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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鴿子

熊貓書庫    左道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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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沈秋?你還好嗎?”

  沈秋在那林間幻夢中穿行,自由自在,就好似化身一只山間靈猿,好不快樂。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被瑤琴擔憂的聲音喚醒,他眨了眨眼睛,看著身前抱著落月琴的娘子,便問道:

  “我,呆了多久?”

  “我彈完琴曲,已有半柱香了。”

  瑤琴見夫君一臉迷茫,便掩嘴輕笑,她撫摸著手中寶琴,輕聲說:

  “夫君這下不必擔心我的安危了。

  這寶琴,不用真氣也能用,只是無法以音刃傷人,但對我而言,只是這琴曲意境在,便可保無憂。”

  “嗯,確實厲害。”

  沈秋點了點頭,心中一塊大石頭總算落地。

  他挽著瑤琴纖腰,輕聲說:

  “我知你心善,但以后啊,還是要多練習一下殺伐之音。”

  “寶琴雖好,但兩年之后要還的。”

  瑤琴有些不舍的撫摸著落月琴,她說:

  “這琴,確實是所有琴師夢寐以求之物,一旦擁有,別無所求,是妾身貪心了。”

  “倒也不必這么說。”

  沈秋輕笑了一聲,他看著身后莽莽太行,豪氣勃發。

  “兩年之后,若夫君還不是那陽桃的對手,這場和蓬萊的仗,咱也就不用打了。”

  傍晚時,沈秋提著木箱,與山鬼一起通過那山坡后的峭壁,下入太行仙門的遺址之中。

  這是他第一次到達這里。

  沈秋也算見多識廣,去過五仙秘境,玄冰鑄就的朔雪宮,乃是仙家風物。

  眼前這劍門秘地,和朔雪宮相比,太寒顫了,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石洞,也如天然溶洞一般。

  “大哥。”

  見沈秋過來,坐在石頭上調息,穿著天罡甲,如黑甲怪物一般的小鐵也站起身來,沈秋對他點了點頭,說:

  “其他地方,都尋好了嗎?”

  “嗯。”

  小鐵說:

  “這里和天目山那邊很相似,從這石室向外,山中溶洞四通八達,如蛛網一般,這幾日,我與山鬼大哥在其中走了幾趟。

  除了這里之外,在溶洞外圍,還有好些石室,那里才是主體,里面有很多仙門留下的石壁。

  上面都是武藝,丹法,還有些仙術秘冊的入門學識。

  我們還找到了一些存放于此的零散丹藥,幾個丹爐。

  上好兵器也有,但品質,比蓬萊放出的那些寶刃,都要差一些。”

  “這就夠了。”

  沈秋摩挲著胡須,說:

  “對于江湖人而言,這樣的收獲,已經堪稱秘寶。但想要釣上大魚,這么點東西還不夠。”

  “那個就夠了!”

  山鬼指向石室盡頭的照影石壁,他說:

  “那石壁后方,還有空間。”

  “就和五仙秘境一樣?”

  沈秋走向那刻畫著驚鴻照影劍的石壁,他伸手拍了拍那嚴密合攏的巨石,又將劍玉靠近那石壁。

  在感知到劍玉抖動后,他對身后人說:

  “石壁有靈氣殘留,而且看這樣子,數目還不少。這里的布置,與五仙秘境和朔雪宮的分別極其相似,仙家秘境和凡俗秘境是分開的。

  只是,兄長,你知不知道,這石壁之后到底有什么東西?”

  “看這里。”

  山鬼彎下腰,指了指石壁前的石棺,下方那張莫邪留下的繪刻打油詩,就好像某某人到此一游的惡趣味一樣。

  “嘖嘖,年輕時的張教主,果然很囂張啊。”

  沈秋看著那行字,他說:

  “看樣子他應該是打開過石壁,又關上了,若他都覺得石壁后的劍影兇險的話,那么,咱們現在最好也別主動去招惹。

  不過,用作一個坑殺陷阱,這樣的強度倒是剛好合適。”

  他看著眼前的石壁,眼中異彩連連,一個想法在他心中快速形成。

  手中的木箱,放在石頭上,咔的一聲打開。

  在石室中那個已經干涸的,散發著古怪藍光的水池映照下,木盒中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六枚追命。

  艾大差說他下了血本,一點都不夸張。

  只看追命內部的精妙構存,就知道這東西做起來有多復雜。

  就算艾大差機關天賦驚人,這六枚追命拿出來,基本上也算是暫時掏空了他的口袋。

  這便是沈秋敢拿太行仙門遺跡,釣蓬萊大魚的又一重底氣。

  如今靈氣不存,那些千年老鬼有千般妙法,也施展不開,以肉身武藝對抗,最多就是個天榜上游實力。

  并非不可戰勝。

  “六枚追命...”

  沈秋拿起一枚散發著青芒寒光的追命,在手中摩挲著,他看了一眼身后的照影石壁,說:

  “再加上太行秘傳的奪命劍影,完美的伏擊圈已成。接下來,再做點布置,就該把消息放出去了。”

  他看著山鬼懷中的承影劍,他說:

  “只是兄長,你接了承影劍,理應算是仙門傳承,就這樣把自家傳承公之于眾,心中是否有愧?”

  山鬼搖了搖頭。

  那鬼面之下的雙眼中,毫無情緒波動。

  他說:

  “我是個劍客,是個武者,我身為凡人,樂得逍遙。和這修仙法的劍門,沒有絲毫關系。

  現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

  這地方留著,是我心結,也是個累贅,若此次能借機毀去,我在太行山中,也能過得輕松些。”

  “那這劍法?”

  沈秋指著照影石壁上的六十四式劍術,說:

  “也不毀去,就留下?”

  “留下吧。”

  山鬼語氣多了絲波瀾,他伸手觸摸了一下照影石壁,輕聲說:

  “隨它去吧,就和我一樣,這劍術,有緣者得之。

  此事之后,這秘地也就不在,太行仙門最后的痕跡,也會被徹底抹去。誰能學會,帶出去,縱使傳遍天下,也與我無關。”

  眼前的照影石壁,在火光映襯中,投下一縷縷光影,讓山鬼似是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來到這里的景象。

  那遙遠的就像是上一輩子的事情。

  那時他是個孤膽復仇者。

  現在,他有了兄弟,有了家人,有了生活。

  在遇到沈秋之后,他有了一切。

  山鬼搖了搖頭,將那些記憶甩出腦海,收回手指,毫無眷戀的轉過頭,說:

  “要打獵,得有香餌,這套劍術,足夠引來我弟想要的大魚了。”

  “好。”

  沈秋也不再多言,他們手中有六只追命,布置的好,干死一個天榜都不是問題。

  只是這六只追命該怎么用,還要謀劃一番。

  “兄長和小鐵在此受累一晚,畫出這遺址的地形圖來。我得出去一趟,算算時間,咱們需要的那只‘鴿子’,也快到了。”

  車華來到太行山的時間,要晚兩天。

  盡管他出發的比沈秋一行更早,但他孤身一人,又受了傷,還得躲著河洛幫的追捕,待進入太行山時,已經有些疲憊不堪。

  他沒有隱藏自己的蹤跡,就那么在太行山外圍,點起篝火。

  他不擔心沈秋發現不了他。

  河洛大俠隨身的靈獸鷂鷹,已經是武林中的新傳說了。

  有人認出了那是鳳頭鷹,便說河洛大俠不是無門無派,人家是墨家傳承。

  理由也很充分,鳳頭鷹這種異獸,只有墨家才懂飼育之法。

  關于這個傳言,墨家人并沒有出面澄清。

  幾乎就是默認了一樣,但就算沈秋如今叛出正道,為非作歹,弄的瀟湘之地橫禍連連,也沒有誰敢去質問墨家。

  那可是隱藏在江湖中的龐然大物。

  車華裹著毯子,坐在篝火邊,吃了幾個隨手摘來的果子,又喝了些水,本打算在此等待一夜。

  但長久趕路,讓他又困又累,便迷迷糊糊的進入了夢鄉。

  也不知睡了多久,然后便被扣在脖子上的冰冷拳套驚醒。

  待風餐露宿,身形狼狽的車華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便是如鬼魅一般出現的沈秋。

  后者就半蹲在自己身前,火光照亮他半個身體,另外半個,藏在黑夜之中,那帶著天機無常拳套的左手五指,正緊扣在他脖頸上。

  力道極大,讓車華有種窒息的感覺。

  他看著那雙冷漠的雙眼。

  毫不懷疑,下一瞬,沈秋便會拗斷他的脖子。

  河洛大俠,有足夠的理由這么做。

  畢竟,車華試圖刺殺他的妻子。

  在這個時代,這已經是很惡毒的行為了。

  禍不及妻兒,是正道中人名義上的守則底線,而車華,雖是為尋死而去,但也依然觸碰了這條底線。

  “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沈秋看著眼前這枯槁消瘦的年輕人,他啞聲說:

  “還有,我很好奇,是什么驅使你,千里迢迢,跑來送死的?”

  “我,是,替人,送口信,給你。”

  車華艱難的,在窒息般的喘息中,取出掛在手腕上的玉佩,說:

  “是,何忘川大俠,讓我,送口信。”

  “嘁”

  沈秋冷哼一聲,車華整個人被砸在地上。

  用力之大,帶起風聲,讓旁邊快要熄滅的篝火,再飄起幾枚火星,而他手中的玉佩,也在一閃間,落入沈秋手中。

  后者摩挲著那玉牌,他背對著車華,說:

  “那個喜歡多管閑事的老頭子,要你帶什么話?說吧,說完就準備赴死。

  我愛妻被你嚇壞了,你這道貌岸然的家伙,若是恨沈某,為什么不像個男人一樣,來找沈某拼個你死我活?

  你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只會去欺負弱女子。

  呸,華山派那最后一點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我...”

  車華想要解釋些什么。

  但這一瞬,他看了看自己左手那斷指,心便靜了下來,仰起頭,對沈秋說:

  “我做錯了事,若有可能,我想對瑤琴姑娘道歉。

  但這事是我一人所為,我不配自稱正道,沈大俠要殺要剮隨你,請勿要辱及華山。”

  “廢話少說!”

  沈秋冷聲問道:

  “那老頭讓你帶什么口信?”

  “何忘川大俠,說他與任豪盟主乃是至交,不忍見沈大俠就此叛離正道,想要與大俠當面談一談。

  又因一些不得已的原因,無法親身相見。”

  車華舒了口氣,他啞著聲音說:

  “他便讓我替他來勸說你,說是若沈秋大俠想要重回...”

  “不必說了。”

  沈秋將玉佩丟回來,丟在車華手邊,他活動著五指,冷聲說:

  “正道中人,規矩太大,沈秋高攀不起,做個江湖散人,逍遙自在,他們把沈秋叫妖人,隨便他們吧。

  只是再遇到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沈某絕不會手下留情。”

  聽到這斬釘截鐵的話,車華也是一陣黯然。

  沈大俠去意已決,勸說不得了。

  “何忘川大俠還說,沈大俠正在做一件針對隱樓的事,若是沈大俠不嫌棄,在下也愿意幫忙。

  實不相瞞,在下做那錯事,便是隱樓中人蠱惑的。”

  “哦?”

  沈秋語氣狐疑的說:

  “你莫不是怕沈某取你性命,在給自己開脫?”

  “沈大俠不信我就算了。”

  車華站起身來,拍了拍塵土,對沈秋一躬到底,他說:

  “車某是真的知錯了,若沈大俠不愿饒恕,便殺了車某,為尊夫人出氣吧。”

  “唰”

  下一瞬,沈秋身若幻影,在車華根本來不及反應之時,那黑色拳套便再次扣中他脖頸,車華喉骨發出咔咔作響的聲音。

  那劇痛來襲,讓車華眼前甚至浮現出走馬燈般的光。

  他要死了。

  沈大俠,最終還是不愿意原諒他。

  罷了。

  就這樣吧,自己做錯了事,就該接受懲罰,自己要有男子漢的擔當,從小,師父就是這么教導他的。

  只是可惜,終其一生,自己還是沒能重建華山派。

  自己對不住師父的養育,授藝之恩。

  但就在車華準備坦然接受死亡的時刻,沈秋卻再沒用力,而是松開了他。

  “你想贖罪?”

  沈秋后退一步,在火光映襯中,他一步一步的退入黑暗,他說:

  “沒那么容易的。

  做錯了事,再回頭想做正確的事,不會那么容易的,但你說你想幫忙,行,我給你這個機會!

  若你真幫了忙,我便給你一個賠罪的機會。

  給你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唰”

  一樣東西,被精準的丟入車華手中。

  那是一個木盒,上面有古怪的徽記符號,很輕,里面似乎放著本書的樣子。

  “太行山中,有仙家遺跡。”

  沈秋的聲音,在黑暗中隱隱傳來:

  “明日一早,我帶你去遺跡入口,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把遺跡開啟的消息,傳遍天下。

  你知道怎么傳最快。

  你也清楚,那些話該說,那些話不該說。

  或者,你今晚就走,學了那木盒中的仙家武藝。

  沈某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只要你學了那武藝,只要你有天賦,數年后,自己孤身殺入圣火山。

  為宗門報仇,重建華山,也不是難事。

  沈某不會因此殺你,反正任叔也承諾,會幫你重建宗門,沈某就當為任叔履行諾言。

  但若你這么做了,也就再別提什么當面賠罪,重新做人之類惹人發笑的話。”

  沈秋冷笑了一聲,他說:

  “沈某看多了偽君子,現在反胃的很。

  車華少俠,那何忘川似乎很看好你,他覺得你還有救。

  但沈某覺得你和那些偽君子沒什么區別。

  選擇權給你了,你自己選。

  也讓你自己看清楚,在你心底深處,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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