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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琴劍雙絕

熊貓書庫    左道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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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之地的蘇州城,這些時日熱鬧的很。

  這座城市本就繁華,多年戰亂,也奇跡般的未曾波及到這里,哪怕是在南北兩朝交戰最為激烈的時刻,遠方的混亂,也未曾影響到這座城市的煙雨軟紅。

  而在大楚重建之后,蘇州城的繁華,便更上一層。

  大楚定鼎燕京,臨安城又經戰亂,幾乎被付之一炬,那處的熱鬧,就轉移到了并不遠的蘇州,各大商號,也樂于在這城中多做交易。

  究其緣由嘛,除了蘇州地理位置本來就好之外,這里還是大楚女皇的“龍興之地”。

  青青并不是出生在蘇州的。

  但她從小確實是在蘇州長大的。

  她對于這座城市的感情,絕非一兩句話就說的清楚,朝廷重建大半年,南方戰事已盡數終結,整個天下不僅是名義上,而是真真實實的重歸一統。

  再加上第一次科舉非常成功,朝中各處都有新人上位,統治體系雖還并不完善,但總是可以正常運行。

  有良臣輔佐,女皇的重擔也少了很多,于是便在禮部建議下,往江南巡游一次。

  當然不僅是巡游天下,看民間風物,更重要的是,女皇要往南方各地走一遭,親眼看看那里的情況,順便將大楚的威儀,也從北方,拓展到南方來。

  國主出行,自然是大事一件。

  青青還未從燕京出發,國主親軍搖光衛就已趕赴江南做準備,以及整個聽諦司,除了東瀛事務部分之外,其他成員都被動員起來,在整個江南巡查。

  聲勢極大。

  不但是民間各色妖邪被清掃一空,連江南武林都像是被抽了一鞭子,被動員起來。

  女皇畢竟出身武林,這趟南巡,肯定是要召見江湖人的,而武者們往往魯莽無度,若是被有心人煽動一下,難免會出現一些亂子。

  畢竟,大楚朝和武林嚴密結合,將整個江湖納入朝堂管理的體系,并非所有江湖人都喜歡。

  總之,聽諦司總部所在的蘇州城也因這事,變的相當熱鬧。

  “無錫丐幫送來消息,有疑似隱樓余孽,正在太湖附近活動,很是積極,尚不知他們欲做何事,但很可能和女皇南巡有關。”

  煙雨樓中,穿黑袍,帶面紗,身段優雅的聽諦司總捕頭,原五行門長老幽寒,正在對自家老大匯報最新情況。

  而聽諦司主管,女皇心腹沈蘭沈大家,則如往常一樣,坐于墨家制作的玻璃鏡前,一邊收拾頭發,一邊隨口說到:

  “隱樓?已是小貓兩三只,竟還敢露頭,是該說他們膽大,還是該說他們瘋癲?罷了,當年武林巨擘,如今也不過是小角色。

  你分派部下,三日內,了結此事。”

  幽寒神捕應了一聲,但并未離開,又說到:

  “大人,隱樓余孽好說,但與他們牽連的,目前查證,已有門派七八個,牽連人數怕在五百之上,這些人,該如何處理?”

  “東瀛那邊,戰事激烈,總不缺炮灰的。”

  沈蘭輕聲說了句,幽寒長老當即了然。

  她欲退下,但又想起一事,便又對沈蘭說:

  “我之前聽聞,女皇此次南巡,第一站便是蘇州,而且還帶了封賞前來,門主你據說要被冊封為聽諦候。

  這千年之中,以女子之身,得此重任封賞,門主可是第一人,當真可喜可賀。”

  這話帶著些諂媚,且稱呼也從“大人”,轉為更親近的“門主”,顯然是幽寒長老有心在沈蘭這邊,刷一個恭順的印象。

  她其實也有私心。

  以前是江湖動亂,沒辦法。

  自己和曲邪的孩子,不得不隱姓埋名,寄樣于他人家中,雖然生活的極其優渥,但作為生母,要和孩兒分離,心中總有不忍。

  如今天下大定,自己這見不得光的五行門,也搖身一變,成了朝廷心腹,正兒八經的官方人員,幽寒長老就動了小心思。

  她如今也是朝廷經制官員,便想把自己孩兒接回來,認祖歸宗,也好給曲家留個正統名分。

  但這事,不得沈蘭點頭,肯定是辦不到的。

  “唉,到底是江湖人出身,連說好聽的話都不會,如此直白,也太不講究。”

  沈蘭嘆了口氣。

  她自鏡子前左右動了動臉頰,覺得今日這發型無誤,便站起身來,頭頂金步搖搖動幾絲,對身后幽寒說:

  “你也不要做如此諂媚,你心中所想,我都是知道的。這些年,你做事也算恭順得力,想念人倫,也是人之常情。

  我本該許你接回小福。

  但幽寒,曲邪當日身死時,所留遺言,并不希望小福再入江湖,只求一生平安。

  你如今乃是聽諦司總捕之一,雖是為朝廷辦事,但總歸會在江湖上惹來一些恩怨。

  我聽諦司所管轄,可也不只是江湖事,這些時日,咱們在天下各處搜尋怨靈精怪所生,以后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也要由咱們處理的。

  那可是九死一生的活,你確定小福跟著你,能讓他一生平安?”

  幽寒長老站在那里。

  她眼中有思索,遲疑,顯然是難以下決斷。

  “不如這樣吧。”

  沈蘭對下屬說:

  “我許小福改回曲姓,你也能與他相認,但此時除了熊小四,你,我,小福之外,不得再有他人知曉。

  小福以后還是養在熊家,等他長大了,你再酌情把曲邪之事告知于他。

  或者別告訴他,免得他心生別樣心思。

  你呀,這些時日,忙于司中事務,對小福疏于管教,我聽說,那孩子這些時日,正瞞著熊小四,與琴臺護衛偷偷學武呢。

  真不愧是高手血裔,聽說進展極快呢。”

  幽寒長老悚然一驚,她想讓兒子隨她生活,但絕對不想讓兒子學武藝,涉江湖之事,如今聽沈蘭提點,當即曉得輕重,立刻告辭離開。

  要去落月琴臺,好好教訓一下那小王八蛋。

  幽寒告辭后,沈蘭意味深長的笑了一聲,作為聽諦司主管,如今她手中除了五行門之外,還有丐幫,天機閣等等消息渠道。

  這天下間大小事宜,無她不知,而掌握了足夠多的信息,不管面對什么事,都能游刃有余。

  且方才幽寒所說封侯之事,沈蘭雖未曾表露,但實則心里也是歡喜的。

  女侯爺呀,這可真是千年未有之事。

  青青對自己人,當真沒的說。

  不過以沈蘭在大楚攻伐天下過程中,以一己之力,承擔起大楚所有的情報往來,這等貢獻,得一個侯爺爵位,也是理所應當的。

  “這下,面對劉卓然父母,自己也有些底氣了。”

  沈大家心中愉悅些,便推開房門,往煙雨樓后院去,她成了朝廷大員,自然不能再拋頭露面,登臺表演,不過煙雨樓到還在。

  依然是蘇州最火熱的宵金窟。

  沈大家卻從當紅歌姬,上升到了“媽媽桑”的地位,還偷偷公器私用,從天下尋訪有名歌姬舞姬,填充此處。

  人嘛,總要有個愛好。

  有秀禾陪著,入后院,就見瑤琴正抱著一個嬰孩,在院中走動,還時不時晃一晃懷中,讓那嬰兒睡得更香甜些。

  “喲,這是把人家孩子,當成自家孩子了。”

  沈大家一開口就是刻薄損話,這是她對自己人表達善意的方式。

  論起戳心窩子的功夫,沈大家稱第二,世間無人敢稱第一。

  但瑤琴也不是那等刻薄性子,她也不理會沈蘭打趣,將那孩子遞給身后侍女,瞪了一眼沈蘭,說:

  “你這大忙人,今日怎有功夫過來打趣我?”

  “自然是有好事啊。”

  沈蘭笑嘻嘻的抓起瑤琴手腕,兩閨蜜往院中石桌坐下,她對瑤琴說:

  “你家那負心漢,前幾日從昆侖離開了,這會也不知游蕩到何處去,你看他下了山,也不第一個跑來看你,或許先去私會那小妾慧音了。

  果真是妻不如妾。”

  “我忘川宗人才濟濟,卻就你沈蘭長老話多!”

  沈蘭話音未落,便聽得院后房中傳來熟悉聲音,她悚然一驚,回頭看去,便見沈秋負著手,從房中走出。

  沈大家撇了撇嘴,這些高手,一個個就喜歡玩這種神出鬼沒的游戲。

  但如此想著,卻還是起身,對沈秋躬身行禮,說:

  “參見宗主。”

  “罷了,別多禮。”

  沈秋擺了擺手,從侍女手中接過那睡得香甜的孩童,不太嫻熟的抱在懷里搖晃兩下,動作或許有點大,不慎將他驚醒。

  眼見孩子要哭,他急忙將體內靈氣化作溫潤的通玄氣息,如甘霖般融入嬰孩體內,這一陣舒爽,讓那孩子又眉開眼笑,還發出咯咯笑聲。

  “趙廉老頭倒是好心思。”

  沈秋抱著孩子,坐在愛妻身邊,說:

  “青青已說,不會追究,但老狐貍就是不放心,遠征東瀛,還要把自己侄孫,寄養在我家夫人這里,就怕被旁人害了。”

  “人之常情嘛。”

  沈蘭看了一眼那嬰兒,如狐一般的眼中閃過一絲銳芒,隨后又變得溫和。

  她說:

  “女皇還是心善,這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據妾身所知,南方那邊,還懷念趙家江山的人,可是多得很呢。

  據說還有趙家余孽,渡海跑到域外阿瑜陀耶那邊,一個個藏得好,讓妾身也是非常頭疼。”

  “他已經夠可憐了。”

  瑤琴看著那孩子,嘆了口氣,母性大發,說:

  “從小無父無母,卻又有這個麻煩血統,這孩子以后一生,注定不得自由快樂,沈侯,還是莫要在對他動心思了。”

  這一聲沈侯,自然說的是沈蘭了。

  說的沈大家眉開眼笑,便不再多說此事,她看了一眼沈秋,說:

  “宗主這次下山,是要游歷天下?還是要在蘇州城,等女皇巡游過來?”

  “是回來看看你們。”

  沈秋說:

  “順便看看青青,她說有事要找我幫忙。”

  “唔,那應該說的是武林大會之事了。”

  沈蘭想了想,說到:

  “武林大會兩月后在燕京舉行,但那時,女皇估計還在南方巡游,安定民心,趕不回去主持,天下武者齊聚,自然要尋個能壓住場面的。

  我大楚將武者文人一視同仁,文士科舉三年一次,武林大會十年一度,還有洛陽英雄會五年一度,都是為國選賢,不可大意。

  之前第一次科舉,可是女皇親自監場,這一次武林大會,自然要選個能讓天下信服的高手。

  純陽子推說年事已高,紫薇道長又已退隱江湖,鉅子忙著建墨家大船,都是抽不出時間,只有兩位護國天師,怕是壓不住。

  這算來算去,也只有宗主你合適了。”

  沈秋看著沈大家,語氣古怪的說:

  “這數月不見,沈大家說起來話,倒是四平八穩,這一副官腔打得好,不過,武林大會...”

  宗主摩挲著手指,片刻之后,他說:

  “熱鬧熱鬧也好,若是來此一遭,還未參加過一場武林大會,那確實是有些可惜,這事,我應下了。”

  “算算時間,武林大會結束,恰好就要到白露時節。”

  沈蘭又說到:

  “宗主將赴蓬萊,與老祖最后一戰,這是關乎天下未來之事,若事有不妙,如今一切安定,都成泡影,敢問,宗主可有必勝之法?”

  這個問題,沈秋沒有回答。

  就好像當完全沒聽到,讓沈蘭一陣氣悶。

  不過想想也是,若是她站在沈秋這個位置上,將決定世界走向的重擔壓在肩膀上,怕也是沒心情回答這問題的。

  不過見沈秋正伸出手,逗弄懷中嬰孩趙平安,沈蘭便放下心來,如今這情況,宗主還有心思與嬰孩玩耍,看來是胸有成竹。

  肩負一個世界的重量,這往往是一種感性的形容,但如今卻是沈秋的真實寫照,不由的讓人有些唏噓。

  半柱香后,三人正在聊天交談,忽聞天際有嘹亮嘶鳴,沈蘭抬起頭,便見一道黑光閃來,神駿巨鷹自天際落下,背后還有一抹白衣倩影。

  女侯爺輕笑一聲,便站起身告退,她可不想打擾眼前這一家人團聚。

  帶著斗笠的林慧音,從懸停于丈許高的驚鴻背后一躍而下,這江湖女俠,眼見沈秋和瑤琴在前,便摘下斗笠,前行幾步。

  欲要說些什么,但又看到沈秋懷中孩子,便臉色微變。

  “不是的。”

  瑤琴見狀,急忙上前解釋一聲,這才讓林女俠臉色好看了些。

  眼見瑤琴,慧音兩人若姐妹一般和諧,一英武,一溫柔,著實是琴劍雙絕,人間佳偶,抱著孩子的沈秋在一旁眼神柔和。

  似是眷戀眼前一幕,要將它刻入腦海,永世不忘。人這一生行走,為的便是讓自己不至于孤獨一生。

  如今沈秋有兄弟朋友,又有嬌妻如此,紅顏相伴,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已算是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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