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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鐺”
熊熊大火映照下,幾名聽聞妖人作亂,趕來鏟奸除惡的江湖高手,圍著眼前的鐵疙瘩亂砍亂殺。
刀劍帶著沉重力道,砍在黑色盔甲上,劃過點點火光,只有刻痕留下。
但這鐵甲堅固,打上去根本難以破防。
誰家行走江湖,會用這樣的盔甲?
幾名江湖人心中愕然,又有股譏諷。
這人穿著重甲,行動都難,那黑色巨劍,看著威猛,但他力氣不足,揮起來也慢的很,幾人輕松躲開劍鋒,又要上前對敵。
在那火焰前,還有兩人站著,大概是同伙。
一人裝模作樣的帶著黑色面具,抱著把劍,又穿的破破爛爛,連劍鞘都是隨手用木頭削的,一看就是落魄人士,不足為懼。
另一人生的大小眼,手里還抓著烤雞,在看熱鬧。
行為動作,瘋瘋癲癲的,隔著火焰也看不太清楚身形臉面。
但應該也不是什么高手。
只要打倒眼前這個動作緩慢的鐵甲人,今夜這事,就定下來了。
幾名高手對視了一眼,手中兵刃便更快幾分。
“他還不適應,那盔甲太沉,又有尖錐破體,老子都說了,那玩意是刑具,有誰帶著刑具打架的?”
艾大差咬著雞腿,喋喋不休的對山鬼說:
“你還不上去幫忙?他若是被打暈了,那圣火不再燒,他可就要玩完了。”
“不會!”
山鬼抱著劍,看著小鐵遲緩狼狽的身影,面具之下,雙眼中并無波動,他說:
“那是我兄弟,他不會輸在這里。我若幫他,便是瞧不起他。”
“你踏馬也是個瘋子!”
艾大差破口大罵了一句。
但山鬼不去幫忙,他自然也不會去。
他還巴望著小鐵力竭死在這里,好給他留一副絕世寶材呢。
火光亂斗中,小鐵這邊,確實遇到點麻煩。
身體受創不足為懼,有圣火護持,他不會因為受傷就死去。
但痛苦是無法豁免的。
人體有自己的一套保護機制。
在痛苦達到某個極限后,精神便會鎖死軀體,讓人進入昏迷,來保證痛苦哪怕突破軀體極限,也不會損害到精神。
而小鐵此時,已靠近這極限了。
身體還能承受,但精神卻越發麻木,有股昏昏沉沉的感覺,就好像是即將入睡,即將昏迷,讓他揮劍時的動作越發沉重。
而痛苦不休,糾纏于心靈之上。
也許是承受不住,小鐵眼前光線明暗交接,在旁邊長街的火焰漫卷映襯中,火光里,好似出現了幻覺一般。
恍惚中,在那刀劍撞擊鐵甲,將他打的踉踉蹌蹌的感知中。
他在那火光前,似是看到了師父。
師父站在火里,如小時候那般,正用溫和的目光看著他,目光中帶著一抹憐惜。
“小鐵啊,你是撐不住了嗎?”
下一瞬,師父的身影,似又在火光搖曳時,換成了父親。
父親傲立火場,站的如長槍筆直,一身桀驁,天下睥睨。
父親也在看著他。
目光中帶著嚴厲,又有拳拳期待。
“去疾,你的雄心壯志,要停下了嗎?”
“我...”
小鐵還沒回答。
眼前火中幻覺,又是一變,父親的身影,又變成了大哥。
沈秋自火中走出,手里提著一把鮮血淋漓的刀,他臉上,身上,都有血光點點,似是剛剛搏命撕殺了一場。
他看著小鐵,眼中盡是期待與鼓勵。
“搬山,站起來!繼續打!咱們兄弟要去做真正的大事,你,別掉隊啊。”
“大哥...”
小鐵被一劍劈中后腦勺,整個人都翻倒在地,又用巨闕撐著身體,靠著一股蠻勇,讓自己不倒下去。
在那一息火光轉變中,小鐵回過頭去。
入眼之處,亦是火光卷起。
在那火焰之中,雷詩音嬌小的身影,正站在那火光之中,大火纏繞著她的軀體,似要將她整個吞沒下去。
詩音的臉上,卻毫無畏懼。
她對小鐵說:
“我等著你呢,夫君,我等著你來娶我,不要讓我等太久。”
“詩音...”
“哐”
眼前幻象,都在下一瞬消失不見,一名高手眼見這烏龜殼啃不開,便將注意打到了小鐵面門上。
他一拳打來,正中小鐵臉上的面具。
但那看似脆弱的紅色鬼面,卻堅韌的驚人。
就和山鬼的巫祝面具一樣,非金非玉,但卻能抵刀砍劍傷,這一拳打來,不但沒有打破小鐵面具,反震之力,反而打的那高手拳頭劇痛。
“啪”
小鐵沉重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重新站直。
他雙手抓著巨闕,仰起頭來。
每一個動作,都會讓盔甲中的鐵錐刺入血肉,每一個動作,都會在全身上下帶起無端痛苦。
適應不了,豁免不了,忽視不了。
那些痛在提醒他。
他還不夠強!
他太弱了!
“不會!”
小鐵的聲音,在面具中響起,似是對自己再說,又似是在回應那些幻象。
“不會倒下!”
“轟”
在盔甲之下,本就灼熱的圣火,就像是被澆上了一層汽油,在小鐵心竅中燃燒的越發劇烈,再有舍身決暴起,讓天下至銳的龍虎戰氣怒吼咆哮。
戰氣纏繞在軀體之上,又在高溫中化作煙氣,自盔甲裂痕涌出,那滾滾白煙,也從般若鬼面的眼眶,鼻孔,嘴巴中涌出。
再配上那火光映照拉長的扭曲影子,這一幕將那幾個打的正爽的江湖高手嚇得后退幾步。
鬼神之說,誰能不怕?
今晚遇到這鐵甲瘋子,莫不就是那傳說中的鬼神現世?
“不會停下!”
低沉的吼叫自那黑甲人面具下傳來,在江湖人愕然的注視中,剛才還踉踉蹌蹌,行動困難的鐵甲人,這會就像是恢復了正常一樣,提起重劍便砸了過來。
鎖鏈聲中,劍式兇橫,被江湖高手側身躲過,但那劍砍空之后,卻又在手腕轉動中,又朝著另一人劈來。
劍上動能損失一些,但依然還在。
層層疊加。
滄海劍訣,滄海擊朔式。
“看!這才是絕世寶材該有的樣子。”
在后方,艾大差瞪著大小眼,雙眼放光的看著小鐵狂戰四方,他大聲說:
“不管多么沉重,不管壓力多大,這具天賜之軀,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適應,爆發,體內潛力近乎無窮無盡。
只要撐得住,便能走上無限變強的路。
絕世寶材...
老子沒看走眼!
這小子,只要不死,以后定成絕世高手,橫壓江湖。
哈哈,陽桃老兒看走眼了,他有大麻煩了。”
話音剛落,小鐵那邊的戰局形勢便逆轉開來,就如那一夜,搬山君操縱他與張楚對決的劣化翻版,五劍揮出,讓巨闕上的劍式兇狠五倍有余。
那幾個江湖高手只剩下了躲閃的功夫,被小鐵逼得上躥下跳,他們根本不敢反擊,更不敢直面兇狠巨闕。
那劍上附帶的力量,如今已是觸者即死的程度,且隨著劍式揮起,那恐怖力量竟還在增強!
要么死,要么逃!
再無第三條路了。
“點子扎手,扯呼!”
為首一人后掠數丈,對旁邊兩人大喊一聲,便要轉身逃離,但三人剛剛飛掠出戰圈,小鐵手中劍式一變,雙手握住劍柄,向前急刺。
恐怖力道,在戰氣推動下,化作凝于劍上的翻滾潮水,在怒濤聲中,被小鐵一股腦的推了出去。
滄海劍訣,長風萬里式。
氣勁橫出,不似劍氣,但比劍氣更剛猛霸道三分,就如海潮漫卷,擊碎堤壩,天高海闊,任其馳騁。
“不會掉隊!”
“更不會輸!”
“哐”
怒濤劍氣轟在三人腳下,就如炸彈爆開,將一條長街橫向轟碎,磚石四濺,氣勁爆開,推著三個高手狼狽砸在地面。
一個倒霉的,已經斷了條小腿。
他們趴在地上,驚恐回望,圣火燃起,烈焰引動。
那在長街邊燃燒的倒塌閣樓之上,有火焰竄起,被引動著朝著黑甲人的方向燃燒,而那提著劍的黑甲人,全身上下有血紅色的戰氣纏繞。
在那殷紅的般若鬼面下,已有兩只眼睛燒起,就好像黑夜中的鬼火。
那戰氣,混著鮮血在燒。
天下至銳的戰氣,沖破經絡,帶起血光,但下一瞬,那傷勢又會被圣火修復,復爾再次撕裂,再次修復。
就如鍛錘抬起,不斷落下。
在火星跳動中,要把這天賜之軀捶打成,只有黃泉才有的殺生利器。
“哐”
小鐵腳下的石板碎裂。
每向前一步,石板便碎裂一分,他沉重的腳步,就像是巨獸橫行夜空,每前一步,便會有比重劍更恐怖的壓力壓在身上。
還能動的兩個俠客心中惶恐,跳起來就要逃走,但一直旁觀的山鬼動了。
如鬼影一般,現于身前。
“唰”
承影出鞘,在火光中帶起一縷寒芒,抵在兩個人身后。
鬼面之下,有冷聲傳來:
“還沒打完,不許走!”
“回去!”
這數丈之地,一閃而過,兩個俠客,還有那趴在地上的江湖人臉上盡是絕望,這又是一個惹不起的高手。
他們試圖反擊。
但劍刃還沒抬起,就被一分為二。
精鐵長劍根本沒感覺到碰撞,便在劍弧忽閃中斷裂開來。
“回去!”
山鬼又說了一句。
三個人回頭看去,那手持巨劍的黑甲人已距離他們不到一丈,與其和眼前這個劍法通神的家伙比斗。
與那個黑甲人再打一場,勝算更大。
“啊!”
三人吶喊著,回身攻向仇搬山,后面如之前一樣,抬起重劍。
十幾息后,三個被打斷手腳,廢去武藝的江湖人,如死狗一樣扔在燃燒的長街廢墟上,艾大差吃完了燒雞,心滿意足的舔著手指。
他坐在自己那架被機關人拉動的馬車上,對眼前山鬼丟出一個木盒,說:
“這次就到這里吧,老子要回青陽山了,回去告訴沈秋撲街,他要的東西,老子給他了,但老子不是白給的。
拿了這么多東西,若是還做不出一番大事,下次再要,老子就不給了!”
他又看了看背著劍匣,穿著黑甲,如蠻獸一樣的小鐵,他說:
“你這小娃,倒也不錯,只是穿了這身天罡甲,以后怕是騎不得馬了,倒也麻煩,如此這般吧,老子抽空給你做個機關獸,以此代步。
但這機關獸也不是白拿的。”
艾大差瞇起大小眼,他抓著亂糟糟的胡須,對小鐵說:
“你老爹給了你些東西,老子知道,你去尋那些東西的時候,帶上老子一起。別的東西,老子不要,老子只要一樣。
那是,對你等毫無意義的東西。若你應下這事,你老爹的尸身,老子也還給你。”
面對這交易,小鐵想也不想的說:
“大哥說行,就行。”
“你這撲街,還真是信任他沈秋。”
艾大差撇了撇嘴,他對兩人招了招手,說:
“走吧,老子捎你們一路。”
“咔、咔、咔”
拉著這輛黑色大馬車的機關人阿貝德,在艾大差的命令下開始奔跑,機關人跑起來動作僵硬,但速度飛快,也不知疲憊。
金陵火光中,艾大差的破鑼嗓子哈哈大笑,就如夜梟一般,在這城中傳出老遠。
他們來時,便將城門碎開,這會大搖大擺的走,也是無人敢攔。
天蒙蒙亮時,在夜中,在那任豪殞身的石頭上盤坐著,打坐一晚的沈秋睜開眼睛,吐出一口悠長氣息。
在他身上,衣服上,沾滿了江邊水霧。
他站起身來,真氣游走一周,便將衣服蒸干,又在張嵐那只小貓喵喵中,回頭看去。
山鬼抱著劍,提著箱子,在他身后,穿著黑甲,帶著鬼面的小鐵,步伐沉重,背著巨闕,就如鐵甲機關人一般。
張嵐也站起身來。
他看的清楚,小鐵那鐵甲身上,到處都是血漬,從軀體上淌出的血漬。
“這...”
他回頭看著沈秋,厲聲說:
“這就是你說的涅槃重生?你和他都瘋了不成!”
沈秋沒有回答。
他只是負著手,等著兩個兄弟走到身前。
他看著小鐵。
小鐵也看著他。
在兩人打啞謎的時候,張嵐背著包袱,抱著貓,將黑扇放入袖中,他對身邊的山鬼吐槽說:
“那些正派中人,肯定會來找我們尋仇的。咱們狠狠打了他們一耳光,江湖人最重面子了,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一路上,肯定安靜不了。”
“那又如何?”
山鬼抱著劍,他說:
“敢來,殺了就是。”
“山鬼兄,別這么暴躁嘛。”
張嵐搖了搖頭,他說:
“咱們可是要去做大事的,又不是落了魔教,總殺人,不好,廢掉武藝,打斷手腳,丟在路邊就行了。
總殺人,不太好的。”
“再說了,我等也不能拒絕別人來尋仇。”
他活動了一下手指,說:
“這是行走江湖的禮貌。”
這話讓山鬼愣了一下,但隨即點了點頭。
他覺得。
張嵐這一次說的,很有道理。
“疼嗎?”
沈秋看著小鐵,伸手幫他擦掉肩膀上的血漬,沈秋眼中,有一抹心疼,小鐵看到了那眼光,他甕聲甕氣的,老老實實的說:
“疼,動一動都疼。”
“怕嗎?”
沈秋又問到:
“你估計要穿上它很久,才能取下來。”
“不怕。”
小鐵啞著聲音說:
“我已經不怕疼了,那一夜,那是我最后一次害怕了。”
“好。”
沈秋長出了一口氣,他回頭看著山鬼和張嵐,又看了一眼那江邊,似乎還殘留著陰寒的石頭,在帶著水霧的滾滾江水聲中,他說:
“走吧,咱們回洛陽去。”
“藏好我們的弱點,然后,做我們該做的事情。”
“這條路很難走,很漫長,咱們該啟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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