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個天機神使,需要開修羅道?
戰場正中央,徐小受一邊旁若無人的嗑藥回元,一邊維持著遺世獨立在觀察戰場。
他意識到有哪里不對了。
解放態·天機神使他打過,彼時在虛空島,他甚至還沒有極限巨人等二覺,配合天人五衰,也算是將之打敗了。
是!現在天機神使的駕馭者是一位圣帝,還有能大幅削弱人狀態的封印屬性,強度提高了不少。
但以邪神亦方才表現出來的戰力看,較之于彼時的自己和天人五衰,祂又強了何止一萬倍?
「卻不止開修羅道,還偷來了霸王…」
「話說神亦現在是個什么狀態,種給人拿了用,兵器也給人偷來使,他不會已經隕在第三十三重天了吧?」
神亦目前的狀態,多思無益。
徐小受快速回到眼前對邪神亦狀態的推測上來:
「祂的時間不多,每況愈下。」
「給到祂壓力的更非是解放態天機神使和封于謹,而是祂自己。」
「所以對付他最好的方式就是…拖!」
徐小受目光锃亮。
一旦拖住祂,時間線拉長,不需要打敗邪神,祂不攻自破。
但是,問題又來了。
修羅道·霸王·邪·神亦,封于謹拖得住祂嗎?
修道羅邪神亦閃身逼近,霸王凌空一抽。
圣裁之劍甚至沒能抗住半息時間,便被霸王萬鈞重量附以五祖之力,生生抽碎。
「拖!」
「我想拖了!」
「但請告訴我,該怎么拖?」
封于謹手臂隔著兵器都被震碎了。
這個解放態像是什么都沒有解放出來,根本扛不住修羅邪神的進攻。
他慌不擇路直接開遁,一息多閃,如過街老鼠在漫無目的地亂扎。
「轟轟轟…」
邪神亦窮追猛打。
一桿霸王在三頭六臂間輾轉騰挪,揮舞得赫赫生風。
天機神使身上,一塊又一塊零件被暴力抽打碎出,簡直苦不堪言。
「封!」
「封神棺!」
「封天之手!」
「世禁…靠!」
封于謹嘗試了數百種手段。
他驗證了自己方才的想法是正確的:封印之力,對邪神亦可以起效。
可他只能動用那些起術快的。
諸如「世禁忌」之類的大招,一旦涉及到需要丁點時間去結印、去醞釀。
邪神亦提棍便至。
祖源之力都能被他短暫遏住,封于謹卻招架不住絕對的暴力!
那無上神器霸王,簡直是完美克制了他這封印屬性的煉靈師——力量封不住,重量抗不了。
邪神亦的肉身強度確實是在隨時間推移、隨封印狀態層數的疊加,而有所減弱。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只消舞起霸王,封于謹永遠都接不住一擊。
「嘭嘭嘭!」
手臂炸碎、腿骨斷折、肩膀破洞、腰腹潰爛…
就算解放態·天機神使有著最強的戰斗意識,最好的分析系統,能對一切攻擊做出最完美的反應。
這一些之「最」,都是在范圍內的「最」,邪神亦的進攻強度,遠在范圍之外。
不過盞茶功夫,追逃中硬抗了不下上百次霸王轟擊。
天機神使是碎了又修復,修復了又碎,總算是…把封于謹的圣力給掏空了!
當吊著勉力拼湊起來的破碎殘軀,無能為力望著當頭抽來的又一道棍影時,封于謹神情恍惚了一剎。
「說好的‘主宰"、‘弒神"呢…」
這具讓封天圣帝十二分滿意的新身體,在嘗試了無數種反擊方式后,以失敗告終。
它被徹徹底底抽成齏粉,被五祖之力完全磨滅,再無復活可能。
第一次,封天圣帝感受到什么叫做「無語」。
沒有什么特別的靈技。
更無什么陰險的布局。
比彼時他從圣帝被拿、被毀肉身還無奈——他被「力量」殺死了,源于一個極致的莽夫。
「咻!」
靈魂化作烏光,遙遙往九天遁去。
輪回天升柱早早就給轟碎了,但此時就算它還在,也用不上。
因為第一重天和第十八重天的桎梏,在邪神亦降臨的那一刻,就被打通。
封于謹的想法很好,肉身可以不要,靈魂和意識要保住。
既然第一重天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那就去到第十八重天,貫徹「拖」字訣。
「拖…」
直到死,天機神使的主宰模式都沒有分析出來,究竟該怎么具體去「拖」。
封于謹自己的想法就很簡單了:
倘若邪神亦選擇追自己,生命禁區那些人,月宮離、無袖、水鬼等靈魂體祂得放下。
不追自己,祂將得到更多,自己則可以短暫茍得一命,繼續開「拖」。
于邪神亦而言,這是一個兩難選擇,封于謹的戰斗意識還在,約莫卻能看得出來…
修羅道的殺意,該能影響邪神亦本身。
大概率祂的選擇不是自己這一道靈魂體,而是生命禁區的「饕餮大餐」!
「刷。」
果不其然,遙遙望著靈魂烏光祭出魂遁,在封禁后方的同時往第十八重天遁去,邪神亦停了下來。
狗急跳墻,圣帝自爆絕不可小覷。
追那圣帝是可以,但他既已選擇了不繼續奪舍,而是茍且偷生。
邪神亦明白他的意思:多命換一命嘛!
祂望向了生命禁區…
只消把這些人通通斬殺,連帶靈、意一并抹除,第十八重天才多大?
那封印圣帝藏得了一時,藏不了一世,當沒有多余的肉身給他奪舍時,他永遠只是一個脆弱的靈魂體。
要么靈魂體自爆,如此,自己讓他三尺。
要么他成為仆役,或者不從,便一點點將之磨滅至死——那時自己已有十分富足的時間。
「殺。」
修羅道確實影響了邪神亦。
思及此時,三頭六臂的祂毫不猶豫帶著彌天殺氣,沖向了生命禁區。
「通通死罷!」
嘭嘭嘭嘭嘭…
一路棍影飛舞,肉沫斷肢橫飛。
有如狼入羊圈,毫無匹敵之人。
時值此刻,生命禁區內不過上百號煉靈師。
除了諸如半圣白羽那般強度的幾位半圣,其余大抵不過太虛之流。
這一個個的,哪能招架得了邪神亦的沖擊之勢,擋得住霸王的一抽之威?
「啊!」
「不要、不要殺我…」
「爹!爹!放過我,放過我,啊——」
「月宮離大人!!!」
鳥瞰視角下,眾人四散逃命,如波紋往外邊涌開。
可逃出生命禁區的,被獻祭大陣直接獻祭。
不敢逃出生命禁區龜縮在邊緣的,被邪神亦追上后,亂棍敲死。
畫面,慘不忍睹。
「不要這樣吧…」
半圣長遺眼瞅著身邊人一個個倒下,雙手用力握成拳,旋即無力松開。
神亦的強度,他早有領教。
霸王的硬度,他以身試過。
當這二者前頭再被冠以一個「祖神」的名頭時…半圣,怎可能硬撼?
「嘭!」
亂飛的棍影忽從眼前放大。
眼球炸碎、腦袋炸碎,長遺身子整個成了齏粉。
靈魂被提取、意識被鎮拘,就連半圣位格都隨著締嬰之翼一展,被掠過吞下。
「夢…」
在前線戰場廝殺那么多年;
追隨宴生盟主的腳步后被封為「北域七星」之戰狂;
接那「請圣令」,說是玩累了自殺便可以退出遺址,絕不受半點限制;
來這里后隨便遇到個后輩,都被其一棍敲成爛泥,還有各種掌握祖源之力的年輕人;
見到「祖神」本尊;
「么…」
痛苦來得太短暫。
以至于長遺直至瀕死的前一瞬,都不覺自己會這般兒戲的圣隕。
他的思緒,永恒地停在了這一刻。
半圣白羽腦袋高高飛起,已能瞅見斷裂崩碎,遠離自己而去的下半身。
「不應該啊…」
他腦海里閃過了無數畫面:
生來驚艷的圣虹之環屬性;
屢戰屢勝的比賽,從無敵手的青春;
天命之子般的人生履歷,縱橫五域罕可比擬的大道之途;
封圣后直接墊底,任人欺辱;
自囚一隅,以山水為伴,過完幾度甲子春秋;
請圣令看到機緣,拼盡全力最后一試,縱使失敗還有自殺退出這一條路;
雪蓮谷連個小姑娘都有圣帝老爺爺陪伴,這才叫天命之子,才叫主角吧;
原來主角也可以隕落得這么快;
半圣哪里是終點,半圣只是成為奴仆的;
但也算是,見過祖神,見過大世面了;
「莫沫前輩…」
靈魂消隕,意識崩潰之前,白羽遙遙望了道模糊的無頭白裙身影。
他記起來了什么,自己的魂血還在人手上。
他拼盡全力,用了畢生的力量在吶喊。
他已聽不見那隕于三十而立年紀時,自己喊出后便給遺忘了的那一聲:
「還…我…自…由…」
「生命,如此脆弱。」
遺世獨立狀態下,徐小受雙目灰黯,無神地望著修羅道的邪神亦在生命禁區內肆意屠殺。
有那么一瞬,他想過自己可以鋌而走險,沖出去,也許就有那么一絲機會保住他們。
可真的能保住他們嗎?
斬道、太虛,乃至是半圣…
桑老、水鬼尚且不敵,戰力尋常點的半圣,真的可以在此局中堅持到結束,走出染茗遺址嗎?
「大道之爭,從非兒戲,勢必見血。」
水鬼曾經在孤音崖下深海開過的一槍,而今終是擊中了徐小受的眉心。
他第一次見著,原來半圣也脆如肉雞的那一刻,連被劈死的時候都叫不出完整一句話。
連蹦跶一下,都蹦跶不了。
「不成圣,終為奴。」
腦海里不自覺便響起了彼時加入圣奴之初時,八尊諳說過的那句話。
其實直到邪神亦發瘋之前,徐小受都不明白,八尊諳所追求的「自由」到底是個什么標準,圣奴人都在尋找的「答案」又是個什么。
似乎有人解釋過了,可不親歷,全然無法理解。
直至現在!
直至此刻!
徐小受恍惚間明白了八尊諳、桑老、岑喬夫、水鬼等一直在斗爭反抗的精神內核。
他明悟了十尊座中魁雷漢、神亦、茍無月、愛蒼生等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在尋求不同的超脫的本質原因。
不成圣,終為奴…這句話該只是一個開始,而非結束,后面該要再續上這么一句:
「縱成圣,不為奴?」
假使這個世界的至高者,還有那么一絲可能,會如當下邪神亦這般發瘋。
那么,斗爭與反抗就是必要的,追逐真正的自由就是必要的。
因為這個「假使」在而今看來,已成事實:
北槐若無人可扼,世間半圣個個都是太宰慈,個個都將成為至高掌權者的玩物。
太宰慈尚且如此,半圣怎不為奴?
半圣尚且如此,半圣之下,何談超脫?
被動的從來都不只自己一個,圣神殿堂下的十尊座、天梯之下的圣神大陸、祖神之下五大圣帝世家…整個世界,各皆如此!
「我明白了。」
徐小受緩緩站起身,懷里抱著的,是一具無頭女尸。
這是莫沫。
這是封于謹新肉身炸碎之后,被他及時救下來的莫沫。
說是「救」,其實只是順手為之罷了。
莫沫的靈魂應該在封于謹手里,失去了靈與意的肉身,不過只是一個物件。
她如衣服、戒指,乃至是她手上的白色鐲子一樣,都是死物。
遺世獨立狀態下,自己一接住莫沫,邪神亦就忽略過去了。
「我能救下的,只有這點…」
抬眸望去,生命禁區內已橫尸遍地,不剩幾人。
這一次被盯上的,是跪地匍匐的月宮離:
「放過我吧,放過我,邪神大人,請把我當成一個屁給放了吧。」
「我是您的行道者,我是您最忠誠只背叛過一次的奴仆,我還有其他的用處…」
邪神亦停在那狐貍男身前。
岑喬夫和白胄,則在那狐貍男的后面背靠著背。
沒等多久,只是一剎,邪神亦作出了決斷,霸王當頭劈下,呼在了這三人跟前。
「給!你!臉!了!」
月宮離身上陡然炸開澎湃的圣祖之力,身形如化利箭,瞬息洞破邪神亦的身軀。
在穿過其身之后,屹于半空之時,他遙遙轉身。
九天冉升一輪弦月,清輝月華灑下,月宮離不止頭發天藍,一身也染成了冰藍的顏色。
他的眉心處亮起了一枚銀色的月印。
他并指成印,口中念念有詞,那銀月之印似是一旋,倏然間其身周有清風凜冽,如禁解桎除。
「月氏傳人月宮離,謹以此印,恭請圣祖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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