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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章 從來如此,便對么?

熊貓書庫    我有一身被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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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內幕?”

  徐小受敏銳嗅到了這其中有點不對勁的味道。

  他早先就懷疑八尊諳那么強,怎么可能如此輕易就被華長燈給三劍斬了。

  以前聽著傳說,覺得不盡可信。

  但梅巳人也這么說,既肯定了傳說的真實,卻又跳過了中間步驟,更有最后一步侑荼殺上桂折圣山的結果。

  八尊諳和華長燈打,光侑荼老爺子什么事?

  而且,就算八尊諳真被斬了,該復仇的對象,也應該是華長燈才對吧?

  怎么就找上了圣神殿堂上一任殿主?

  再者說了,徐小受覺得如若是公平對決。

  八尊諳技不如人,敗了也就敗了,侑荼應該不至于拉下臉,以大欺小?

  所以…

  “這決戰的過程中,圣神殿堂上一任殿主,做了什么?”徐小受探頭問道。

  梅巳人笑而不語,避開這個問題:“你不是和他很熟嗎,自己去問當事人不就好了,老朽也是一介無關人等。”

  徐小受:“…”

  他自然知曉巳人先生話中的這個“他”,就指八尊諳。

  現在自己圣奴的身份,在老劍仙面前已經不是秘密了。

  以此看來,巳人先生似乎并不是很反對圣奴的立場?

  或者說,從那夜梅巳人想要進場幫忙,卻無從幫得的態度上看,他似乎還很偏向于圣奴的立場?

  “圣奴的方向,才是對的?”徐小受不由這般猜測。

  但一下他又覺得頭疼了。

  攤到明面上來講,無論怎么說,圣奴都只是一個黑暗勢力,圣神殿堂才是正義的組織。

  后者維護大陸安定,已經是不下上千年的歷史了。

  可偏偏,自己這一路接觸過來,有太多的人,存有挑戰圣神殿堂權威之心。

  具體的原因說不得。

  但總不至于,大家都是被八尊諳的人格魅力給吸引了吧?

  徐小受揣度著,小心翼翼問出了潛藏心底已久的問題:“如果是巳人先生,會如何看待圣神殿堂的立場?”

  他覺得活了數百年的老怪物梅巳人,見證過的歷史、事情,應該是比當今時代的什么“老年輩”,還要更加透徹的。

  因而很大程度上,梅巳人的話,可以代表歷史的真相。

  “立場啊…”

  梅巳人喃喃著,有些唏噓,也有些感慨:

  “你不得不承認,上千年的時間,圣神殿堂的存在,相當于世界的頂梁柱,它承接了黑暗,又向絕大部分世人,撒下了光明。”

  “這片大陸,因為有著圣神殿堂的存在,所以有了上千年的安定。”

  “世有不公之時,圣神殿堂會派人前往審判;世有黑暗犯罪之時,白衣會立刻出動;世有怪力亂神跡象之時,紅衣毅然決然,挺身而出。”

  “大家很認可圣神殿堂。”

  “如果正義可以用‘質’和‘量’來恒等,那圣神殿堂就是那一桿秤,它做到了一般勢力做不到的,于大部分世人而言的,接近了完美的…公平!”

  徐小受心道這官話可不是我想要的。

  我要的,不是絕大部分人的看法,而是巳人先生你一個人的看法。

  “您覺得呢?”他問道。

  梅巳人微笑面對:“比起蕓蕓眾生而言,你覺得老朽一個人的看法,很重要?”

  徐小受笑道:“您也是蕓蕓眾生之一。”

  梅巳人略微驚訝,但沒有多說什么,給出了自己的看法:“老朽覺得,圣神殿堂做到了它的極致,已經能算是…很不錯了。”

  “不錯?”徐小受步步緊逼:“所以巳人先生覺得,類似圣奴,類似戌月灰宮這等存在,其實是錯的?”

  梅巳人點點頭,又搖搖頭。

  徐小受蹙眉,不明白這代表什么意思。

  “他們不一定是對的,但也沒錯。”梅巳人解釋。

  徐小受更懵了。

  這算什么解釋?

  你不說還好,一說,更讓人迷茫。

  梅巳人笑著搖頭:“先不說這個,老朽跟你講一個故事。”

  “先生請。”徐小受當即正襟危坐。

  老劍仙徐徐開口,娓娓道來:“老朽已經活了有數百年的時間,大陸五域,基本都已經走過了,包括煉靈界,以及俗世。”

  “在俗世,有這樣一種奇怪的現象。”

  “商人行商,農人耕種,王朝百年,興衰有命。”

  “興時天下太平,衰時百姓疾苦,而無論何時,世人都遵照著某一種規則,在既定生活著。”

  “勞苦的農人或許會因為一場天災而顆粒無收,數年艱辛,但他們依然必須向保證了他們安全的王朝獻貢,即使他們已經十分貧窮。”

  “商人或憑借原始積累,或從他行金盆洗手,由黑轉白,太多的人用一定的付出,奮力一搏。”

  “輸的人消弭于歷史塵埃之中,贏的人賺得盆滿缽滿,開始實現商業壟斷,走上人生巔峰,縱使他們的智慧、地位、手段、實力…其實和他們的財富,并不等價。”

  “而這些人,也只需要向制定了這般規則的王朝獻貢,九牛一毛。”

  “富人歧視窮人,窮人仇富,但規則之內,卻鮮有爭端。”

  “王朝,作為規則的制定者,其實已經實現了一定意義上的公平。”

  說到這,梅巳人一頓。

  徐小受好似聽明白了什么,又好似還有些云里霧里,“所以咧?”

  梅巳人繼續說道:“極少一部分人,意識到了規則的制定者,其實也只實現了一定意義上的公平。”

  “少部分覺得仍身處不公的人匯聚同道,于是旌旗一舉,高呼起義,或成或敗。”

  “失敗者或能讓王朝警醒,完善規則,或被強勢鎮壓,若泡沫幻影,功虧一簣。”

  “成功者或能秉持本心,做到更大意義上的公平,或成王無度,驕奢淫逸,再被下一撥人推翻。”

  “你覺得,誰對誰錯?”

  梅巳人突然反問,有如當頭一棒敲下,讓人猝不及防。

  徐小受覺得自己回答不出來。

  老劍仙的一番話,其實將所有的答案都陳了出來。

  至此,他大概明白圣奴、戌月灰宮等黑暗勢力,在巳人先生的故事中代表著什么。

  而圣神殿堂,又扮演著何等角色。

  “成功者,便是對的?”徐小受挑挑眉。

  “你倒是機靈!”梅巳人笑罵道:“確實,歷史都是由成功者書寫的,可當一個王朝制定了足以延續數千年、乃至上萬年歷史的接近了完美的規則后,下一個想要推翻它的人,誰又能保證,他能做到更好?”

  徐小受一怔。

  “所以啊,老夫同你講的所有的話里,都只有‘也許不對’、‘或許沒錯’,但從沒有一個肯定的‘對’的答案。”梅巳人端起了茶杯,給面前青年留下思考的時間。

  徐小受點點頭。

  確實梅巳人不像八尊諳一樣,會給出一個不是則非的答案。

  他就像是一個歷史的旁觀者,像一個局外人,見證了大陸數百年的歷史,再不輕易下判斷。

  而八尊諳是當局者,從他的角度出發,他的答案,便是對的。

  徐小受敲著茶桌說道:“正是因為有了不公,才會有人起義,他們或許不一定可以做到更好,但勇敢嘗試,也不是錯的…所以從這一點上出發,圣奴、鬼獸,是有自己想要爭取的,更趨近于完美的答案,他們是對的!?”

  最后余音一提,感嘆語氣成了疑問語氣。

  梅巳人抿了一口茶潤喉,放下茶杯,悠然道:“如若老朽告訴你,王朝之上,還有帝國,任何起義軍,千百年來都只有覆滅一途,而被覆滅者,除了被冠上一個黑暗勢力的名號,再就是動蕩了大陸安定,他們確實也破壞了規則,制造了更多的禍亂,你還覺得,他們是對的?”

  徐小受瞠目結舌:“所以圣奴是錯的?八尊諳就是個搞事的頭子,必死無疑!?”

  梅巳人一笑:“老朽可不曾這么說過。”

  徐小受感覺牙疼:“那就是說,圣神殿堂才是對的?照先生所講,他們確實也做到了很大程度上的公平,換個人來,真不一定能比他們做得更好,所以…所以我其實應該加入圣神殿堂,維護千百年來,他們所制定的,正義秩序?”

  梅巳人再微微一笑,反問道:“可從來如此,便對么?”

  徐小受腦袋嗡一下空白。

  他只覺得有雷霆擊中了自己的思想,醍醐灌頂。

  從來如此,便對么?

  是啊!

  這或許就是八尊諳、鬼獸等所認為的吧?

  確實不論其他,紅衣之于鬼獸株連九族的做法,這點徐小受就無法茍同了。

  或許大部分鬼獸便如那起義軍,禍亂了世界,也制造了動蕩。

  但其中真有懇心為己、為族,乃至為一大陸,渴求更加公平的思想存在吧?

  族株…

  合適嗎?

  徐小受久久不語。

  他想到了鬼獸的處境。

  想到了八尊諳和華長燈的一戰,侑荼卻斬了圣神殿堂上一任殿主。

  想到了在即便是千百年來唯一正義光芒的照耀下,于暗處依舊有茍且偷生的那些勢力們。

  如若真叫“正義”,或許就不會有不公,不會滋生晦暗之物了吧?

  所以,圣神殿堂所謂的正義,也只是片面的正義!

  是巳人先生話語中的,不敢認同,無可否認,但卻又不得不接受的,因為存在了太久,而變成制使人規范生活的…所謂“正確”的制度!

  “我好像明白了。”徐小受喃喃自語。

  這一夜之前,他并不是很曉得各大勢力爭鋒相對的立場。

  但和巳人先生一番談話過后,他幡然醒悟。

  也許大家爭的,就是對方的讓步。

  不一定要“我即正義”。

  可作為煉靈師,較之于俗世農人、商人、碌碌無為之人面對不公時所作選擇的最大不同,或許就在于…

  我知道。

  我行動。

  我可以!

  以一己之力戰一整個世界,這在俗世之中,是不可能發生的神話。

  但在煉靈界,確實真有人可以做到,以一己之力,力壓一整個時代。

  比如…八尊諳!

  徐小受心臟怦怦跳動,有些熱血沸騰。

  他忽然明白八尊諳的意向了。

  或許三系先天,三年劍仙的八尊諳,真有著挑戰一整個王朝之力。

  可最后他被“帝國”鎮壓了。

  然而碾壓了一整個時代的天才,總歸還是天才。

  他只要不死,只要還想戰,總是可以東山再起,卷土重來的。

  于是虛空島內,有了“黑白雙脈,盡皆奉我為尊”的傳說。

  于是大陸蟄伏四五十年后,有了圣奴再起,第八劍仙重出江湖的傳言。

  這一次,明白了真正的對手究竟為誰。

  八尊諳要戰的,已經不局限于一個王朝。

  他所有的謀劃布局,都是為了王朝背后,那只名為“帝國”的真正幕后黑手!

  “我明白了…”

  徐小受再道一句,眸中有了高光。

  他明白了圣奴的立場,也知曉了自己作為棋子加入圣奴,留在此地的最終意義。

  連八尊諳這樣的天才,都因為某種原因,需要沉淪數十年的時間。

  他徐小受,才區區宗師,如何能做到用數月、數年,乃至短短十數年的功夫,去顛覆留存于世千百年的接近完美的規則?

  可是,已經不需要再沉淀了。

  類似“蟄伏”這等事情,有太多的人在做、做成了。

  圣奴、戌月灰宮…

  或者說,那所有的不屬于圣神殿堂一脈的勢力!

  不管是宣戰了的,還是沒宣戰的,這些…

  都不關己事!

  在成為掌控這些的棋手之前,自己唯一要做的,真就只是本本分分的搞一下事、攪一下屎,讓局面更亂,再趁亂發育。

  最后,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前。

  “死老頭,我好像懂你的意思,也懂你的道了…”

  徐小受想到了桑老。

  每一次他想到桑老,都對桑老的“囚籠說”,有著更新一番的解讀。

  究竟是經歷過怎樣的人,才能總結出這等“湖面是天,天外有天”的囚籠說?

  又是接受過何等打擊之輩,才能對自家徒弟說出看似不著調,但實則充滿了人生哲理的這么一句話…

  “在沒有絕對實力之前,認認真真,做好一枚棋子!”

  茶桌對面,梅巳人忽然起身。

  “看來你明白了些什么…”

  他深深看了徐小受一眼,并不在意自己的一番話,究竟讓對方產生了什么念頭。

  也許是放棄。

  也許是更為堅持。

  但無論如何,這些,都和他無關了。

  梅巳人轉身踱步,來到窗沿,傍著月色,眺望著虛空島,輕聲呢喃:“老朽,要走了…”

  徐小受連忙起身。

  今夜一番交談,其實都是他在問。

  但最初之時,又是巳人先生自己找上門來的。

  所以,老先生是特意來解答自己一路積攢下來的所有疑惑,最后,是來告辭的?

  “去哪?”

  徐小受不覺得巳人先生是要回修煉房睡覺。

  饒妖妖已經盯上了巳人先生,縱使被勸退一番,但為了天上第一樓的安定,巳人先生,應該不會繼續逗留了。

  “去下一站,去尋找下一個人,去追逐再一個能動搖老夫心志的可能性。”梅巳人轉身,溫文爾雅,面帶微笑。

  “什么可能性?”徐小受一怔。

  “許是侑荼,許是八尊諳,許是你,許是不是…”梅巳人說著,身影突然變得透明、黯淡。

  直至全身上下都碎作光點隨風彌散,徐小受才反應了過來,老劍仙這話說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不信我啊,還在找…”

  他有些郁悶的坐回到了茶桌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著也來到了窗臺邊,來到梅巳人消失前所站的方位。

  他也望向虛空島,目光越過,卻似乎又看到了遠在中域的桂折圣山。

  “其實不用再找了的…”

  “八尊諳會失敗一次,我徐小受可不會。”

  “八尊諳所做不到的,假以時日,我必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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