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有龍龜現身,險些掀起波濤,淹沒城池。
這發生在廣州城下的事,根本瞞不住,艾大差和那龍龜相斗的場面,也在數日之內,傳遍中土天下。
朝廷適時發布了《大楚妖物記事》這本官方給出的信息記錄。
其中很詳細的解釋了自靈氣復蘇后,妖物鬼眾誕生至此的現狀,又輔助各類信息,數據,將目前大楚境內外的妖患都說得清楚。
這信息透露,為的就是安定民心,免得有野心家試圖掀起什么風浪來。
而已如今大楚朝廷,對于中土各地的掌控入微,妖物記事給出的第三天,連遠在西域的張嵐,手中都有了一份這樣的書冊。
“你們是怎么辦的事啊,坐擁仙靈界,籠罩現世之上,又有魂靈不斷補充,聽說那里現在已有繁華之相。
但當初說好的,我們護住人間不亂,而你們要監控天下四方,免得妖魔古怪作亂。
現在可好!
你們是當了甩手掌柜,任由妖物如此大搖大擺的出入大楚國境。”
大雪山下,七絕莊中,張嵐靠在搖椅上,一邊把玩著手中黑扇,一邊對空無一物的眼前吐槽抱怨說:
“若是被沈秋知曉,你等如此疲懶,怕是又要生出是非。”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
白靈兒就趴在搖椅扶手上,一邊曬太陽,一邊喵喵亂叫,似是在催促張嵐給它準備食物,但這會惜花公子還有事要忙呢。
“你是說的輕松,好一個甩手掌柜,誰才是甩手掌柜?”
一縷輕飄飄的聲音,從張嵐眼前空蕩處傳來。
常人不可見之物,正存于那處。
說話的,乃是仙靈界四方勢力中的魔盟首席,七絕候張楚。
這人的姿態,和他活著的時候,沒有太大區別,依然是一身黑衣,頭發梳成武士髻,臉色肅穆的很,就是額頭處,好似長出第三只眼一樣。
配合他異色雙瞳,看上去怪異至極。
這五年中,于仙靈界苦修鬼道,讓他身上,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邪魅之氣,一看就不像是好人。
“仙靈界其范圍,和現世中土幾乎一樣龐大,你現世有多少武者可用,我靈界中,又有多少鬼卒可用?”
張楚嗤笑一聲,毫不客氣的說:
“以我等手中力量,御守四方,監控國界,已是捉襟見肘,還要分出力量,塑造出仙靈界與現世勾連之地。
偶爾有一兩個妖物越境而過,也是尋常,又不是什么大事,莫非你輩武者,連個小小妖王,都對付不了?
若是真想把什么事情,都推給我們,最少先得分出一些武者魂魄,歸于仙靈界吧?”
這話說得張嵐臉色復雜。
惜花公子撫摸著手邊貓兒,沉默了好幾息后,這才說到:
“青青欲要重塑中土輪回,雖然還不知該如何去做,但如今已有純陽子等人,加入這項計劃之中。
中土魂靈,以后都得入輪回六道,維持我國境生靈繁榮,此乃重塑天道之舉,馬虎不得。
這個節骨眼上,你們還要更多魂靈填充部署,自然是不能許的。”
“呵呵,小嵐如今不愧是忘川宗長老,天下名宿,說起話來,都給你家哥哥打官腔了。”
張楚冷笑幾聲,說:
“你們又讓我們監控天下,又不給我們補充人員,任豪那些人倒也罷了,他們無欲無求,只覺得現在生活已如仙界一般自由瀟灑。
但我們這些干實事的,就不能如此去想。
沈秋當初立下仙靈界,便是要把這幻夢之界,用作地獄黃泉,閻羅十殿,既有地府,便要有天國,又要劃分四周勢力。
更別說陽桃,高興之輩,一心撲在自家神國建設之中,哪還有心思做點正事?
小嵐啊,你也要體諒一下你家大哥,我敗于沈秋,敗的心服口服,愿意順著他的設計,繼續把這仙靈界發展壯大。
但無奈手中無人,縱使有百般想法,也無力去做的。
去和范青青商量一下吧。
我要的也不多。”
張楚負著手,以神魂之態,懸于張嵐身前,額頭處的獨目,熠熠生輝,他說:
“只需十萬陰魂入我魔盟,便可御使防備四方,必不讓妖邪鬼物入中土之中,如此國泰民安,豈不美哉?”
“十萬?”
張嵐也哼了一聲,攤開雙手說:
“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湊不出十萬陰魂給你。”
“那就沒得談了?”
張楚的語氣便冷了下來。
這魔盟首席棄武從鬼術,五年修行,也不知境界如何,但這會語氣一沉,便有股森森寒氣,自四面八方升騰起來。
隱隱聽到鬼哭嘶喊,就好似墜入黃泉修羅之中,使他腦后黑發亂舞,渾然一副絕世魔君的姿態。
“其實也不是沒得談。”
張嵐的眼珠子轉了轉,他咳嗽了幾聲,一本正經的說:
“前幾日,我與青青書信往來。
青青告訴我,朝中諸公,對于東瀛戰事,已有些失去興致了,再加上大楚如今也有妖患,兵部打算將先鋒軍撤回本土,抵御四方。
但東瀛那邊也不能不管,如今飛鳥小哥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奪回京都,安統東瀛諸事,那邊的武士們,與妖物戰斗經驗豐富的很。
若是他們也能調到三韓,阿瑜陀耶之地,從后方襲擊集群妖物,再與我大楚精銳配合,一戰可定蠢蠢欲動的妖患。
所以嘛,接下來,大戰將在東瀛那處上演。”
話說到這里,張嵐便停了下來,閉口不言,而張楚聞弦而知雅意,已是明白弟弟話中意思。
中土國民,縱使死后魂靈入仙靈界,也是在大楚官方設立的陰司中存身,不能給予魔盟做鬼卒使用,這是女皇對國民的承諾,不可輕辱。
中土國民,有青青護著,死后也不必再去作戰打仗。
但東瀛那邊可沒有。
那邊還亂著呢。
據說京都中,亦有最后一批蓬萊死忠,不愿投降,與那國中妖物鬼眾沆瀣一氣,打算一條路走到黑。
那邊的叛軍人數,可是相當可觀,若是能把那些惡人惡魂,拉入仙靈界里,那就是真正上好的炮灰。
“好!”
張楚這才滿意下來。
他冷峻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揮手說到:
“我這就去準備,不日便有魔盟鬼卒,入現世助先鋒軍一戰攻略京都,但約定要提前定下,就托我弟轉述給那飛鳥天皇。
這些叛軍的魂,我魔盟要了!”
“可。”
五年中,越發神似張莫邪的張嵐,把玩著黑扇,說:
“反正過幾日,我和玄魚,也要去東瀛替換小鐵與詩音回家,那兩人這些年都在鎮守那方,也該回鄉過幾年安生日子了。
雷爺和浪僧當了城隍爺,護的一城平安,輕易不得離開洛陽,卻也催得緊呢。”
“嗯?”
眼見張嵐把話說到這里,張楚的表情也變了變。
他發出一聲鼻音,說到:
“既說到這里了,那我也得問一問,你與玄魚成婚都五年了,為何還沒個動靜?莫不是以前少年時太過放縱,貪花好色,傷了根本?”
“你這說的什么話!”
張嵐頓時不滿意了。
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可能對這種質疑能力的事情感覺到高興。
他站起身來,抱起貓兒,臉色冷漠的說:
“這是我與玄魚私事,你這死鬼就莫要多問,待輪回重建,便要第一個把你丟進轉生道中,也好讓你重活一世。
定要轉生到我張家血脈里,彌補你對張家犯下的過錯。”
“呵呵,你倒是想得好。”
張楚哈哈一笑,說:
“我張楚生不為英雄,死也要做一番事業,以后指不定,我便是那黃泉陰司,一殿閻羅。
到那時,就算你與玄魚不想要,我也要擇取賢良,送入你兩命中,讓我張家開枝散葉,好生傳承。”
聽到這話,張嵐腳步一停。
他扭頭看著張楚,恨得牙癢癢,罵到:
“你這貨,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竟如此壞心眼!你與其關心我,不如去關心一下父親那邊,他與姨娘也是五年相處,不同樣沒個動靜?”
“唰”
張楚的身影,待張嵐話還沒說完時,就轉瞬不見,似逃跑一樣,溜回了仙靈界中。
而眼見張楚如此,張嵐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他如僵硬著脖子,一點一點的回過頭,就看到不知何時出現于此處,身穿青衣,往往儒雅隨和的父親,正擼起袖子,面色陰沉的朝著他走來。
而在父親身后,不見有絲毫蒼老,依然如少女般美艷的桐棠姨娘,也是一臉慍色,就那么抱著雙臂,冷眼旁觀老子打兒子。
這張嵐!
以晚輩之身,竟敢如此說長輩私事,實在是不成體統!
該打!
五年前,世界枷鎖打破,使靈氣大規模復蘇,不管是從個人修行,還是從世界存在的大方面來說,都是極好的事情。
有靈氣溫養,即便是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也能生的靈韻滿滿,其子嗣傳承,一代代被靈氣潛移默化的改良,終有一日,能實現那人人如龍的大宏愿美景。
而個人修行就自然更不必多說。
這五年之中,天下武道精進十足,新一代武者們趕上了好時候。
能在打基礎時,就引靈氣入體,外煉筋骨,內修神魂,在尋求武藝精妙極致的同時,也將武者最本源的強大逐步推進。
而不必再像前輩們一樣,只能一個勁的苦修技藝,不得靈氣妙法鍛體。
這五年中,整個江湖天下的整體武力,都上了一個臺階,以神武術為引靈氣的基礎,讓哪怕是初出江湖的武者,也能以一手神武,對搏那些鬼靈妖物。
當然,如今的江湖,不比以前,既然在朝廷體系之中,那做事總有各色章法,就如這能極有效的增強武藝威能的神武之術,就有嚴格規定。
此乃禁招。
除非是遇到靈異之事,或搏命之時,否則在同為人族武者的交鋒或者切磋之中,不可動用,一旦違反,致人死傷,便有各地武盟門派聯手追索。
若是事情鬧大,還會引來朝廷那無孔不入的聽諦司神捕們的追擊。
若是聽諦司的人也搞不定,那也不代表著就能逍遙自在,還會有更厲害的人出馬,或者直接引動仙靈界修行的前輩們。
不過事情若是走到那個地步,就也是通天了,肯定要弄得天下皆知。
不過,這個規矩,只有在中土武林適用,畢竟點到為止,是武林向來的規矩,在域外行走時,就沒有這么多條條框框了。
尤其是在東瀛戰場上,駐守于此的武者們,可沒功夫去管這些道德層面的約束,那會害死他們的。
五年之戰,已讓東瀛戰局分明。
飛鳥所統帥麾下武士,還有以天皇中宮,身具半妖血脈的新之助母族,秋田山中妖犬一系為首的投誠妖物。
再加上佛道僧兵,劍圣浪人等等組成的大軍,已占據奪取了東瀛大部土地。
前兩年,還有大楚先鋒軍為之助戰,但后三年,大楚軍基本就不參與大規模戰事,都在后方負責維持治安,以及為飛鳥天皇編練新軍。
這也是為什么,東瀛戰事持續了五年還未有結果的緣故。
飛鳥和青青想要的,不是一個被戰亂徹底摧毀的國度,兩位陛下要的,乃是一個有足夠力量,護住自己的同時,還能為大楚助力的友邦。
在這種思維指導下,東瀛之戰可就不只是簡簡單單的占領涂色的游戲了。
必須一邊摧毀舊秩序,一邊建立新秩序,雙管齊下。
不過再怎么拖下去,事情總有結束的一天,這一日,墨陣閃耀,手持百鳥朝鳳槍,已有大將姿態的李報國,重新踏足東瀛大地。
而隨著他與大楚兵家至寶的到來,東瀛國土上的最后一戰,也將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