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的習俗和漢家還是不一樣的,就像一刻哈屯,她也不是尋常之輩,家族部落的勢力非常龐大,光是丁壯就過萬。
這些人是她的陪嫁,可不是俺答的手下。
一刻哈屯決定留下,這些人就要跟著,加上家眷,再加上那些不愿意跟著俺答走的,差不多留下了六七萬人。
而且他們留下來,還影響了不小零散的小部落,總體算下來,一刻哈屯給大明增加了十萬人丁!
至于俺答,則是一下子損失了三分之一的力量,外加一個老婆。
擊敗卜兒孩的勝利,完全彌補不了損失,他就像個暴怒的河豚,膨脹巨大,卻又只是無能狂怒。
這些日子,俺答就介于瘋與不瘋之間,滋味難以形容。
就在這一天,王岳帶著一群人來了,他笑容可掬,神清氣爽,心情好得不得了。
“俺答,你瞧見沒有?這是我培育的肉牛,已經在京城開賣了,一斤賣到了一元,足足是普通牛肉的二十倍!”
王岳一擺手,有人牽了一頭膘肥體壯的肉牛,送到了俺答面前。
“這是我給你的禮物,還望汗王能收下。”
俺答深深吸口氣,勉強笑道:“元輔所賜,小人怎么敢拒絕,這頭牛我一定好好養著!不辜負元輔賜予!”
俺答沒有說,這賜予是恩還是怨,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王岳也不在乎,而是繼續笑道:“我已經上書陛下,陛下十分歡喜,他送來了一顆大印,還請汗王收下。”
俺答伸手接過了紫檀木的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有一方玉印,正是所謂蒙古大汗之印!俺答咬緊了牙關。
有了這一方玉印,就有了大明的支持,就可以討伐瓦剌諸部,就可以在西域建立根基,就可以進一步西征,重新開創堪比成吉思汗的霸業!
為了這個目標,不管多大的委屈,他都忍了!
“多謝陛下,多謝元輔!”
王岳微微頷首“除了大印,還有一頂汗王金冠 請汗王跪受!”
俺答心里有刀子 卻也單膝跪倒。
王岳手捧著一頂精致的金冠,戴在了俺答的頭上。
若是能有一個照相機就好了 絕對會成為名場面,流傳后世的。
只可惜連個畫師都沒有王岳只是隨意交代幾句讓下面人跟俺答去談 還需要什么支持,大明都會竭盡全力。
負責這個談判的…正是李天寵!
嗯,十分合適!
“我說李師弟,你到底是怎么擺平一刻哈屯的?”嚴世蕃很好奇趁著李天寵來匯報談判進展 就追著問道。
李天寵臉色微紅,“那個…嚴師兄,我能說連一刻哈屯的手都沒碰過嗎?”
嚴世蕃臉瞬間就沉下來了,“你當我是傻子嗎?”
李天寵默然半晌 反問道:“師兄,你覺得我該怎么做?”
“這個…”嚴世蕃陷入了沉吟…要勾搭一個汗后 肯定要本事過人,還要投其所好,除了潘驢那一套之外,還要能得到人家的歡心,比如喜歡文藝,愛慕才學,說好好聽,體貼照顧…可問題是李天寵卻說連手都沒拉過,這就不正常了。
嚴世蕃想了好半天,也沒有想出萬全之策。
“師弟,你這是為難我,我要是能想出來,我就不問你了!”
李天寵嘆了口氣,“師兄,你知道咱腳下的地方嗎?”
“知道啊,這是河套啊!”
“那師兄可知道,黃河百害,唯富一套?”
嚴世蕃點頭輕笑,這誰不知道啊!他頓了半晌,突然驚道:“師弟,莫非說,你,你是以利誘一刻哈屯?”
李天寵沒有說話,而是將一份開發計劃,送到了嚴世蕃面前…整個河套平原,能開發出來的農田超過五百萬畝。
扣除消耗,每年能向外出售的商品糧,超過三百萬石!
這是什么概念?
幾乎整個西北,糧食缺口也不過二百萬石,一個河套,就能解決暫時面臨的一切問題。
而除了糧食之外,河套之外,還有更遼闊的牧場,可以養殖千百萬牲畜…牛羊馬匹,光是肉類生意,就是一筆驚人的財富。
更不要說現在日趨成熟的毛紡工業,呢絨已經在北方開始流行,每年一百萬匹呢絨,一千萬元生意,簡直跟玩似的。
嚴世蕃的嘴巴漸漸張大了,渾身的血液也加速升溫。
這是多少錢!
別著急,還有更嚇人的。
就在陰山腳下,還有豐富的鐵礦,可以建造一個堪比薊鎮鐵廠的超級大廠,鐵礦,煤炭…同樣是每年上千萬的生意。
如果覺得這還不夠刺激,那么在遼闊的大漠之中,還存在不少金礦,尤其是向北尋找,那里的金礦更多。
大明這邊已經動員了不少生番去淘金,如果一刻哈屯愿意,也可以派遣她的手下北上,不算黃金,光是貂皮一類的東西,每年就有幾十萬兩的市場,這可是實打實的財富啊!
過去俺答為了維護在土默川的統治,對待榷場貿易這塊,十分抗拒。
其結果就是左翼三萬戶,大發橫財。
那個伯圖拜師王岳,現在已經聚斂了幾百萬元的財富。
還有安塔倫別吉,自從嫁給楊博,成為了楊夫人之后,那也是橫行商場…開礦,買賣皮草,藥材,做牲畜生意,整天坐在家里數錢。
同樣是女人,憑什么別人行,她就不行?
守著你俺答能怎么樣?
就算是創立了成吉思汗一般的功業,跟我又有什么關系?
說到底,你俺答汗越是厲害,我的處境就越尷尬。
沒準過幾年我老了,你看上更年輕的,就把我拋棄了。
這都是不用懷疑的,畢竟歷來蒙古大汗都是這么干的。
滿都海哈屯如何?
達延汗的一切,都是她給的,可是到了年老珠黃的時候,一樣不管用…所以說啊,別聽什么有的沒的,關鍵還是要抓在手里,這才是真的!
你當你的成吉思汗去,我只想舒舒服服,過富裕安生的日子。
嚴世蕃忍不住張大了嘴巴,“我的老天爺啊!這么說,你不過是一刻哈屯的借口?這個女人還真是可怕啊!”
李天寵微微頷首,可又笑了笑,“師兄,你想過沒有,為什么一刻哈屯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個…”
嚴世蕃眼珠轉動,想了好半晌,才道:“是,是安塔倫別吉…是楊博師兄,是…是師父!”
意識到了這一點,嚴世蕃渾身冰涼,驚訝地嘴巴合不攏。
原來王岳在解決了左翼三萬戶之后,就開始對右翼諸部下手了。
只不過他沒有動兵,也沒有威嚇…只是以潤物細無聲得手段,不斷分化瓦解,灌輸新的念頭,讓這些蒙古貴胄意識到世界的變化,從而在潛移默化之中,決定改變。
果然這天下沒有什么稀奇事,哪怕看著奇怪,背后也有原因。
多年的辛苦經營下來,到了現在開花結果,也就不意外了。
“能拿下一刻哈屯,師父真是深謀遠慮啊!”
“哈哈哈!”李天寵突然一笑,“師兄,你說俺答是怎么決定西征的?”
“這個?難不成也是師父告訴他的?”嚴世蕃瞪大了眼睛,要真是這樣,那師父也太神了。
李天寵輕笑道:“我不知道師父有意無意,但是我知道這幾年四夷館出了不少書籍…俺答對咱們的四書五經還是很抗拒的,但是成吉思汗西征記,還有西遼傳奇,耶律大石傳什么的,他還是喜歡看的,而且還花高價買回來,晝夜”
嚴世蕃徹底傻了,這是何等的心機啊?嚴世蕃一直自詡聰明人,可是跟師父比起來,他就像個二傻子一樣。
正在這時候,王岳從外面走進來,嚴世蕃二話不說,直接跪了。
“師父,在您老面前,弟子不配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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