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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躲不過的劍

熊貓書庫    左道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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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真是魯莽。”

  須彌禪院中,穿著長裙,帶著斗笠,背負長劍的林慧音。

  攙扶著沈秋,在院中行走。

  此時明月當空,這雅致禪院里也很是清靜,沈秋一手拄著芥子僧準備的木杖,一手被好友攙扶,行走緩慢,就如重病之人。

  他也不是裝的,確實是虛弱的很。

  “你給我來了信,我當時正護著藥王鬼醫馮亞夫,正往瀟湘之地回返,見信中事態嚴重,又從河洛幫那里聽說了蘇州的風云際會,便趕緊來了此處。”

  林慧音輕聲說:

  “只是緊趕慢趕,也差點沒趕上。”

  “我聽李義堅說,你們從洛陽到霸都,再到蘇州,中間幾乎沒有休息,一路換馬趕來。”

  沈秋輕笑了一聲,他說:

  “我當時去信時,其實也想過,若你們趕不及到來,便只能孤身死戰,看來我運氣不錯...

  走了一年江湖,也尋得了可以托付性命的好友。”

  這話讓林慧音臉頰微紅,她說:

  “你曾舍命援助過我瀟湘劍門,你遇到事情,我怎能袖手旁觀?

  只是,沈秋,我有件事,必須得問問你!”

  林慧音左右看了看,此處花園中無其他人。

  她便停下腳步,摘下斗笠,不施粉黛的臉上,雙眼中盡是一抹嚴肅。

  她對沈秋說:

  “你所用的雪霽心法...從何處學來的?”

  沈秋心里一動。

  果然,林慧音果然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在昨晚,這位瀟湘女俠趕來幫助,將自己真氣送入沈秋體內時,沈秋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躲不開的。

  這個時代講究師門傳承,偷學武藝這種事,是為人不齒的。

  以林慧音這方正的性子,一旦沈秋回答不好,兩人之間的友情,怕就要就此完蛋了。

  但沈秋也早有準備。

  他看著林慧音,壓低聲音,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到:

  “慧音,我且先問你,你知不知道,你師父的雪霽心法,是從何處學來的?”

  林慧音皺著眉頭,她感覺沈秋在轉移話題。

  但她還是說道:

  “我師父說,是她年輕時偶得奇遇,從一位故人那里學來的,并且定下約定,這雪霽心法,只會交給真傳弟子。”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師父的那位故人是誰?”

  沈秋追問道。

  林慧音搖了搖頭,如實說到:

  “師父從來不提。”

  “唉。”

  沈秋輕嘆了一口氣,對林慧音說:

  “是張莫邪!”

  林慧音驟然抬頭,滿眼問號,甚至帶著一股怒氣。

  林菀冬掌門從小養育林慧音長大,在她心中除了師父的身份之外,就和自己母親一樣。

  她不能允許他人詆毀林菀冬。

  這沈秋實在過分,竟然把自己那一代大俠的師父,和魔教教主聯系在一起。

  “你先別惱,且聽我說。”

  沈秋沉聲說:

  “我這雪霽心法,乃是在蘇州得了奇遇,被異人所授。

  我之前也不知道他是誰,但昨夜意外從七絕門二公子張嵐那里,知曉了關于雪霽心法的往事。

  那張嵐告訴我,他小時候,見過他父親張莫邪用雪霽心法幫他療傷...”

  說到這里,沈秋停了停,林慧音的表情也微微變化。

  沈秋繼續說:

  “張嵐此時就在這禪院中,慧音你隨時可以去詢問于他,我定是不會騙你的。

  如果你還不信我的猜測,此番回去劍門后,不妨用此事詐一詐你師父。”

  “我雖不知林菀冬掌門和張莫邪之間的往事,但我相信,我這猜測,十有八九是真的。這也能解釋。

  為什么你師父一定要你保密雪霽心法存在的緣由。”

  見林慧音沉默,沈秋便輕聲說:

  “你師父是一代正派大俠,正派十大高手之一,天下正道人士敬仰的前輩。若是和張莫邪那魔教教主聯系在一起。

  不僅是她,恐怕整個劍門都要受到牽連。

  慧音,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便你知我知,萬萬不能說與第三人聽,事關你師父名節。

  咱們這些晚輩,要為尊者諱。”

  林慧音點了點頭。TV手機端/

  她大眼睛里也有了一絲惘然,仿佛師父在她心中的形象有些坍塌。

  但這事沈秋也是猜測,她必須回去劍門,向師父求證一二。

  “既然說起這事了,我也想問問你。”

  沈秋拄著手杖,繼續向前走動,他對身側沉默的林慧音說:

  “你這一身內功,說是你師父給的,莫非...是灌頂之術?”

  “嗯。”

  林慧音情緒有些低沉,她重新戴上輕紗斗笠,遮住自己的臉,她對沈秋說:

  “在出發前往齊魯之地前,師父將一身內力灌頂于我,一方面是為了讓我有自保之力,另一方面...”

  “她是確認讓你接任掌門了?”

  沈秋說:

  “要竭力在最短時間內,把你培養成地榜高手?”

  “嗯。”

  瀟湘女俠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什么。

  這灌頂秘術久傳于江湖,往往是前輩將精純真氣盡數灌頂于看好的后輩,幫助他們成長。

  這種灌頂會讓前輩多年修行的內功毀于一旦。

  但苦修數年,真氣還能修回來,畢竟是走過一遭修行路,再走一次進展也會很快。

  而被灌頂的后輩,則需要以自身內功盡快消化精純內力,花的時間越長,灌頂真氣消散越是厲害。

  這種方式有拔苗助長的嫌疑。

  除非后輩天資絕頂,或者遇到緊急事態。

  否則前輩們一般不太會用這種方法。

  看來,那位林菀冬掌門大概自知自己身上的奇毒很難被完全祛除,又經歷了弟子自相殘殺之事,為了劍門穩定,便狠下心來,要把林慧音送上掌門寶座。

  不過,以林慧音的武學天賦,這種灌頂并不會影響她的武道。

  而沈秋就算是有前輩愿意灌頂。

  他也不太敢接受,怕毀了自己苦心修行的內功。

  這就是天才和庸才的差別了。

  “夜深了,慧音,你且去休息吧。”

  沈秋和林慧音回到自己廂房前方,與這瀟湘女俠作別,她心事重重,也沉默了許多。

  不過就在兩人要分開時,便有純陽宗道長急匆匆趕來。

  那道長對沈秋和林慧音做了個道家禮節,輕聲說:

  “兩位請隨我來,諸位正道首領,正在商討如何處置七絕門二公子張嵐,這牽扯到瀟湘長沙之事,需要兩位做個證人。”

  沈秋和林慧音對視了一眼,便跟著那道長一路去往禪院深處。

  兩人并未發覺。

  在這花園另一側,卻有個和尚站在廂房窗戶邊,正在打量他們的背影。

  見沈秋和林慧音離開,恨命浪僧收回目光,他本是從洛陽來,和芥子僧敘一敘友誼的,卻被卷入蘇州大戰。

  昨晚也是在蘇州城和正派俠士們與魔教斗了一番,還受了傷,此時正在休養呢。

  這處禪院,也是他送給芥子僧居住的。

  “真是奇了。”

  浪僧轉著佛珠,語氣疑惑的說:

  “這沈秋,怎么也卷入這事情里了?”

  另一邊,沈秋和林慧音一進院子,就聽到張嵐口若懸河,在那里對正派首領們喋喋不休。

  滿口都是自己如何如何正義,那些追殺他的正派人士如何如何可惡之類的。

  這爸寶男,口才倒是不錯。

  一行三人到齊,任豪和黃無敵詢問了瀟湘長沙之事。

  結果時間,地點和事情,都與張嵐自述的能對上。

  這就證明,張嵐確實是在長沙七絕門分舵顛覆劍門之后,才到的長沙。

  并且,他也確實沒有時間參與其中。

  這就有些尷尬。

  張嵐身份敏感,本就是根正苗紅的魔教中人,但他又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雖然貪花好色一些。

  但卻也沒有壞人清白。

  連采花賊都算不上。

  而且還有沈秋佐證,昨夜張嵐也與七絕門門主張楚恩斷義絕,還幫助沈秋,斬殺了數個魔道妖人。

  該如何處置他,讓任豪一時間都覺得有些棘手。

  他們是正派。

  做事自然不能和魔教一樣不分情理。

  就在眾人遲疑之間,這須彌禪院的主人,半邊佛陀,半邊厲鬼的芥子僧站了起來。

  他宣了聲佛號,對其他人說:

  “張嵐施主雖生于魔教,但這往生投胎之事,卻不是他自己能選的,以此理由,懲戒于他,著實是站不住腳,也引人非議。

  再者,張嵐施主在蘇州并無大惡,雖與正道有過節,但雙方都有過錯,不能一棍子打死他。

  我佛慈悲,對向善之人自要網開一面。

  張嵐施主,已與魔教割袍斷義,自此便是自由之人,與魔教再無瓜葛。

  但如此放他離開,恐傷正派同道之心,更怕有人害他性命,故意嫁禍我等,引得正邪再次大戰。

  我便有建議,請諸位同道靜聽。”

  芥子僧說完,任豪點了點頭,盟主大人大刀金馬的坐在椅子上,對芥子僧說:

  “芥子大師請說。”

  芥子僧笑了笑,他轉著佛珠,看向一臉不服氣的張嵐,他說:

  “張嵐施主有慧根,但行為卻也浪蕩了些,需加以管束。

  此后三年,你便居于我這須彌禪院中,不可外出,不可滋事,日日與我吃齋念佛,解脫妄念,我也能保你不被外人傷害。

  三年之后,你便得脫自由,如何?”

  “憑甚!”

  張嵐哼了一聲,大有不滿之色。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沈秋從背后狠狠踹了一腳,這才老實下來。

  這爸寶男,如此大放厥詞。

  真的以為正派俠客不敢殺人嗎?

  芥子僧也不理會張嵐的不滿,他回頭看向其他正派首領。

  眾人接頭接耳,竊竊私語,半晌之后,純陽宗東方策起身,對芥子僧抱了抱拳。

  他說:

  “那便麻煩芥子大師了。”

  芥子僧又看向沉默不語的林慧音,作為瀟湘劍門事主,她的意見也挺重要。

  林慧音看了看沈秋,又看了看張嵐,她思索片刻,點頭說到:

  “江湖之事,冤有頭債有主。

  張嵐既與那七絕門斷了聯系,也未曾參與劍門之事,我便不再追究。

  只是大師,還望好生約束于他,莫要讓他再生事端。”

  “我自是省的。”

  芥子僧又宣了聲佛號,此事便算是定了下來,張嵐不忿自己要被圈禁,還想趁機逃跑。

  但此處隨便挑一個人,武藝都遠在他之上。

  那逍遙游雖然神妙,但還沒等他運起真氣,便有數道氣勁撲面而來,就如鎖扣一樣,打入張嵐體內,將他經絡真氣運行死死扣住。

  這般一來,他除了一手武藝之外,也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了。

  “我不服!我不服!

  你們正派人士自持俠義,卻又欺辱于我!我明明就沒做壞事!”

  張嵐被幾名道長拖著離開庭院,嘴里還大喊大叫。

  “沈秋!沈秋!你昨晚也與我一起死戰的,為什么就在旁邊看著!你就任他們這般對我嗎?

  你說句話啊!你這混球!說話啊!”

  沈秋自然沒有替張嵐說話,只是目送著張嵐大喊大叫的被拖走。

  開什么玩笑?

  冒著得罪正派首領的風險,替一個浪蕩子說話?

  他們兩的關系雖然得以改善。

  但確實還沒好到這個地步呢。

  事情已了,沈秋和林慧音便告辭離開,只是那純陽宗的東方策道士,卻趕上來,和林慧音攀談片刻,一口一個慧音師妹叫的親昵。

  這讓沈秋心里不爽,但他也沒表現出來。

  瀟湘劍門和純陽宗同在瀟湘之地,兩個又都是正道大派,林慧音和東方策,是兩個門派的真傳弟子,他們從小時候就認識了。

  據說還情同兄妹。

  沈秋又能說些什么呢?

  而就在張嵐被正道“審判”的同時,在蘇州城里,還有另一位身在事中的原魔教中人,也在經歷自己的“審判”。

  沈蘭沈大家穿著一身素衣,表情擔憂的枯坐在小宅院中。

  她昨夜救了沈秋和張嵐,但返回別院,卻不見了情同姐妹的秀禾,又在房間中尋得打斗痕跡,心下惶然。

  她自不難猜出,秀禾很可能是被去而復返的曲邪掠走了。

  以曲邪老魔對她的恨意,秀禾必然會遭受可怕折磨。

  沈蘭心中惶恐,這整整一天,都在蘇州城里尋找秀禾蹤跡,但反復尋而不得。

  她雖然因為以身為餌,誘使赤練魔君入了正派陷阱,勉強算是和正派合作和解。

  但正派中人對她的態度卻非常不好。

  甚至隱有敵意。

  這也正常,畢竟沈蘭和張嵐不一樣。

  她從小在五行門長大,又頗有暗殺天賦,這十幾年來,死在她手里的正派俠客,可比張嵐手中多出太多了。

  “小姐!”

  就在沈蘭心亂如麻,擔憂秀禾的時候,一聲熟悉的呼喚,讓沈蘭猛地站起身。

  她閃身掠出宅院,便看到秀禾被一名背著劍匣的灰衣劍客護送著,正站在門口,兩女相見,自是情難自已。

  沈蘭和秀禾抱在一起,秀禾已經哭得梨花帶雨。

  昨晚的事情,確實嚇到了她。

  沈蘭也是鼻子發酸。

  她聽秀禾說了昨晚事情,便整了整衣服,要向那沉默的灰衣劍客道謝,但話還沒說出口,便聽到一聲劍鳴。

  古劍凌虛,月光倒影于寒刃之上,那微微顫栗的劍刃,已經斜斜指在沈蘭眼前。

  持劍人臉色平靜,眼中有寒意流淌。

  夜風吹起衣袍,在微微劍鳴聲中,之前壞了曲邪修行的劍君,語氣冷冽的對沈蘭說:

  “因你一人之故,引發劫數,使千人因此傷亡!

  此行傷天道,亂輪回,我既所見,便不能不管。

  凌虛劍下,不斬良善,不漏奸邪!

  妖女沈蘭,莫要抵擋。

  就此往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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