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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〇三章 一念遙寄虛空島,托問歸期八尊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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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實話講,祟陰染茗能和天祖之靈吵起來,且吵得像小孩子罵戰,徐小受一萬個想不到。

  甚至于說,就連天祖之靈能被自己喚來,他都大為吃驚。

  彼時虛空島上,用了月余時間,徐小受接收完天祖傳承。

  本質上,這是將大部分本源天祖之力,儲存在龍珠之內。

  當窮途末路時,這股力量可以用,他是知曉的。

  但用它時,會彈出來天祖之力的意志,這一點徐小受全然不知。

  這和自己被祖神寄生了有何區別?

  然此刻,細細審視自己當下的狀態,徐小受明了「天祖傳承」的本質為何:

  「不是寄生…」

  天祖之靈,確實只是后虛空島之靈,乃天祖隕后為了保傳承而誕生的一縷島蘊之靈。

  這傳承,也是真傳承,不似祟陰染茗滿懷寄身、奪舍、重生之意。

  之所以現下真喚來了天祖之靈,是因為自己此刻動的不止是天祖之力,還有祖神命格!

  「祖神命格之力,驚醒喚來的天祖?」

  方才一剎,道穹蒼手中龍珠和祖神命格碰撞,二者契聯。

  祖神命格內里蘊藏的力量,刺激了龍珠天祖傳承之力,繼而通聯到了虛空島。

  是的!

  在此刻,這乍然出現的天祖之眼,非是潛藏于龍珠下層的天祖之力中,而自遙遠的虛空島托念而來!

  「神之遺跡,虛空島,圣神大陸…」

  作為空間奧義執掌者,徐小受一下明悟過來,此三者或許大小有異,文明有異。

  但單純于空間層面而言,它們該是平行的,不存有上下高低之分。

  在浩瀚無垠的或宇宙、或時空、或碎流中,漂浮著圣神大陸這一方大千位面,同樣在邊角處,流浪著神之遺跡和虛空島。

  祟陰邪神封鎖了從神之遺跡去往他方的路,只留下了呼喚「染茗」可以接引輪回渡入遺跡的單向通道。

  祂是祖神,天祖亦是祖神。

  祂力量有缺,天祖力量亦是有缺。

  這倆半斤八兩,可以說如今處于同一水平線上,在無有防備之下,天祖自然輕易也能入侵神之遺跡。

  相當于,祂借助虛空島,單方面和神之遺跡,架構起了一條同是單向通行的道路!

  「有點東西…」

  「不!是太有東西了!」

  恍悟至此,徐小受只覺祟陰染茗,已非完全不可戰勝。

  至少如若天祖要保自己一個,只需犧牲點什么,總能護住祂這唯一一個傳人吧?

  有此后路,心頭大定。

  徐小受一面觀望戰場,一面分神出去,以「接引者」的身份,沉浸入天祖之眼的視角…

  這視角下,可看到的東西,則太多了!

  首先,是第十八重天。

  作為一顆天祖之眼里的眼屎,即便微不足道,徐小受亦得到了增幅。

  他的「感知」,幾乎擴大到了廣袤無邊的地步,輕易可裂出神庭,得已見到:

  星河神庭,原來是扎根在司命神殿牌匾之中,再根植于神之遺跡。

  借助神庭內三十六刑神柱之力,以及神之遺跡的位面之力,里外結合,雙重力量供應,祟陰染茗才得已維持得住星河神庭。

  「原來是這樣!」

  這一重發現,證實了祟陰染茗確如道穹蒼所言那般,外強中干。

  只需破壞神之遺跡對司命神殿牌匾的力量供應,或者從內部破壞掉神刑柱大陣。

  二足去其一,大廈必將傾。

祟陰染  茗,絕對無法長時間維持住星河神庭的高位格力量,自也便無法調用那般質與量的斬神之力了。

  其次,通過天祖之眼的感應,徐小受又輕易找到了自己此行于第十八重天的目標:

  星河神庭外,司命神殿中。

  在廣袤而昏暗的的巨人宮殿里,在無數生命肆意繁衍的惡心畫面中,立著一高可參天的銀色的墻。

  那墻出淤泥而不染,生命道則紊亂自它紊亂,萬事萬物繁衍任它繁衍。

  它靜靜立于司命神殿中,沉睡在黑暗之內,通過一縷極淡的天祖之力氣息,同此刻降于神之遺跡的天祖之眼,溝上了聯系,隱約似有渡來一縷疑惑:

  爾怎在此?

  錯覺嗎…徐小受許是聽到了疑問,許是沒有,但這并不妨礙他借助天祖之眼,提前同碎鈞盾打招呼:

  「你好,我的盾。」

  九大無上神器,必定有靈!

  既然碎鈞盾同天祖交好,自己又是天祖傳人,而今更喚來了天祖之眼。

  有著這層關系,不用白不用。

  可銀色參天高墻碎鈞盾,聞聲無動于衷,它就如一顆亙古不變的山石,永恒佇立,穩重不語。

  「待會兒我來娶…咳,取你,我們一起打天下,好嗎?」

  「神亦有霸王,受爺有碎均,都為蓋世重兵,霸王已名揚四海,你也不想一直沉寂此處,籍籍無名吧?」

  「那賊廝祟陰染茗,方才以斬神斧劈我,可笑我畫龍戟雖槍出如龍,卻缺一趁手防御神器,以至于被其砍了半身,若你能助我,戟盾結合,如虎添翼,定教那斬神斧和祟陰染茗有來無回,你覺得呢?」

  「不說話,那就是默認了哦?」

  真是一塊無趣的盾牌啊…徐小受第一次發覺,原來藏苦劍靈是有點可取之處的。

  見溝通無果,他也只能斂回心緒,借助天祖之眼的強化感應,看向最后一處地方:

  那是一片遙遠的、模糊的,仿在天外天般觸不可及的小小島嶼。

  要連接過去,信號強度,起碼都得是祖神級別的。

  徐小受而今之「意」,乃超道化意道盤。

  借助天祖之靈的輔助,真要想看,還就能順著天祖之眼和那模糊島嶼的聯系,強行穿渡無垠,窺見島嶼真容了。

  「過去!」

  一念直達,畫面入眼。

  島分內外,如鏡面兩般,又似圈中套圈,實為兩層平行世界。

  「原來,虛空島在天祖視角下,長這樣?」

  外島罪一殿、奇跡之森、絕燼火域、墮淵等昔日血戰過的幾大絕地,一覽無遺。

  就連空了的神農藥園,和對著一片深坑在無助發呆,不知從哪茍活下來了的虛空侍,都能見著一頭。

  內島則劃分為左右兩片大區域,簡單粗暴。

  右邊一家獨大,連天的山脈上盤著一條蜿蜒的黑色巨龍,好不愜意地瞇眼午睡,鼻涕泡忽大忽小。

  被偷窺后,它敏感度為零,只癢癢般翻了一個身后繼續睡。

  龍身下,黑脈鬼獸似乎正在舉行角斗活動,打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

  龍寶!

  我的龍寶!

  嗚嗚嗚,受爺我想你了,好懷念我們并肩作戰的那段青春!

  左邊當先入眼為一處火海,虛空倒掛樹影,火海與樹影之間臥有一火蓮,蓮臺上是一著白色囚服的老兒,手腳戴著鐐銬,正在閉目修煉。

  狼狽圣人!

  哦,不,燼照老祖?

  老祖,原來你真人長這樣?

  好你個死老頭,白窟時就通過一柄焱蟒寄我身,操縱我入虛空島大局,后面四神柱又不敢上我身,堂堂圣帝,畏手畏腳,看我不盯死你…我盯、我盯!

  燼照老祖本質上還算是不錯的,至少對棋子也不算棄若敝履,有過一定保護——人被困久了想出去也實屬正常,而今徐小受已能選擇大度諒解。

  「很快,你便是我棋子了,希望你也能諒解我的苦衷,來而不往非禮也嘛。」

  視線一挪,又瞧見了在一片烏煙瘴氣的紅色森林中,有一背生七樹,身著楓袍的人形老者,在對著空間碎流搗鼓著什么。

  七樹大帝!

  好哇,好哇,好你個當代血樹之靈!

  當年…哦,當時虛空島上,血世珠和各般圣帝指引,大部分就是你在搞鬼吧,果然長得賊眉鼠眼的…

  「他在弄什么?」

  初次見面的七樹大帝,已給人一種陰森感。

  但重點是這家伙一個人沒閑著,分明也是個禍世的主,在搗鼓著什么歪點子。

  徐小受細細一探。

  好家伙!

  七樹大帝竟在內島偷偷挖了一條隱秘的空間通道,很破碎,人出不得,但能釋放出一縷圣帝意念,悄然影響到外島的某一片絕地…

  那是,血界?

  偷窺當真是一種極致體驗。

  特別是這種開了上帝視角的偷窺。

  徐小受感覺當年身在局中,不識廬山的虛空島,今下徹徹底底被自己看光、看透、看破。

  「對了,神獄青石呢?」

  腦海里又浮現出這一位,聽說是內島圣帝中最神秘,力量最為詭異的家伙。

  徐小受搜尋一番,在一片困著無數鬼獸、怪物、魂體的青石監獄之巔,感應到了一縷模糊的意識。

  「嗯?」

  那類人形的意識陡然凝實,仰眸望天,發出了一縷遲疑。

  徐小受急忙挪開目光。

  乖乖,這神獄青石什么來歷?

  我天祖之靈視角,燼照老祖、七樹大帝和龍寶都感應不到,你能感應到偷窺?

  沒那么時間去深究,徐小受怕出意外,按捺下好奇,將心念匯于通聯虛空島內外島雙重位面的那扇次面之門。

  他不是一個喜歡偷窺的人。

  找上虛空島,自然也不是為了偷看四大圣帝的放逐日常,而是次面之門,以及它的執掌者。

  如若沒記錯的話,次面之門作為虛空島鑰匙,今應是落在了第八劍仙身上…

  八尊諳!

  這,才是終極大腿!

  日常腹誹歸腹誹,徐小受可從未有小覷過此人。

  道穹蒼對祟陰染茗說的那什么神亦、魁雷漢,都太縹緲了。

  想抱住他們的大腿,都得等機會。

  或者先殺個曹二柱,逼人進來,可魁雷漢進不進神之遺跡都是兩說。

  道穹蒼的鬼話都不知道是在騙祟陰邪神否,自己可萬不能信以為真。

  如若能在此時,依靠自己,通過次面之門聯系上八尊諳…

  徐小受有一個瘋狂的想法!

  天祖之靈太虛了,他想讓這位虛弱的祖神,通過虛空島以及次面之門,接八尊諳進場。

  還藏什么劍?

  神之遺跡,五大圣帝世家根本監督不了,圣神大陸的規則也管不著——這就是最好的解放自我之地。

  拔劍吧,就你和我!

屆時,讓八尊諳在  神之遺跡拔劍,劍斬祟陰染茗,又于自己的帶領之下,破開神之遺跡。

  再提前給他留個杏界玉簡…

  至此,回歸桂折圣山,面對愛蒼生之時,我直接一個大召喚術,就能召喚八尊諳!

  愛蒼生?

  天羅地網般的提前布局?

  我左手一個道穹蒼,右手一個八尊諳,身后還跟著一個神亦小尾巴,你拿什么跟我打?

  「嘿嘿嘿…」

  徐小受幾乎看到自己通關圣神大陸副本的結算畫面了,很快,他結束幻想時間,回歸現實。

  現實,很骨感!

  次面之門輕易能找到。

  八尊諳還真帶著這鑰匙,就放在身邊。

  徐小受感應到的,是一處該為閉關室的大石屋。

  石屋雖大,可活動空間極小,因為屋內放著堆積如山的干糧和水。

  「也不知道用空間戒指收納一下?」

  心念穿過干糧堆,來到了一方只點著一盞殘燭的石桌之前。

  燭光搖曳下,八指廢人小諳諳枯瘦如柴,面泛蠟黃,行將就木。

  在這閉關室里他也不閉關修煉,就兩指夾一大狼毫,顫顫巍巍在宣紙上寫著什么…

  徐小受看著紙上如蚯蚓般歪七扭八,比桑老還丑的字,心中一嘆,將這廢人接引進神之遺跡的計劃作廢:

  「好一副‘天道酬勤"!」

  聲音突如其來,煞為詭異。

  筆觸一頓,八尊諳似愣在了石桌前,旋即瞥眸望向那隨意丟在桌邊的次面之門,眉頭皺起。

  他竟也不驚、不怪,臨危不亂,只輕聲問道:

  「誰?」

  徐小受心頭庫庫竊笑,作沉聲狀,如降神音,凜凜一喝:

  「百代無我此天驕!」

  啪嗒。

  狼毫掉地。

  八尊諳嘴角微抽,面帶驚奇地四下掃量起來:

  「徐小受?」

  「你不是在遺址中?」

  他什么都沒見著,也什么都沒有感應著。

  正如一開始所言,他只是一個八指廢人,而今連靈念都沒有了。

  很快,那縹緲的神音再次降下:

  「我,徐小受,已封祖神!」

  「沐浴更衣,朝東而拜,三叩首,一炷香,頌‘受神在上",可見吾真容。」

  八尊諳聽完眼皮狂跳,旋即沉著臉,抓過次面之門,走向了石屋的大門:

  「寧紅紅,將這東西扔去花香故里封印,囑咐海棠兒不論聽到什么,不要應答。」

  什么?

  徐小受大驚失色:「且慢、且慢!」

  「什么?」石屋外也傳來了聲音,「哥哥,我聽不見,你大點聲!」

  「你只有一句話的時間。」八尊諳盯著次面之門,手放在石門開關的按鈕上。

  徐小受不敢亂來了,直入正題道:

  「我在神之遺跡被困住了!祟陰邪神復蘇,寄身染茗道嬰,對峙天祖之靈,神亦被困,道穹蒼空話連篇,我通過天祖之靈聯系虛空島、聯系次面之門,這才找上的你…」

  話至此,徐小受嘖嘖嘴,感覺頗為古怪,怎的像極了某些騙術?

  他將下意識的「微我五十,救我出去」咽下喉嚨,補充道:

  「我是真人,也不賣茶葉,百代無我此天驕,就你我聽過,這你可以信我吧?」

  八尊諳,陷入沉思。

  徐小受記憶力很好,斷聲一喝:「百代無我此天驕,萬載難出再高人!」

  八尊諳,嘴皮子又一抽。

  徐小受見有用,繼續回憶道:「三息時間,還不說話,我若封神,率先斬你!」

  「夠了。」

  八尊諳繃不住了。

  除非天祖被邪神魔神奪舍,這確實只能是徐小受了——都是當時二人面見天祖時,自己說過的原話。

  只是徐小受方才話語中給到的信息量,未免也太大了。

  染茗遺址,已經亂成這樣,成為祖神戰場了?

  「我沒法進去。」

  八尊諳不用問,都知曉徐小受找上門來是什么意圖。

  但沒有具體解釋,只是道:「我走不開。」

  「那怎么辦?」徐小受死都得抱住這大腿,他沒有其他法子可使了。

  八尊諳皺皺眉,低頭思量一陣,問道:「你方才說,道穹蒼?」

  「對,他現在在我身邊——廢物一個,除了嘴遁,除了過往有些傳說,現在什么都不會,關鍵時刻,還得靠我!」

  八尊諳選擇性聽不懂,略一沉思后,篤定道:

  「去問他!」

  「出遺址前,你可以完全信任道穹蒼,就跟著他走。」

  「既然他敢進遺址,絕對有活下來的后手,在他眼里,你的命、神亦的命,乃至祖神的命,都不及他自己的珍貴。」

  「但記住!」八尊諳聲音一重:

  「出遺址后,忘記同道穹蒼的一切交情,忘記他給你的一切承諾。」

  「自脫困成功的那一刻開始,你就要戒備,且把他當成陌生人對待。」

  「他比你而今所見之祟陰都要可怕,若動情,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道穹蒼?

  就他,我動情?

  我是什么饑不擇食到有好鐵癖和斷袖癖的怪人么?祖神命格我都一點都不動情!

  徐小受沉默。

  他對八尊諳大失所望。

  果然廢物,果然關鍵時刻一點用都沒有。

  再上下打量了這位八指廢人幾眼,徐小受都感覺「第八劍仙」的傳說,是當年焚琴勢大時,靠眾口鑠金的輿論輿出來的。

  要沒時間了,他最后問道:

  「白窟打茍無月的時候,你不是挺神氣么?」

  「虛空島一戰,雖說只剩空口白話,事我來抗,但你也算還能拋頭露面。」

  「而今怎么越活越回去了,未臻半圣,自囚在這破石屋內…練毛筆字?」

  「你什么時候才能再硬一次?」

  八尊諳一怔,失笑道:

  「快了。」

  徐小受復又追問:

  「我若出神之遺跡,當回桂折圣山,屆時,你會來嗎?」

  怕這貨搖頭直接拒絕,徐小受祭出大招:

  「我見到無袖了,他說很想你,很懷念當年和你并肩作戰的美好時光。」

  「他想你想得頭都禿了。」

  八尊諳再一次選擇性失聰,倒也沒直接拒絕,只側頭一思量后,嘆道:

  「看情況吧。」

  他吹滅了石桌上的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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