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追來?
奔了一路,徐小受最后發現,華長燈和月狐貍,居然都放棄了追殺。
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想開了?”
他還以為那倆人最少也得兵分兩路,攔住截殺自己呢!
月宮離還真猜錯了,徐小受去的不是干始。
他將盡人意志劈分成了兩半,這最后一程,決定冒個險。
反正橫豎都是死,干始和悲鳴,他選擇全要。
如果華月二人分開,一半盡人意識,必然會遇到華長燈,這部份當然是直接舍棄。
但另一半,會遇到月狐貍,這就有操作空間了。
月宮離固然比不上道穹蒼,天下幾個道穹蒼?
他的才智,徐小受其實是認可的,也知曉這家伙從來沒有與自己徹底對立的心思。
若再遇,他會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月宮離一個機會:
朋友費的事情,他會再提。
交不交費,上不上悲鳴,其實并無所謂。
最主要的,徐小受打算聯合除寒宮圣帝外的寒宮帝境,給自己也給月宮離留一條后路。
華長燈終會下天梯。
從他之前于鬼佛界的那道殘意的各種態度上看,通道一打開,華長燈 不會是一個人來。
他下天梯后,圣帝、祖神,約莫也會跟進。
亂世將至。
祖神有之,欲封神稱祖者有之。
可連徐小受都不知曉后續是如何個亂法,月宮離肯定也擔憂。
聽雨閣內,在刻意的指引下。
徐小受問的不止干始、悲鳴,五大圣帝世家近些年來發生的大事,也摸了個粗略的一二。
他聽說了月宮奴的事情。
越獄、失聯,而月宮離的態度是將此事壓下,不讓人多作議論。
“他在想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月宮奴如果越獄,其中某一步定然是見見八尊諳。
月宮離壓下此事,證明他內心中尚有一分圣奴會贏的可能。
屆時他保不住全部,也要通過姐姐這條線,保住寒宮帝境的一部分。
這是一個好的少家主。
人有軟肋,就好利用。
在這種情況下,朋友費都不需要主動提。
只要聊一嘴“合作”之事,月宮離想來內心想法,必是一萬個愿意,主動掏靈晶尋找合作機會都愿意!
“可惜了…”
可惜月宮離不蠢,沒有上趕著跑來,將此事挑明。
心照不宣歸心照不宣。
這事不去聊,月宮離那里,就永遠還掌握有半個主動權,不全在自己的掌控之間。
也可惜華月之間,交情似乎比自己看到的還要深,居然都到了可以“談心”的地步。
通過留在毋饒帝境的記憶烙印,看到月宮離落淚的那一幕,徐小受都有些感慨。
這圣帝世家,打來打去。
到了談感情的時候,他們是真能談,也真有感情在啊!
“那聯合月宮離,暗中陰一把下天梯后的華長燈,估計也是沒希望了,這倆交情挺好…”
“既然都有交情,那聯合道穹蒼,恐怕結局也一樣…不過騷包老道沒有人性,心中只有大道,或許結果不一定?”
懷揣著這般思慮,這般惋惜,兩半盡人意識沒有停下腳步,各自奔向了下一程。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事態沒能按照自己最完美的方向發展,太正常不過了,心態放寬即可。
“我已經賺麻了。”
悲鳴帝境。
大世槐郁郁蔥蔥,長在高山之上,呈健康的墨綠色。
樹須、樹杈,繁茂到枝壓枝、葉蓋葉,有的垂進土里,又長出了一片槐來。
一棵樹,便是一片森林。
北槐白衣,赤足踩在土地之上,趾縫中無垢無泥,通體纖塵不染,不像紅塵客,如是天上仙。
整個悲鳴帝境都是他的實驗區域。
圣念囊括范圍間,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生命作了何等變化,是凋敝還是欣欣向榮,他了如指掌。
自然,當有外物、外力介入悲鳴之時,一石輕擲大海,既起波瀾,也見波瀾。
“來了。”
北槐合上日記,抬眼眺向遠方,面上有淡淡的笑意浮現。
悲鳴沒有客人,只有敵人和道穹蒼。
上一次來人時,還是華長燈提燈狩鬼,在這里同他打了三天三夜。
北槐于是了卻了外出之心。
他想要貪神,得不到貪神,想要徐小受,已懶得自己出門去尋找徐小受。
而今,苦等已久的那道神魂波動,自己過來了。
北槐沒有動,他笑著對身側的空無一人說道:
“他來了,你不是想見見嗎?”
身后黑霧氤浮,很快化出了一個模糊的黑影,披著黑袍,整個腦袋都被巨大的兜帽遮住,骷髏手中還提著一把長柄長刃的黑色鐮刀。
“并無此想。”
北槐聞聲,只是依舊含笑:“技近乎道的時候,你便想見了,去見見 吧,不必顧慮我,這只是一道意識分魂,我還看不上。”
那黑影沉默了許久,還是那句話:
“并無此想。”
北槐笑而不語。
他靠著大世槐而坐,右手于身前緩緩攤開,手指晶瑩如玉,手掌寬厚溫暖,接住了一片從半空凋來的墨綠色槐葉。
他沒有動,平靜注視著手上葉子。
葉片中有一個可可愛愛的小北槐腦袋,咧著虎牙,正在鬼叫。
沒多久,山風吹來,槐葉隨風揚走,飛向了不知何處。
北槐抿唇一笑,并無再勸,悲鳴畢竟來去自由,是個世外桃源:
“那便聽憑風的指引吧。”
“嘶!”
微風拂過,盡人打了一個冷顫。
明明悲鳴春意盎然,草木繁茂,一派生機勃勃之象。
借助華之遙身份玉牌來到此地后,他卻感覺置身真正的“酆都”,如墜冰窖,神魂都被凍得發悸。
“這什么鬼地方啊…”
環顧四下,山脈似龍低伏,潛地又出云,綿延不知幾萬里。
山上林木甕郁,蒼松青翠,桑槐老成。
有飛鳥啼鳴,蝴蝶振翅,金蜂嗡嗡,馬獸奔騰,好不熱鬧。
可萬事萬物,明明是一派渾然天成之象,又給人一種“栩栩如生”之感。
是的,就是栩栩如生。
仿佛一切都不是真的,而是人為捏造出的…第二世界!
“受到注視,被動值,9999。”
盡人并無被動系統,所以不會有信息欄的彈框。
本尊更早已逃之夭夭,生怕來了悲鳴后,沾上一些不好的因果。
可他知曉,如果本尊親至,這會兒信息欄一定會跳出這道提醒。
因為此刻盡人置身山林之中,就是有一種被萬千雙眼睛盯上,又不知道眼睛在哪里的感受。
“雙雙誠不我欺!”
聽雨閣的侍女真沒有說錯。
這鬼地方就不是人待的,被“盯上”的感覺,簡直不要太壓抑。
“北槐居然沒主動來找我…”
盡人努力適應著周圍環境,本以為自己一露面,北槐會跟個鬼一樣刷的出現,來個貼臉殺。
然后又噙上他那副口吻,來一句:
“你的神魂,在沸騰…”
畢竟,曾經為了貪神,北槐不擇手段,連圣帝麒麟的生死都不顧,只想奪人所好。
而今本尊和貪神結合,自己的神魂波動又和本尊的無益。
就算此時意志到來,以意為主,身靈作輔,層次上弱了不少。
北槐該也有感應,過來問點什么才對。
不問,直接抓住,然后開始他的鬼獸研究,這也可以。
什么都不做,則反而讓人感到恐怖。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很明顯,盡人想太多了。
北槐好像是真對自己沒有半點心動,只對本尊有想法,他在山林小心翼翼走了一陣,還沒出現。
“好,你不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盡人當然不會想著主動去找北槐,這和送死沒有差別,興許死不死得了,還是兩說。
他是帶著任務來的。
如果沒有“正常”發生,那就搞點“意外”。
這個“意外”,在其他圣帝秘境,那就是“正常”——污染道穹蒼的記憶烙印!
“開!”
意道盤一旋。
盡人頓時發現,悲鳴帝境也有不少道穹蒼的尿跡,但相較于其他地方,少了太多。
居然能數的過來!
“一百零八…”
一百零八個印記,藏得無比隱晦,落點也是各個見不得光的陰暗角落。
若不是意道盤超道化,盡人還真發現不了。
“都是交過朋友費的自己人,我就不跟你客氣了,騷包老道。”
念頭一動,他立馬就要開始紡織,將道穹蒼的變成我和道道的。
可都還沒來得及出手,思緒一恍,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盡人心頭一咯噔。
“該死的,還是來了。”
“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要出手的時候來,是怕嚇不死人是吧?”
世界灰蒙蒙。
有些像是黑夜,又和黑夜大有不同。
跟天地初開時,陽氣上升、陰氣下降,但少了“陽氣上升”這一步一樣。
盡人突然感覺,自己來到了陰間。
“酆都?”
華長燈的酆都,擁有十八層地獄,有黃泉路,忘川河,彼岸橋,百鬼壇,以及其他沒見過的東西。
八尊諳曾言,他的酆都,是真的酆都。
他的酆都異象,似也不止異象,而是擁有了真正的酆都之中的各種神異之物。
但眼下這個“陰間”…
“不一樣!”
灰蒙蒙的空間,視下并無任何實物。
就連腳下踩著的也不是大地,而是一片若實若虛,用力一腳感覺會墜向 深淵,不用力剛剛好可以借力“漂浮”著的灰黑色霧氣。
抬頭往上,天上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光芒和星星,依舊是一片灰黑色。
冰冷的心悸感,在神魂深處蔓延。
盡人艱難吞咽著口水,其實已經想要自刎了,但得到了本尊那邊的命令,只能看下去。
他多看一眼,本尊就多知道一些。
本尊多知道,悲鳴的未知便多減少,當力能匹敵的時候,或許就敢真身殺上悲鳴帝境了。
可是…
“考慮過我的感受嘛!”
什么盡人…
什么盡量當成人…
盡人現在想想就想笑,本尊根本沒把能復活能再生的自己,當成人對待過!好崩潰!
“徐小受。”
灰蒙蒙的天地中,忽而響起一道輕喚聲。
這一聲如來自九幽,縹緲不定,卻冷到讓人牙齒打顫,盡人循聲趕忙回頭。
他看見“人”了!
那是個披著黑袍,戴著黑色兜帽,將全身上下所有細節都遮住了的黑色身影,連同面容、五官,什么都看不見了。
黑色兜帽的陰翳下,只剩兩點幽綠色的鬼火閃動,跟個鬼一樣。
“閻王?”
盡人勉強扯開嘴角,開了一個地獄玩笑。
還別說,這幅打扮,除卻少了閻王面具,此人就該是閻王的成員之一,黑色面具人?
“善。”
那黑影不動,天地間飄下了這么一個字。
盡人上一次見到這么喜歡用“善”字的人的時候,還是來自本尊記憶中的,天祖啊,染茗啊,什么遠古時期的各種祖神,之類的。
他沉默了。
該不會眼前這位…
黑影也像是在等,等徐小受主動開口說話,或者問話,等了一陣,這個人類小子好像嚇傻了。
那大兜帽下的鬼火便開始翕動,給人一種“笑臉浮現”的感覺,祂開口了:
“九幽主宰,陰曹至高,酆都之主…閻王,死神,鬼祖…”
“此世無真名,各般皆是我,若你喜歡,如何稱呼本祖,皆可。”
盡人終于知道為何月狐貍在面對有些不可抗力之事時,會發出那樣的聲音。
他當下狀態便是如此,震撼卻又不至于震撼過頭,想平靜卻根本平靜不下來。
介于“過于震撼”和“平靜不得”的兩種反復之間,他的表現,反倒有點返璞歸真了。
沒有表現!
甚至沒有表情!
他呆在了原地,分明已經能感受得到,自己和本尊之間毫無聯系…
其實還有。
但只剩下藕斷絲連。
一旦有任何“異常”附體,想要“順藤摸瓜”,這“絲”直接會被本尊一刀兩斷。
“鬼祖,就這么水靈靈的出現了?”
盡人想哭,他設想過一萬種預案,會在各種光怪陸離的場景下,見到或指引北槐、或受制于北槐的那“輪回”之道的執掌者——鬼祖出現。
但該只是“殘魂”、“殘意”,或者其他的殘什么,才對吧?
術祟一體,今只剩祟。
祟的復蘇過程更顯艱辛,但能具現實體,說得過去。
因為祟陰是唯一由“二”至“一”的祖神,固然復蘇后在徐小受的制約下,種種行跡,略顯狼狽。
祂很強。
而除卻祟陰外,其他祖神,都沒有走完由“二”至“一”之路。
四祖輪回,則劍祖、龍祖、戰祖皆不見存活。
天祖也隕了,虛空島上的那意志,只是后虛空島之靈,只為“天祖傳承”而誕生。
神魔本相,圣祖、魔祖的神性之力、魔性之力,影響了圣神大陸萬千,迄今盡人及本尊,卻都沒領教過這位的殘魂、殘識。
連聲音都沒聽見過,只見過道穹蒼在神之遺跡裝了坨大的,倒是大致將圣祖輪廓還原了出來,但也不知真假。
藥鬼生滅…
這其中的“鬼祖”,居然能做到和祟陰一樣,具現出實體來,還能牽引人在悲鳴帝境,進入這“灰蒙蒙”的空間…
“這是,你的神庭?”
盡人慌不擇路的問著。
本尊面對祟陰敢不懼,是因為有能力,且祟陰虛弱。
他現在一點戰斗力都沒有,是一捏就碎的螞蟻,因而連問話都顯得“隨心所欲”,想到哪里,問到哪里。
好吧,不是隨心所欲,就是六神無主。
“非也。”
黑影鬼祖說著,從袖袍下探出了一只慘白色的骷髏手,一握,手中具現出了一把長柄長刃的鐮刀。
死神之鐮…
盡人大恐,連連后撤,聲色俱厲喊話:
“別搞,鬼兄,聊天就聊天,你掏鐮刀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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