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五年后這江湖,除了如旭日勃發般精進的武者們之外,還有另一股勢力,也在崛起,呃,叫崛起,有點不太準備,應該叫復興。
他們便是以玉皇宮玄門道士為代表的修士。
天下靈氣回返,諸般仙法道術可用,不只是玉皇宮玄門道士,在涅槃寺為首的佛門中,亦有禪師修佛,昆侖忘川亦乃鬼道大宗,傳授天下修士鬼道秘術。
還有些野路子散修們,也開始活躍起來。
什么內丹外丹,兵解尸解,巫蠱邪術等等,都如雨后春筍一樣,現世于江湖之中,攪得江湖武林大變樣子,更熱鬧,也更加派系林立。
就連一向低調的墨門也有變化。
除了原本精通的墨武和魔器之外,亦有第三種墨陣學派興起,如今遍布天下各重要之地的傳送神符,就是墨陣學派最得意的作品。
化天涯為咫尺,變天嶄為通途,造福萬民天下。
不過,妖物現世,聯合鬼眾作亂,這等大事,在過去五年里已有端倪顯現,而早在靈氣復蘇前,沈秋就多次對青青說過,要在解決最后問題前,先讓中土一統的意義。
作為女皇的青青,自師兄破碎虛空離去之后,就一直將注意力放在這件事上。
她時刻未有對隨靈氣伴生之物有些許放松,麾下聽諦司除了東瀛戰局那邊之外,絕大部分力量,也都被放在監控妖物的事情上。
事情的變化,也如師兄當年所預料,隨著人族興起,那些只有在靈氣滿溢中才會出現的各色靈異,也是不甘示弱的出現在如今天下。
這些事情,一直瞞著天下百姓。
一來,若是廣而告之天下,除了給百姓徒增憂患,攪動民心之外,并未大用。
二來,因有仙靈界各方前輩時時監控,各方“仙家”派系都有力量駐守于域外邊境,讓妖物之前都被堵在中土之外活動。
三韓,阿瑜陀耶,西域大沙漠,北地寒境等地,那些域外苦寒之處,中土不去管,妖物們也樂的自在。
之前五年中,雙方大抵是在這種互有默契的情況下相安無事的。
這樣的域外之事,民眾們也不甚關心。
不過現在,事情出了微妙的變化,妖魔鬼怪們,經過五年蟄伏后,似有些不安分了。
“孤很懷疑,是孤在數月前,一口氣接納了十九個妖族聚落,將那些有心受教化的天生妖靈,納入我大楚靈物司。
結果刺激到了域外大小妖王們,致使它們差距到了被分化的威脅,這才鬧將起來。”
東海之上,距離海岸數千里的茫茫大海中。
穿著玄色便裝龍袍的青青,負著手站在墨家寶船的艙室中,眺望著遠方天際,那在云層中若隱若現的一大串天空浮島。
那里是蓬萊山。
青青的眼中多有懷念,那座方圓百里的仙山,是被師兄和老祖的最后一戰,碎成那般模樣的,據后來回返的老張說,戰斗只進行了半柱香不到。
兩人就毀了一處仙山浮島,以那種戰力,師兄已足以被稱之為“武道謫仙”了。
可惜,五年的時間,改變太多,如今江湖上新人輩出,老一代淡出江湖,忘川宗又立于極西昆侖,于中原江湖名聲不顯。
連帶著師兄的傳說,也再少有人提起,除了那些坊間說書人夸張描述“沈仙人”的話本故事之外,江湖上好似在刻意淡化師兄的存在。
畢竟,當年師兄留給江湖的,倒也不只是些好事。
在青青身后,現任墨家鉅子墨黑,正在整理著自己的工具箱,像是要做遠行準備,他和青青之間也不算外人,當年在蘇州多有照顧。
如今私下相處,青青也還會將他稱之為黑叔。
這倒像是一種榮寵。
如今的墨家,已不再是隱世宗門,乃是大楚國朝重要力量。
主管朝廷軍務匠器,大小營造,專門管理妖魔古怪的靈物司中,也有墨家一干高手參與,實乃一等一的顯貴宗門。
若不是墨家人不喜名利,墨黑也要得個“護國天師”的名號的。
“但這事吧,不可不做。”
青青像是對親近之人吐露心聲,她從浮島上收回目光,回頭看著沉默的墨黑,說到:
“師兄當年,多有叮囑,飛鳥在東瀛如此行事,做的也非常不錯,以東瀛那方如今局勢,國中有四成妖物,已入飛鳥麾下。
與龍馬武士們一樣,已是飛鳥最倚重的力量,那些妖物雖有魯莽霸道,但只要拿準了脈絡,一個個忠誠不下武士軍卒。
畢竟多是獸類開靈智成妖,若被馴化,輕易不會背叛。
潔男也大力倡導此行,這些事都在他在處理,進展不錯,算上之前十九個妖物聚落歸順大楚,如今我靈物司下,已有大小妖族四十余數。
給它們劃分出各自地域,妥善生存,倒也沒鬧出太多亂子,可惜,到底還是沒能和平收場。”
女皇瞥了一眼持刀守在門口的憂無命,她對墨黑說:
“這妖族中,亦有大才,也能知曉我等所做,是在分薄妖族氣運,自然不愿聽之任之。”
“倒也不只是如此。”
聽到青青如此說,墨黑這才開口說到:
“陛下莫要把如今這緊張時局,都怪在自己身上,教化妖物向善,與我人族和平共處,并非錯事,此乃王道之行,我墨家上下,都是極其贊成的。
而要說為何妖族之前幾年,對此熟視無睹,直到今年,卻一下子上心起來,到也不只是妖族突然開了竅的緣故。
其中還有些未能被確定的事情,陛下怕是不知的。”
“嗯?”
青青聽出了其他意思,便以跪坐的方式,坐在低矮案幾后方,看著眼前墨黑,詢問道:
“黑叔不妨詳細與我說說。”
“這事其實現在沒個定論。”
墨黑倒也不隱瞞,他伸手扶了扶臉上的黑白面具,對女皇說到:
“它牽扯到沈宗主和那蓬萊老祖在五年前的最后一戰,其中有些秘辛,是只有我墨家,和仙靈界一干前輩高手才知曉的。
那老祖在臨死前,并未放棄抵抗,而是在蓬萊山中,聚集起妖王一十七位,親自加以點化,使它們比一般妖王更有智慧,力量。
而且老祖花了一年時間,與它們暗中相處,很難說,老祖是不是教了它們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或者是干脆在它們身上動了什么手腳。
就如那蓬萊千年謀劃,轉生奪舍之事。
不過,以沈宗主最后的手段,確實是將老祖挫骨揚灰了,那妖人是真的死了,不過他最后一年收的十七妖王弟子倒并無完全死去。”
墨黑如數家珍的說:
“十七妖王中,有十位,在那一日的戰陣中,被張莫邪,艾大差殺死,后來仙山崩潰,剩下七個在旁的拼死掩護下,逃離蓬萊。
其中又有三個,被當時守在外海的武林群雄驅趕捕捉,趕回破碎山中加以封印,但剩下四個,卻趁亂消失在茫茫海域中。”
青青亦不是蠢笨之人,墨黑說到這里,她有明悟,當即說道:
“黑叔的意思是,域外妖物這一年里突然集群暴動的緣由,就是因為那四個妖王?”
“還未有定論,但可能性相當高。”
鉅子點頭說到:
“陛下今日過來,是聽說了我那師兄,在南海降妖被重傷之事,但陛下或許不知,我那師兄這五年里,卻是一直在追蹤那四名妖王。”
“啊?”
青青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說:
“我那位艾叔,不是個瘋子嗎?他什么時候也開始做這等護國護民的俠義之事?”
“這個...”
墨黑也不知該怎么解釋,幾息之后,他說:
“倒也不是俠義,師兄只是想做出絕佳傀儡,卻難尋好材料罷了。
那四名妖王是被老祖親自點化,一身筋骨神通不比尋常野路子妖物,乃是走最正統的妖修之道。
落在師兄眼中,自然是天下間一等一的好材料,他是不可能放手的。
但如何想的,暫且不論,就說我那師兄所行所作,也確實算的護國護民。”
“那艾叔這一次所重傷之龍龜妖物...”
青青又問到:
“那龍龜還在遼東天池現身過呢,那也是落跑的四妖王之一?”
“嗯。”
墨黑點頭,說:
“自號‘玄武’,乃是蓬萊四妖之一。
這五年的追蹤察訪,我等護衛蓬萊山的武者,也已基本查清,它們四妖分布在域外各地,東瀛有,阿瑜陀耶與獅子國那方也有。
三韓之地亦有。
而這玄武,是最活躍的一個,數次以秘法瞞過仙靈界監控,入中土勾連國內零散妖眾,預謀圖大事。
或許是想為它們的師尊報仇雪恨,或許,只是單純的想要集結力量,攻上蓬萊,解救出被鎮壓在那里的,和它們同出一門的剩下三妖王。”
兩人說話間,一直在傾聽的憂無命突然舉起左手,似是要詢問。
墨黑扭頭看他,便聽這侍衛問到:
“可是,這妖物,和新妖物,并非一種,為何,還能,相處融洽?”
憂無命一下問到了點子上。
確實,雖然都被稱之為妖物。
但蓬萊山和昆侖地淵下的妖怪,與這些五年中從靈氣復蘇里誕生的妖怪,并非同出一源。
前者是已離開此界的萬妖之母,在末法時代誕下的,而后者,則是正兒八經的天生天養,聚靈氣所生之物。
它們只是看起來像。
實際上,完全就是兩個物種。
“這個,我們也沒什么統一的結論。”
墨黑搖頭說到:
“或許,在它們看來,它們彼此的差別,要比它們與我們的差別小的多,這妖物都能和鬼物聯合了,與同為妖怪的四妖王聯合,也并非不可能的。
好了,都收拾好了。
剩下的,咱們路上說。”
鉅子提起手邊精致繁瑣的工具盒,對青青和憂無命說:
“欲救助師兄,得先找到他,這個活并不輕松,或許陛下和無憂侍衛官,可以先回燕京等待,若有消息,我第一時間通知。”
“還找不到嗎?”
青青說:
“你們之間應該有聯系啊。”
“唉,師兄脾氣古怪,我多方試圖聯系,但他一直躲在昆侖不見我,就算偶爾出來行走,也會躲著墨家人。”
墨黑語氣復雜的說:
“偏偏師兄于機關術一道,才華橫溢。
他見我墨家做寶船,便自己也做了一艘相似的,又把寶船中符記逆轉,讓我墨家搜尋陣法,也無法捕捉到他的蹤跡。
如今他受了傷,就算我想要去幫忙,也得想和他玩一玩這捉迷藏。
實在是惱人的很。”
“哐”
墨黑話音剛落,就聽聞艙中傳來機簧聲,緊接著便有示警一般的鑼聲響起。
整艘墨家寶船這一瞬便如活了過來,身穿黑衣的墨家弟子四處奔跑,進入自己崗位之中。
鉅子語氣也嚴肅了一些。
他對青青說:
“這是遇敵的信號,怕是外圍出現陌生船只或敵人,陛下就待在此處,不要亂走,無憂侍衛,陛下安全,就交于你了!”
“嗯。”
憂無命上前一步,持刀守在青青身邊,青青自己倒是大將之風,不慌不忙,伸手握住了這黑色龍袍長裙腰間懸掛的長刀刀柄。
一縷縷若有若無的磅礴氣息,也在青青身上浮現開來。
中土天子,龍氣加身,又從搬山仙姑那里學了些帝王武學,如今的青青,算不得大宗師一流,但等閑武者,也是近不得身。
這龍氣神異,對妖物壓制更甚,尋常妖王,也傷不得青青分毫,且青青手中,還有一道秘法可用,足以一瞬摧城滅國。
而墨黑沖入寶船操縱室中,引動慎子秘術,將周圍情景,在四周鏡子上倒映出來,下一瞬,他便眼色愕然。
來者并非敵人。
高空云層之上,正有一艘怪模怪樣的船從云端落下,而在那船只桅桿上,掛著一面大旗,綠色的太陽紋路于其上清晰的很。
“這是,師兄?”
墨黑心中疑惑,卻也在第一時間散去御敵信號,讓船中眾人都散開去,回去做自己的工作,他一邊趕往寶船甲板,一邊心中思索。
艾大差已重傷了,身邊又無他人隨行。
所以,到底是誰,把這艘船,開到這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