報國從中土往來東瀛的數百搖光衛也聚起陣型。
這些年越發沉穩大氣的天策大將手腕一揚,銀色長槍便指向前方,如百鳥嘶鳴般的長嘯,在戰陣之前響起。
冷漠如水的殺氣聚散開來,將身后眾兵將納入其中,結為一體。
下一瞬,隨著紅甲戰將拉起馬韁,這支無敵軍陣,便加速沖向數里外熊熊燃燒的城池,就如離弦箭矢.
所到之處,不管是烈火,還是烈火中嚎叫的妖物,都被這利刃般的氣息一分為二。
李報國在馳騁。
他喜歡這種沖陣廝殺的感覺,就想是這一生都視為戰陣而生。
手中亮銀槍似也感覺到了他如火焰燃燒的心意,反饋出的殺氣更多更銳,在火海之中,李報國揚起槍刃,向前抖動幾絲,便將眼前阻路的城墻整個破開。
烈火燃燒,卻也不得侵害一絲,真像極了天兵降世,橫掃大千。
“莫要向前!”
就在他們要沖入被烈焰包裹的御所結界前,突有示警聲響,李報國愣了一下,當即收起如海殺氣,一揮長槍,讓整只奔馳的軍陣停了下來。
下一瞬,便看到小鐵提著一物,大步從火中走出。
那燃燒的火焰,恭順的為圣火教主讓開一條道路,火苗流轉像是光門聳立,這一幕著實奇幻的很。
“砰”
小鐵手中提著的東西,被丟到李報國戰馬前方,那是一具被燒的不成人形的尸體,饒是頭顱消失,生命盡去,但這尸體依然在活動。
層層黑煙籠罩尸骨,讓騎士們的戰馬連連嘶吼,不斷后退,似是預感到了可怕之物。
“前方有古怪,陸盟主已在前鎮壓,但大軍不可進入。”
小鐵大聲說到:
“讓軍卒退下去,再匯報給飛鳥,不可讓人貿然踏足京都城中,報國,你和龍馬大叔隨我來,事情有些麻煩。”
小鐵不是信口雌黃的人,李報國當即就感覺到事情嚴重。
便讓司長道和栓子,帶著軍隊退出去,待他們離開之后,手持長槍的李報國才問道:
“這些死到臨頭的賊人,又整出了什么新花樣?”
小鐵看了腳下那尸體一眼,皺著眉頭說:
“他們自知必死,便召喚了‘魔’,此物棘手,得請仙靈界前輩出手鎮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