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和小鐵,正在夜色中,往長白山麓西南方向疾馳。
此處已經沒有濃霧遮蔽,他們要趕在北朝軍隊合圍之前,離開此地。
他體內兩種心法雖不能同時運行,但朔雪玄功的行氣路線,要比雪霽心法更復雜,一趟小周天循環,能帶來的真氣,比以往更多七分。
朔雪玄功這等江湖絕等內功已經入了門。
在上肢,下肢,腰腹,腿部的14處要害穴位中,已經有寒冰氣旋形成。
尤其是在下丹田中,除了雪霽心法的溫潤真氣大氣旋之外,還有獨屬于朔雪玄功的大氣旋在轉動,就像是沈秋身體中的寒冬風暴的源點。
帶著陰寒的真氣,在體內經絡穴位運轉,使沈秋在雪地上疾馳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三分。
他寒氣加身,時時刻刻被身體收攏,一部分被置于軀體穴位,一部分又被化為精純真氣。
這長白寒魄雖是奪命之物,但若加以朔雪玄功收納,便可以使真氣與寒氣來回轉換,頗有神異。
不愧是仙家正宗的法門。
“唰”
沈秋的腳步在雪地上輕點一記,復爾再起身,掠出數丈遠。
他身上的熊皮大氅獵獵飛舞,脖子上還有奢華貂絨包裹。
再加上黑色斗笠與長紗垂下遮擋,又在月下雪地中如鬼魅飛馳,倒是有了幾分北地豪俠的感覺。
“怎么了?”
沈秋見小鐵一邊奔馳,一邊翻來覆去的找東西,便問了一句。
后者苦著臉說:
“我的扳指不見了,怕是爬下天目山的時候掉入迷霧里了。”
“是重要之物?”
沈秋腳步停了停,他問了一句,小鐵嘆了口氣,說:
“算了,那扳指是我整理爹爹遺物事發現的,倒也不差那一個,家傳玉佩還在就行。”
“小鐵,你這丟三落四的毛病真的改改了。
另外,我問你個事。”
沈秋一邊疾行,一邊問到:
“我聽聞遼東貴族們,都有漢姓,這遼東國主一族,姓耶律,他們的漢姓,是不是姓劉?”
“是。”
小鐵埋頭跟著大哥疾行,聽聞沈秋詢問,便回答說:
“北朝大貴族有兩家,國主一族耶律氏漢姓劉,還有一干重臣貴族,便都姓蕭,據說還是大楚王室在百年前賜的姓。”
“這樣啊。”
般若鬼面之下,沈秋瞇起眼睛,他說:
“劉婉,其實就是耶律婉,北朝長公主,似乎也叫這個名?莫非...
只是堂堂國主與長公主,今夜這情況下,身邊居然沒有護衛。
這北朝看似強橫,實則內部也是紛紛擾擾,也不比南朝強多少。”
“大哥,你久居江南,自然是不知道的。”
小鐵跟在沈秋身后,他似乎對沈秋的判斷并不詫異,他對沈秋說:
“我小時候,跟著師父下山去采買東西,便聽人說。
自那北朝國主耶律崇被刺殺重病身亡后,這北朝朝政,就被國師高興一手把持。
高興還廢了耶律崇的長子,據說流放途中下手暗害,扶持小國主上位,那國主年紀尚小,又怎么和高興對抗?
民間都說,這朝堂之上,都是只知國師,不知國主的。”
“嗯?”
沈秋回頭看了小鐵一眼,他說:
“你知道那姐弟的身份?”
“呃,猜到了。”
小鐵憨憨一笑,他說:
“大哥去洗漱的時候,我與那少年玩耍,他說他叫劉潔,但我久居北地,又怎么不知北朝小國主名為耶律潔男呢?”
“仇寨主死在北朝人手中,按理說,你和北朝之間應該有深仇大恨。”
沈秋語氣變得玩味一絲,他問到:
“剛才只要你下了狠心,便就是刺王殺駕的南朝大英雄了,名揚天下也在頃刻之間。
只是,小鐵,你為何要手軟心軟?”
這個問題,讓小鐵沉默些許,他抿著嘴,對沈秋說:
“我等確實和北朝有深仇大恨,但這又與那對姐弟有何關系?
我父親死于戰陣之上,莫非是耶律潔男和耶律婉持刀殺了他?
那姐弟兩人,看似地位高貴,但政令不出燕京宮殿,怕是宮里的人都不怎么尊重他們,就如圈禁羔羊一樣。
也是可憐人,與我一樣失了父親,卻不如我一般得脫自由,這仇,怪不到他們頭上。
再說了,大哥也猜到了他們身份,不也沒動手嗎?”
聽到這話,沈秋點了點頭,語氣間頗為滿意。
他對小鐵說:
“小弟說得好,這仇,歸根結底,在那北朝國師身上,若我兩今日真的下手殺了那對姐弟,怕正如了高興的愿。
又豈能讓他如此得意?
我等要好生習武,來日,定要與那高興,好好算上一賬才是。”
兩人說話間,前方傳來馬匹嘶鳴。
沈秋向前看去,一隊北朝黑衣衛,正縱馬朝著這個方向而來,人數不多,有十幾人,應該是黑衣衛布設在周圍的巡邏小隊。
他回頭看了看小鐵,他說:
“上不上?”
小鐵握緊了手中巨闕,他說:
“大哥上,我就上!”
“滑頭。”
沈秋輕笑了一聲,也不抽刀,垂下雙手,對小鐵說:
“那便跟上就是。”
說完,沈秋腳下積雪爆開,雪花紛飛之間,被周身寒氣裹挾,繞著沈秋軀體旋轉不休。
就如漫天飛雪,在那雪影之間,他如幽影般掠向前方。
十幾丈的距離眨眼便過。
眼前黑衣衛見有人來襲,便抽刀握劍,也是朝著沈秋沖殺過來。
待兩方靠近六尺,沈秋雙手揮起,朔雪真氣噴發而出,攝人寒氣撲面而來,沖的最快的三人身上立刻就布滿了一層白色寒霜,他們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沈秋越過這三人,手指在空中輕彈,便有玄冰指氣自手中飛出,呼嘯之間,便有數人被擊倒在地。
這玄冰指,也是通巫教武藝,沈秋只是初學,談不上登堂入室。
但寒氣加身,使透體指力也帶寒冷氣勁,就如被刮骨罡風迎面打中。
指力所到之處,便有冰霜凝結。
他將朔雪寒氣外放而出,冷風蕭蕭,卷起地面積雪,一丈之內,眾人森寒透體,離得最近的幾人,就像是被凍僵一般。
動作都變得極其扭曲緩慢。
“嘩啦”
鬼哭狼嚎的聲音,伴隨著沈秋手掌拍出,在這寒冷夜色下,勾出一抹詭異邪氣。
他雙手覆蓋冰棱,就如帶著手甲,一瞬之間,打出六掌,鬼哭聲中被打中的數人,胸口心竅,脖頸要害便被冰棱刺穿。
傷口冰封,竟無一絲血跡溢出。
在沈秋身后,小鐵揮舞巨闕也沖入敵陣。
寒氣縈繞,使那些凍僵的黑衣衛根本無法反抗,只能被小鐵用巨闕收割,龍虎戰氣嘶吼之間,這些黑衣衛紛紛被砍倒在地。
騎在馬上的幾人見敵人如此兇狠,便要撤退出去,但沈秋又怎會讓他們如愿?
魅影步法提起,沈秋如鬼魅竄上戰馬,在這幾人身上連拍數次,寒氣加身中有骨頭斷裂的聲響,就連戰馬都被寒氣包裹,嘶鳴不休。
最機靈的黑衣衛抓出腰間煙火,想要傳信圍殺。
但煙火下方的拉繩被拉動,卻再無煙火竄升入空中。
他定睛看去。
手中煙火上部,竟被寒氣冰封。
“想叫人啊?”
黑影一閃,沈秋便出現在那人眼前,他左手冰棱上殘留著一抹血漬,對眼前那人笑了笑。
后者后退一步,正欲拔刀。
但刀也拔不出來。
他低頭看去,刀刃和刀鞘連接部分,也有冰霜凝結。
“啪”
寒冷的手掌拍在這黑衣衛胸口。
手掌上的冰刺刺入血肉,刺入心竅之中,待沈秋收回手掌時,又帶出幾滴鮮血。
但尚未落地,便被凍成血滴,就如寶石一般,掉落在雪地之中。
“砰”
重物砸落在地。
那黑衣衛眼睛瞪得大大的,只能看到頭頂一輪幽寒弦月,他胸口處有大片冰封的寒霜。
就如被遼東傳說的雪妖剜去心臟,卻不流一滴鮮血。
“走了。”
沈秋甩了甩手,手掌上的冰棱消散,還有寒氣纏繞,幾滴鮮血被甩出手指。
他看著身后小鐵,后者也砍死了最后一人。
“大哥,下次我先吧。”
小鐵背著巨闕走上前,攏住幾匹馬,對沈秋抱怨到:
“龍虎戰氣要廝殺搏斗才能生長,大哥你先行作戰,使他們反應緩慢,便不得廝殺搏斗。
就如殺雞宰羊,實在是不得暢快。”
沈秋翻身上馬,拍了拍因為寒氣加身,而有些躁動的戰馬。
他對小鐵說:
“龍虎戰氣不得增強,是因為這些尋常黑衣衛已不是你的對手,擊殺他們也不得武藝經驗。
和我沒什么關系。
小鐵,你要和你父親一樣,去尋一些強者搏斗才行。”
他拉起馬韁,看了看身后雪中尸體,頗有些意興闌珊,他說:
“此番殺戮,只為尋馬。
之后再遇這些武藝低微之人,若不攔路,便能放便放吧,殺戮過甚,也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我等要加快速度了。”
沈秋語氣中有一絲擔憂,他說:
“之前高興被寒魄封在天目山秘境,我以為那是好事,現在我也學了朔雪玄功,卻發現,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高興是借寒魄寒氣修行玄功,說不好什么時候便會修的奇功圓滿。
我等不能在遼東多待了。
趁著現在天目山附近混亂,要盡快沖出去。”
“嗯。”
小鐵將巨闕安放在第三匹馬背后,便隨著沈秋一路朝西南疾馳。
數日之后,他們總算是離了長白附近,又回到了通往丹東的道路上,身后也再無黑衣衛追索,但卻換了一批更難纏的人。
大概是意識到,用普通武者,是阻攔不住這兩人的,北朝的通巫教的高手便也出動了。
越是靠近海岸,追擊的人便越多。
這些家伙占著地形之利,一路堵截追殺,大大的拖延了沈秋和小鐵離開遼東的速度。
“今夜必須沖出去!”
在一處林中,沈秋咬著干糧,撫摸著手中貪狼刀,對身邊稍顯疲憊的小鐵說:
“身后跟的人有點多了,今晚我們與他們戰上一場,竭力殺退,然后在第二波追蹤趕來之前,尋得一條船離開遼東。
再這么下去,我等會被這些陰魂不散的家伙拖死在這。”
小鐵也點了點頭。
他說:
“但大哥,遼東乃是北朝國境,我等逃亡的消息,也許已經被通報各處,
就算我等到了港口,怕也沒有那家船行,敢接我等的活。”
“這個嘛,你不必擔心。”
沈秋瞇起眼睛,輕聲說:
“我自有辦法,休息一會吧,今晚會是一場苦戰。”
“嗯。”
小鐵抱著巨闕,靠在一處石頭下,閉目養神。
沈秋則握著劍玉,遁入夢境之中,在他眼前,幻影又多了起來,這幾日一路行來,死在沈秋手下的通巫教武者已有十幾人了。
他們武藝都不錯,而且按照沈秋的估算,這最后一波追來的高手里,也許就有武藝晉入地榜之人。
確實將是一場苦戰。
但若沈秋贏了,那就代表著,他的武藝,也已入地榜行列。
這趟遼東之行雖然各種驚險,卻也確實讓沈秋武藝大有提升。
“噌”
夢境之中,貪狼出鞘。
沈秋的手指拂過刀刃,指尖所到之處,貪狼刀便被覆蓋一層攝骨寒霜,寒氣陣陣,讓這把名刃顯得越發陰寒。
“既以朔雪寒氣推動,又混雜匹夫刀意,那這刀式不能叫秋風刀了。”
沈秋擺動手腕,在寒氣纏繞之間,腳步聚起,電光火石般,朝著眼前數名通巫教幻影舍身撲去。
待森寒刀鋒舞起之時,他輕聲說:
“便叫‘吹雪’吧。”
當夜林中,一位身穿灰衣的通巫教高手,帶著數人從四方掠來,在林中搜捕蹤跡,只是幾瞬之間,便有慘叫聲自林子另一處邊緣響起。
那灰衣高手擺了擺手,身后幾人便朝著那方向掠去。
待數人離開,便又有穿大氅,戴斗笠,手持森森寒刀的沈秋自前方樹叢飄然落下。
不需吩咐,灰衣高手身后三人便朝著沈秋沖來。
他們運起玄冰指,或舞起風雷棍,三人合一,喊殺而來,氣勢端的驚人,周圍溫度也在快速下降。
“啪”
陰森指力被沈秋一刀斬碎,他回身旋轉,腳下積雪翻騰。
亂雪飛舞之間,手中貪狼隨手一刀,兇戾刀意和寒氣糾纏在一起,讓這一刀兇性更甚。
持棍打來的通巫教人手中長棍被一分為二,又有寒風吹起,眼前刀影紛飛之中,一顆頭顱便沖天而起。
脖頸處傷口冰封,再無鮮血溢出。
這一刀斬出,沈秋看也不看,撤去貪狼,回身就對襲來兩人打出兩掌,鬼哭狼嚎之間,四只手掌撞在一起,對方的寒池真氣涌入沈秋體內。
斗笠之下,面具之中,沈秋冷笑一聲,陰寒十足的朔雪真氣如劍般反沖而去。
兩聲輕響,對面兩人手臂封凍,滿臉驚愕,卻只看到沈秋并指為劍,在風雷聲中連點兩記,快若迅雷。
“啪、啪”
兩聲重物墜地,那兩人額頭被冰棱刺穿,整個頭顱都被凍結,鮮血在冰中流淌,煞是邪異。
“噌”
一聲刀鳴,公輸巧手真氣牽引,使插在地面的貪狼刀重回沈秋手心。
他向前一步,越過三具尸體,將刀刃抬起,看著眼前那同樣使刀的灰衣高手,他說:
“江湖散人,路家門徒,沈秋。”
“秋風吹雪,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