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熱身,沒什么等待。
待沈秋踏足仙山,見老祖不到半柱香,戰事便起,隨著轟鳴陣陣,懸于天際的蓬萊山便顯出顛覆之憂。
地面震動如地震一般,主峰側峰間裂出大溝壑,那是力量余波逸散,讓大地承接,但堅韌的大地承受不住,便顯現出此等崩裂之態。
護山大陣被開啟到極致,以靈氣降下四周,護持著山體完整,但開戰不過五息,護山大陣就已有碎裂之相。
它也承受不住兩個怪物的肆虐。
山中妖物,更是如發了瘋一樣,從各自藏身地中涌出,往四面八方奔逃。
再不跑,就死定了。
這地面山嶺滾滾起落,大地被轉瞬重塑。
再怎么強大的妖軀,也抵不住這天地之力,隨著幾個大妖不幸被翻滾的地脈壓的粉身碎骨,各處妖物的混亂更甚。
它們一個個如不要命的向外沖殺,一切攔路之物,都被妖怪們齊心合力撕的粉碎,這給山中四方御守陣線,帶來了恐怖的壓力。
是非寨鬼兵們的第一道防線,連十息都沒撐過,就被獸潮湮滅,第二道防線由仇不平親自把守,這才堪堪抵住。
其他方位的情況也是一樣。
一年里積蓄出的各色物資,各種準備,都被壓在這一刻上,所有鬼修都不再遮掩實力,各色咒法鬼劍,不要錢一樣灑向獸潮。
他們必須擋住!
否則以這些妖物癲狂姿態,一旦沖出蓬萊山,哪怕只有一小部分落入人間,都會帶來極端可怕的后果。
在浮島之下,四周海面之上,也有大楚戰艦于四周列陣。
墨家新制出的四艘寶船,也是開組馬力,在鯤鵬船的帶領下,懸于浮島四周,以船上攜帶的墨武朝著地面轟擊,阻攔獸潮。
這是最后一戰,已不需再留手。
“宗主開了乾坤鎖。”
在忘川宗陣線這邊,無塵子以手印為引,同時操縱著數把飛劍御敵殺傷,又頻頻看向山中主峰處,他臉上帶著些憂愁焦急。
邊回頭看來,對身側任豪說:
“任盟主,你對這乾坤鎖所知頗多,以你的經驗,宗主以這種五倍,乃至十倍之力的爆裂之態,能維持多久?”
“不知道。”
任豪很坦然的說:
“但沈秋寶體已成,比我那軀體強韌太多,我當初堅持五十息左右,以他寶體之能,加之戰事激烈,最少也應在半個時辰左右。
以沈秋之能,破碎乾坤鎖,加以舍身決搏命之法推動,這半個時辰里,他就是這方世界不折不扣的‘武神’。
若這等實力還不能勝,確實也怪不得他了。”
“但以老祖斷離生死之能,就算破了那具寶體,還要應對神魂,才能封而禁之。”
無塵子越發憂愁,他說:
“乾坤鎖之法,確實能讓宗主有可能碎掉老祖龍虎寶體,但神魂之斗,卻與軀體之力無關,以宗主修行時日尚短,在這識海之爭中,也難以抵抗老祖。”
“莫要憂心。”
任豪閉著眼睛,面無表情,他低聲說:
“總會有辦法的,就如以往那般,完成不可能之事,做好眼前,信他便是。”
“哐”
話音剛落,一聲巨響,就在這處山腳迸發,一物如流星墜地,正砸在起伏不休的山脈之中,轟在妖物集群最密集之處。
隨他墜落,引發了如核彈爆發時的巨型蘑菇云,其靈力散碎碾壓,墜落時,將整個山腳密密麻麻的妖群,碾碎大半開來。
也轟碎了這處地脈。
攪得山峰片片剝離,像極了被潮水沖垮的沙堡,恐怖而又絢麗。
群山碎裂,煙塵漫卷入天際,好似沙塵暴團團飛舞,在那破碎入浮島深處的溝壑之中,老祖狼狽的躺在被碾成齏粉的碎石堆里。
臉上留著兩個清晰的拳印,胸口有破碎起伏的碎骨,甚至刺穿體表血肉,哪還有一絲一號的仙人風范。
“厲害啊。”
老祖躺在那溝壑碎石中。
他看到一縷光從空中掠來,包裹在光中的,是雙眼拉出電弧,碎發根根而起,全身纏繞著粘稠靈氣,手持百鳥朝鳳槍,如無情的滅世機器一般的沈秋。
在他身后,還有十二道器懸于周遭。
這人隨手一拿,便有刀槍劍戟各色兵刃落入手中,也不見如何轉換,隨手一打,便是世間武藝絕頂招數,轉換間不見一絲生澀。
之前使刀剛猛,換到長槍便銳利如電,行云流水,甚至有種武藝特有的美感。
十方神武,已是走到武藝頂級。
更妙的是,這每一種兵刃轉換,還有附帶的武意迸發,就如現在這天落一槍中,便有源于仇不平的燎原槍意。
這一槍,還在百丈之外,卻讓老祖察覺,自己已被鎖定,不管自己逃去何處,哪怕挪移百里,這一槍依然會扎在自己身上。
還有威懾天地的碎靈之術。
這一年里,沈秋到底做了什么來提升呢?
很簡單。
他一直在苦練碎靈秘法,以屠盡地淵妖物為契機,硬生生把這樣一個主動技能,練成了被動技能。
如今,這一招一式展開,都帶有碎靈術加持,完全不需要再如之前一般蓄力,這就打的老祖相當難受。
“你,已不比當年的龍虎君弱了。”
眼見一槍如閃電刺來,老祖躺在碎石堆里,也不管周圍狼藉之態,朗聲說道:
“可惜,如此霸烈之力,老祖我千年前,就已戰而勝之!只是這樣,不夠!遠遠不夠!”
“吼”
獸吼響起,待索命一槍刺來,帶起雷光陣陣,轟的大地剝離破碎,苦苦支持至此的護山大陣,如雞蛋殼一樣,被這一擊碰撞的碎裂開來。
整個蓬萊山山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在一眾鬼修愕然的感知中,整個方圓百里的蓬萊山,都從沈秋與老祖碰撞的節點,碎裂開來。
大塊大塊的巖石,從天坑碎裂處墜入下方大海,還有妖物吼叫,再無大陣阻攔,它們逃離這人間地獄的路豁然開朗。
但還沒等第一頭大妖竄入高空,便見劍光一閃,白光掃過長空,讓黑云中有北斗星芒閃現,那振翅高飛的大妖,便被這星穹一劍一分為二。
“嘩啦”
張莫邪的身影,輕巧的落在一塊被靈氣激蕩,懸于空中的巨石之上,左手提著還在滴血的劍,右手里抓著幾個頭發纏在一起的人頭。
被老祖點化的十七妖王,在方才纏斗中,已被張莫邪砍了五六個,剩下的都逃走了,但它們今日必不可離開此地。
這些被點化的妖王,危險性要比一般的妖物更高。
若入人間,便可興風作浪。
誰知道老祖都教了它們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
沈秋請他壓陣,便是這個道理了。
他將手中滴血的頭顱隨手一丟,在艾大差大呼小叫和小差縱橫妖群,一路廝殺的吼聲中,往沈秋那方看去。
剛才那必殺一槍,無功而返。
在倒塌破碎的山體之中,老祖已化身龜身蛇首,威嚴滿滿的北陸玄武,以這最重御守的神獸之形,硬吃下碎靈一槍。
百鳥朝鳳槍就像是一根針,刺入老祖龜甲之內,打的那一方龜甲破碎,還有鮮血飛濺,但最終沒能徹底破開靈樞,毀去寶體。
這一記無功而返,包裹在熊熊烈焰般光中的沈秋并不停留,雙手交錯間,金銀雙色的乾坤坎離雙環,被扣入手中。
隨著沈秋在兩處流轉,躲開老祖以蛇首猛擊,又以再正統不過的墨家武藝,將雙環蓄力到極致,陰陽相合,一前一后,雙環若風雷打出。
靈氣注入包裹,使這墨家靈器似是煥發出全部威能,呼呼轉轉,帶起若泰山壓頂的重擊,就好似兩把無柄大錘。
出手消散,穿越撕裂空間,又在老祖龜甲之上出現。
“哐,哐”
兩聲巨響,雙環若錘砸落,打的老祖龐大身形向下猛縮兩次。
這周身近五十丈長的巨型玄魚,像是一根楔子,被砸入地面,轟出一個龜型凹陷。
對付重甲,自然要用鈍器。
而這雙環連擊上,依然帶著碎靈秘術,正打在玄武被百鳥朝鳳槍扎碎的甲殼之上,打的龜甲徹底破碎,如黑色蛛網的裂痕四處飄搖,疼的老祖大神嘶吼。
沈秋閃身躲過玄武噴出的神通水箭,雙環也不回收,就懸浮在身體搖擺,像極了鉅子用雙環時的浮游炮姿態。
百鳥朝鳳槍也被收回背后大盒,取而代之的是雙拳緊握。
以巨獸猛襲的姿態,雙拳向下轟擊,一連兩記神武開天,在加上黑色拳套天機無常的雙重攻擊,轉瞬四拳落于玄武背后,打的老祖噴出血來。
眼見卻邪入手,刀意再生。
老祖當即再用變化,東方龍吟陣陣,轉瞬便有豪雨雷光從天而降,散落于各處,都濺起煙云流轉。
但凡罩入雨中,不管是妖物,還是鬼物,都會如落入酸雨一樣,被腐蝕的干干凈凈。
身長近百丈,全身青鱗透光,鹿角虎爪,鬃毛飛揚的神獸青龍在云端游走來回,施云布雨,又換了種神獸之形,這大概就是老祖擅長云雨咒法的奧秘所在。
他這變化之術,當真神異非常。
且青龍有萬物生發,愈傷回春的神通天賦,化身青龍只是幾息之間,那些被沈秋打出的慘烈傷口,就有了復原之兆。
甚至是體內被碎掉的靈樞,都在云雨散落中快速重愈。
但還沒等老祖駕馭云雨,滅去山中萬物,便聽聞另一聲龍吟再起,下方滅世云雨煙霧之中,沈秋再換兵刃,黑色禪杖虬龍落入手中。
隨著靈杖舞起,靈氣灌入。
蒼龍靈韻浮現于周身之外,如蛇般層層纏繞,又隨著佛杖旋轉,那些從天而降的滅世云雨,又如彩帶飛舞,被沈秋一圈一圈的纏起。
雙龍飛舞,雷光陣陣,云雨咒法再被破去,又隨著飽含水靈之氣的虬龍打出大威天龍杖,一杖若戰錘轟擊,正中老祖額頭。
如雷鳴震動之間,一株被凜冬寒氣封凍的龍角,被打的碎裂開來,散落到天穹各處。
水行奈何不了沈秋,老祖于下一瞬又化作烈陽陣陣的朱雀,刺耳嘶鳴中,滾滾天火,昭昭而來,將沈秋包裹其中。
但隨著一聲虎吼,忘川經妙法轉換為火行,陣陣金色火焰如盔甲,罩在沈秋身上。
千年圣火!
已入掌控,在搖光刀一記無生刀劈出同時,漫天火海,也化作一記焚天煮海的火行刀影,正斬落老祖體魄之上。
卻斬了個空。
變化之術,大能升騰星穹,小能藏形須彌。
一刀斬去,空中卻已無朱雀身影,取而代之在尚未散開的煙雨煙霧中,一道散發青光的銳利尾椎,悄無聲息的刺向沈秋。
就如一桿槍,鎖定之下,又破碎空間而來,待現時,就已到沈秋腦后,躲無可躲。
如蝎子一樣的尾椎銳利,還有青光點點,一看就是劇毒之物。
搬山君專門叮囑過這一招,當年的龍虎君,就是倒于這等惡毒偷襲之下。
“砰”
一道身影在此時飛身而來,撞開沈秋,正面接下這一擊毒針。
尾椎刺來,正入額頭,破開血肉,留下一道菱形傷痕,但那身穿華麗長裙的嬌小女子,卻好似毫無感知。
小差用那無神雙眼,緊盯著眼前老祖欲收回的尾椎,雙手揚起,死死抓住這天蝎之尾,就如硬憾蠻牛的斗牛士,怎么也不愿放開。
又有北斗星光揚起,兩道黑影一閃而過,隨著老祖一聲痛呼,那散發著青光的尾椎,竟被整個斬落下來。
張莫邪哈哈一笑,方才見沈秋所用碎靈術,這會也是手癢,便學著來了一劍,沈秋也是隨之再補一劍。
兩劍配合偷襲,收獲滿滿。
“吼”
眾人合圍,又聽的怪異吼叫。
沈秋面色一肅,當即后撤。
揮起手掌,將張莫邪與小差拍飛出去,下一瞬,他們所在的山峰處,就如被天狗啃食,一大塊山體,悄無聲息的消失。
再回頭看去,老祖正邁著沉重四蹄,其狀若黑山,又像羊身人面,雙眼在腋下處,有凌亂虎齒,巨獸之型,又有人手搖曳。
饕餮。
吞噬天地之獸,大概也是看出了以此時沈秋十方神武外加鬼神之力,與他打正面實在是勝算極小,老祖便換了種方式。
饕餮怒吼,吼聲怪異,但身體中部大口張開,便有惡風涌動,將身前萬物,都卷入那口中。
他要把整個蓬萊山都吞入腹中!
“被斬碎的靈樞已盡數復原。”
張莫邪頂著那股惡風,對身側喘著氣的沈秋說:
“以他化身靈獸千萬,總有百般妙法拖延時間,每一次變化,體內靈樞都會相應變化,你我砍殺之力,還不如他恢復的快。
若每一種形態都算一條命的話,老祖完全可以拖到你我精疲力竭,這許是他壓箱底的底氣所在。
除了迎頭去攻,還有其他方法嗎?”
“有。”
沈秋看著眼前吞噬萬物的兇獸饕餮,他抿了抿嘴,左手向前虛握,下一瞬,有靈氣暴漲于山中,蓬萊山下的靈陣失去陣眼,開始暴動起來。
通天劍玉重回手中,沈秋看著手里的玉,他回頭對張莫邪說:
“只是這一招用出去,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張兄,與大差小差且去山下,替換鬼修們御守四周,接下來,便需要他們幫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