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36.匹夫

熊貓書庫    左道江湖
🔊點這里聽書

  “報!”

  在北朝大營五里之外,耶律宗統帥的四千軍伍正在朝著戰場疾行。

  一名傳令兵騎著馬沖到大將身邊,沉聲說:

  “我軍左側三里處,有一隊是非寨人馬正在接近!”

  “多少人?”

  耶律宗提著虎頭刀,隨口問了一句。

  那傳令兵回答說:

  “有百來人。”

  “哼,區區百來人,也敢襲擾大軍?”

  北朝大將冷笑一聲,他說:

  “仇不平已經是困獸猶斗,才得出此下策,左右分出三百人,去收拾了他們!腦袋都砍下來,帶去給仇不平當個‘見面禮’!”

  “是!”

  傳令兵退了下來,不多時,便有三百來人從軍陣分出,迎著沈秋一行人撲了過來,而大軍行進的速度則沒有絲毫減弱。

  耶律宗根本不理會這支小股部隊。

  他只想要仇不平的腦袋!

  若這齊魯之地,有什么所謂的霸者之證的話,那么必然就是是非寨主的項上頭顱了。

  只要能拿到,便可以代替是非寨,稱霸齊魯。

  荒野之上,沈秋提著手中搖光,一馬當先,沖向眼前松散而來的三百北朝軍伍。

  在靠近之時,沈秋縱身而起,在馬頭上輕點一記,揮出秋風刀,如風中落葉般輕巧的閃入眼前敵陣。

  搖光嘶鳴,拉出一道大圓環,當即就有數人連人帶馬被砍翻在地。

  小鐵也緊隨其后,他借著戰馬奔馳,將沉重巨劍甩出,又在鎖鏈繃緊之時,將手中重劍如大風車一般舞起。

  蠻力加持之下,那黑色重劍只要碰到阻礙,便會狠狠破開。

  三百騎兵的陣線被這兩個煞星輕松攪亂,花青和山鬼甚至不用出手,身后那些跟隨的是非寨高手們便一擁而上。

  只是十幾息之間,這伙北朝游騎就被只有自己三分之一的對手擊潰。

  “這樣不行!”

  山鬼拉著馬韁,對再次上馬的沈秋說:

  “我們這點人,連靠近都做不到...弓弩齊射之下,我等便死無全尸了。”

  “我...”

  沈秋剛開口,便聽到一聲巨響。

  所有人回過頭去,便看到遠方北軍大營的方向,暴起沖天火光。

  “機會來了!”

  沈秋拉緊馬韁,提著刀便沖了出去,眾人也緊隨其后,如飛射箭矢,朝著遠方北朝大軍撲了過去。

  他們看到的,耶律宗自然也看到了。

  在那一聲震動地面的巨響中,北朝大將愕然回頭。

  便看到后方五里外天空中有火光乍現,還有黑煙滾滾,這個距離上,肯定是看不到具體情況的。

  但那沖天而起的滾滾黑煙,卻代表著大營肯定出了事。

  “仇不平竟然還有后手?”

  耶律宗拉起馬韁,四千人的軍陣也有些騷亂。

  這等動靜,根本瞞不過旁人,原本氣勢洶洶的軍陣,也如被扼住脖子的雞一樣,出現了一絲混亂。

  按道理說,大營還有萬余名精銳,就算被偷襲也能支撐下去。

  但要是萬一...

  萬一大營被破,就算前軍殺了仇不平,也只能放棄攻略齊魯西南的雄心壯志,黯然退兵了。

  更糟的是,以逸待勞的南朝軍隊,也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想到如此,耶律宗便下了決定。

  “前鋒一千,去支援戰事,剩余人等,隨我收兵回營!”

  大將對麾下四個校尉下達命令,也不浪費時間,后軍變前軍,以最快速度朝著大營回返。

  五里之路,轉瞬便過。

  在一里之外,騎在馬上的耶律宗便看到,整個大營已經有四分之一起了火,還都是存放糧草之地。

  大營中一片混亂,有的士兵在救火,更多的士兵則如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

  也不見有都尉校尉和副將約束他們。

  這不正常!

  很不正常!

  耶律宗心中有不祥之感,卻又看到一支千余人的黑衣騎士在混亂的軍營中四處砍殺。

  還手持火把,一路點燃更多營帳。

  為首的,赫然是一個穿著僧衣,舞著佛棍,大砍大殺的和尚!

  這萬余人亂起來,一時半會根本收攏不齊,耶律宗眼看大營混亂還在加劇,便命令麾下副將,帶著千余人進入營地收攏潰兵。

  他身邊的護衛越來越少。

  待耶律宗聽到近在咫尺的喊殺聲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回頭看去,一彪人馬已經殺入身后軍陣,為首的是一個手提重刀的年輕人。

  他們人數很少,只有百余人,但卻在那年輕人大砍大殺的帶領下,如箭矢一樣,直朝著自己這方而來。

  “他們是要軍中刺殺!仇不平,竟然以他自己做...誘餌!”

  耶律宗腦海中泛起這個念頭,他抓起虎頭刀,指向身后,大喊到:

  “眾將士!”

  “截住匪人!”

  這邊沈秋見自己一行搏命而來,距離耶律宗所在,只剩不到一里,便飛身而起,合身撞入眼前涌來的兵卒之中。

  搖光揮舞,眼前刀槍被盡數斬斷,那些手持圓盾的步卒還要持盾防御,但什么樣的盾,能擋住十二器這等利刃?

  “噗”

  眼前三人尸首分離,如石頭一樣飛出去,打翻數人。

  沈秋雙手握刀,在七星搖光的嘶鳴之中,朝著眼前橫斬一刀,真氣注入刀刃,五尺刀氣破刃而出。

  殺得血光沖天,就如開閘猛虎,一步數人,竟無一合之地。

  “殺!”

  沈秋爆喝一聲,在他身后,小鐵也抓著門板重劍,鐵心決真氣暴動之間,合身撞向眼前步卒。

  鑌鐵重劍大開大合,就如戰錘橫掃,天生蠻力之間,無人可擋。

  山鬼和花青則一左一右,飛身而起,在那些步卒頭頂飛掠而過,如致命之刃,朝著在混亂中不斷后退的耶律宗襲殺而去。

  “呵呵”

  耶律宗騎在馬上,滿臉冷笑。

  待那些刺殺者靠近之時,他大手一揮,便有數百箭矢射入空中,一波又一波,逼得山鬼和花青不得不落入地面,正被步卒們團團困住。

  “南朝武林人士,倒是有股子熱血。”

  北朝大將冷笑道:

  “但年紀輕輕,也敢學人殺入軍陣?真當這戰陣之術,是小兒玩鬧嗎?”

  “刀盾上前,鉤鐮居中,弓弩在后!”

  耶律宗抬起左手,坐在神駿戰馬上,并指為劍,大喊到:

  “圍殺此獠!”

  護在大將身邊的,都是真正的精銳之師。

  在大將命令之下,飛快變陣,四處都是明晃晃的刀,厚重的盾,就如四面高墻,越收越窄,將一行人困在軍中。

  在刀盾兵身后,還有手持十尺鉤鐮槍的槍兵。

  在刀盾的護衛下,每一次槍兵出手,必有是非寨高手被刺穿或者拉倒。

  他們想要用提縱術躍起,便又有箭矢封鎖天際。

  剛跳起來,便會被扎成刺猬。

  護身真氣也許能擋住十幾只箭,又豈能擋住幾百只箭的攢射?

  也許天榜高手和地榜前列做得到。

  但這些人,顯然是做不到的。

  “哐”

  小鐵肩膀中箭,卻還奮力砍殺,手中巨劍猛地擲出,將眼前齊步上千的數個刀盾兵打飛出去。

  但立刻就有新的兵卒握持盾牌堵上來。

  那些北朝精銳喊著口號,齊步上前,煞氣撲面,結成一體,便是軍陣之威,只知單打獨斗的江湖俠客,又豈能抵擋這合擊之力?

  眾人所在被軍陣擠壓,騰挪空間越來越小,縱使眾人拼命砍殺,也像是陷入泥潭。

  明明距離耶律宗只有不到三十丈,竟是再無力向前,就如天涯海角一般。

  沈秋手中七星搖光卻無比沉默。

  它任由沈秋將它揮起,砍殺人命,但這把桀驁不馴的刀,卻不如以往那般兇戾,刀意隱隱不發。

  似乎是在等待。

  沈秋已落入絕境,他會如何選擇?

  是倉皇而逃?

  還是舍身向前?

  它沒有承影那么清雅脫俗,沒有卻邪那么邪氣凜然,也沒有太阿那般威嚴十足,更不如百鳥朝鳳,殺伐無雙。

  它只是一把匹夫之刃。

  匹夫之志,有死無生。

  匹夫之勇,橫行沙場。

  匹夫之怒,天下素縞。

  不要管什么廟堂國策,不要理什么江湖道義,更別提什么天下安危。

  它只需要一個真正的匹夫,用它快意恩仇,用它跋扈橫行,用它砍出一條生死大道!

  就如蘇州一夜。

  仇不平那一夜,已經把話說的那么透徹...

  沈秋啊沈秋,你可曾能明白?

  “自然明白。”

  沈秋一刀斬斷眼前刺來的三道鉤鐮。

  他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握住搖光刀柄,將心中萬事拋于腦后,六分舍身決暴起之時,真氣吼叫翻滾著注入刀刃之中。

  搖光刀刃顫栗,濺起陣陣嘶鳴。

  “搏殺敵酋,正在此時!眾兄弟,隨我來!”

  沈秋大喊一聲,錯步上前,三步之后,手中搖光向前斜斬。

  再無猶豫,再無遲疑,生死憂煩…

  盡在這一刀之間。

  “轟”

  絕世兇氣,沖天而起,便如猛虎咆哮,這一刀帶出兇戾刀意,沒有什么招式,沒有什么變化。

  就是普普通通的隨手一刀。

  便如秋風颯颯,刀氣橫空,眼前正面那些高舉的重盾,在這蕭索寒風吹打之下,就如紙片般撕裂開來。

  這一刀落入地面,真氣爆裂之間,將眼前眾人砸翻在地。

  血肉殘肢灑的都是,地面裂出十尺刀痕。

  所到之處,萬物盡斷。

  沈秋拖著搖光,如鬼魅上前,閃身沖入那一地血泊之間,手中長刀再次揮起,寒刃破空。

  利刃嘶鳴,秋風刀與歸燕刀時快時慢,變化自由,刀氣橫飛,盡是血光滿溢。

  只見一片人仰馬翻。

  眾人跟著沈秋沖出包圍,也被那悍勇之氣激勵,便搏命向前。

  “保護將軍!”

  親兵們嚎叫著撲上前,又有箭矢橫飛,卻被花青甩出的飛鐮在空中搖曳著盡數擊落。

  “山鬼大哥!上!”

  小鐵嚎叫著揮起重劍,拍向山鬼。

  后者縱身而起,在小鐵的重劍上借力,又被小鐵以萬鈞之力轟飛出去,如離弦之箭越過近二十丈,落入耶律宗身前五丈之內。

  承影舞起,山鬼面具之下,是一雙無情雙眼。

  每向前一步,便分出一個劍影。

  七步之后,劍影橫飛。

  山鬼體內真氣也暴動起來,一步十人,血氣沖霄。

  那些阻攔他的兵卒甚至看不清劍影,便尸首分離,這仙家劍術,硬生生被山鬼用出了如修羅邪魔一般的氣勢。

  “噗”

  劍影消散之時,山鬼已到耶律宗身前。

  手中承影直刺而出,殺氣撲面而來,北朝大將被激的寒毛倒豎,用虎頭大刀護在身前。

  “砰”

  那厚重大刀與承影接觸瞬間,便爆裂開來。

  黑劍繼續向前,直入血肉,撕開盔甲,自腹部刺出,血光四濺。

  “啊!”

  耶律宗預知死期將至,也發了狠,將體內真氣爆炸開,硬是一掌逼退山鬼,自己踉蹌著向后飛掠而出。

  “唰、唰”

  兩道飛鐮金蟬子破空而來,一左一右扣在耶律宗雙肩,在戰陣之中,全身浴血,再無優雅之意的花青公子咬著牙,雙手向后猛地拉動。

  就如煌煌飛鐮戰舞,將那人從天堂拽入地獄。

  將這奪命而逃的北朝大將剛剛起身,便被重新拉回地面。

  這一招飛廉戰舞,名叫日月當空。

  “北朝狗賊!”

  “再吃沈某一刀!”

  眼看耶律宗落地,沈秋掄起七星搖光,也不顧周圍涌來的士卒與刀槍,將暴躁的真氣盡數灌入搖光之中。

  以身合刀,又有秋風落葉之意,被搖光刀式帶著拔地而起。

  刀式若電光火山,在空中帶起一陣寒風四溢。

  “啪”

  沈秋落入地面,腳步一個踉蹌,復爾站穩。

  他背后插了好幾只箭,看上去很是凄慘,而在沈秋身后,被砍成兩截的尸體砸落在地,北朝大將眼中盡是愕然。

  這王室宗親,百戰之將。

  怕是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會殞命于這樣一個跋扈匹夫之手。

  “啪”

  又是一聲輕響,耶律宗尸體身側的將旗旗桿,也被一分為二,那獵獵作響的華麗戰旗向下摔落,最終砸在一片血污死地之上。TV

  “我軍敗了!我軍敗了!”

  眼見將旗落地,那些浴血廝殺的是非寨死士便揚起嗓子,用遼東話四處大喊,引得混亂軍陣人心搖曳。

  沈秋看了一眼手中無比順服的七星搖光,他伸手在刀身上輕輕一彈,有悅耳之音傳來,讓沈秋咧開一絲笑容。

  “殺!”

  一聲暴喝,沈秋提刀沖向身前士卒,那姿態,像極了一個魯莽匹夫。

  管它天下萬事熙熙攘攘,管它生前身后榮辱波瀾,我自一刀破之!

  匹夫嘛,想那么多作甚?

  有人挑釁,一刀砍了。

  若見不平,拔刀便是!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