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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爺,讓奴婢伺候您,洗洗腳吧!”黃錦笑嘻嘻道。
朱厚熜一臉的不耐煩,“說不洗就不洗,你別廢話了,朕心煩!”
黃錦卻不在意,而是笑道:“煩也不能不洗啊,奴婢啊,可是費了好大心思哩!”說話之間,他抱來了一個松木盆,然后又取來了一桶熱水。
朱厚熜看著生氣,怒道:“朕不過是每次用個新的松木盆,就有人說朕浪費。你瞧瞧這揚州的商人,他們一道菜要用上百條鯉魚,只吃魚須,就沒人說,朕這個皇帝啊,還真是沒滋味!”
黃錦賠笑道:“皇爺,別氣了,奴婢雖然沒給皇爺換新的木盆,卻也能弄出松香味來,您就瞧好吧!”
說著,黃錦就往木盆里放了幾塊東西,隨后黃錦提起水桶,緩緩注入熱水。這小子竟然用上了鳳凰三點頭的手法,看著賞心悅目。
尤其讓人稱奇的是,從木盆里,居然飄出了濃郁的松香味,比新盆半點不差。
這可讓朱厚熜吃驚了,等黃錦把木盆端過來,他瞧了兩眼,忍不住笑罵,“你這個奴婢!還以為你變了什么戲法呢?這不是蜜蠟嗎?淋了熱水,倒是能出松香味,可你拿這玩意給朕洗腳,讓外人知道了,還不罵得更響?這可比換個新木盆貴多了,你這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黃錦嘿嘿一笑,“他們愛罵就罵去,反正奴婢也不在乎。再說了,這蜜蠟也不是一下子就沒了,還能反復用呢!算不上浪費,皇爺是天下之主,幾時能真的受委屈了!”
黃錦說著,認真幫著朱厚熜去了鞋襪,又試了試水溫,稍微有點熱。
“皇爺,試試吧!”
朱厚熜將雙腳放在了木盆里,舒服地呻吟出來。
“好啊!你有心了。”
黃錦伺候著朱厚熜洗了腳,又修了腳趾甲,這才把幾塊巴掌大的蜜蠟收起來,準備下次再用。
“不必了。”
朱厚熜瞇縫著眼睛,輕嘆了口氣,“朕這回出來,走了不少地方,也看到了不少…黃錦,你說,這運河沿岸,算不算大明的精華所在?”
黃錦咧嘴一笑,“怎么能不算啊!我的皇爺,順天府是天子腳下,兩淮是魚米之鄉,鹽利重地。相比之下,西北多窮啊!還有西南,煙瘴之地,老百姓的日子過得可苦了。”
“是啊!”朱厚熜點了點頭,“朕這個君父,其實當得不怎么樣,治下的子民,多一半還吃不飽,穿不暖…你說,朕有什么資格享受?”
“哎呦!”
黃錦慌忙跪倒:“皇爺體恤蒼生黎民,大家伙心里都念著皇爺的好。只不過這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件一件做。皇爺自從登基以來,十多年間,已經做了太多的事情,這一次南下,又把幣值改革給落實了,奴婢瞧著,都心驚肉跳啊!”
朱厚熜輕笑,“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過是尋常小事罷了!”
黃錦連連搖頭,這要是算小事,就沒什么大事了。
這段時間,江南織造局不斷給黃錦送信,朝廷的種種手段,已經對世家大族形成了關門打狗的態勢。
首先,福國公崔士林,水師總兵俞大猷南下…這是很多人都忽略的,他們倆是打著清剿倭寇的名義來的。
當他們到了江南之后,立刻就對寧波、泉州、廣州等處市舶司進行了掌控…所有出海貿易的船只,一律要在水師方面備案,沒有記錄,一律視作非法走私。若是查核有武器,則按照通倭論罪!
這一刀斬下來,直接讓浙閩一帶,擁有龐大勢力的走私大戶,遇到了困難,他們的船只再也沒法輕易出海了。這可是當初爭貢事件爆發后,朱厚熜想做而不敢做的。
經過了多年的準備,水師方面終于有足夠的實力了。光是掌控了航路還不夠,朱厚熜又降旨任命僉都御史朱紈,出任海關提督…一切的商貨船只,只要想出海,就要登記,就要納稅,否則,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文武齊動手,把走私大戶的道路徹底給切斷了。
毫無疑問,這一手會觸怒整個南方,朱紈更是一夜之間,成了眾矢之的,所有人都攻訐他,辱罵他,瘋狂叫嚷,要罷免了朱紈。
但是…對不起了,皇帝根本不為所動。
而且從行宮出來的殺招,遠不止這一個。
由江南織造局牽頭,成立了紡織品出口商會,這雖然不算衙門,但是他們掌控著出口絲綢布匹的標準和配額。
絲綢也分成三六九等,怎么認證,這要看織造局的意思。
出口多少,也要由織造局確定下來。
總不能無序競爭,互相競價,讓海外蠻夷占便宜吧?
光是這兩招,就狠狠砍了東南世家的命脈。
而隨后更厲害的手段來了。
織造局宣布,以官銀號為唯一的合作結算銀行。
也就是說,不光是采購原料,還是出口商貨,凡是涉及到交易的部分,都要走官銀號的賬戶,順便銀元也就成了唯一的官方貨幣。
南直隸和浙江,這是兩個最主要的出口基地。
松江的棉布,蘇州的絲綢,享譽世界。
而浙江本身又是生絲產地,又是絲織大戶,擁有上萬張織機…朝廷的這一系列舉措,都是在告訴所有人一個事實。
想出口商貨,就要聽從朝廷的安排,就要加入織造局的體系,就要采取銀元結算,就要向朝廷納稅。
當然了,朝廷也不會吃干抹凈,只要加入到這個體系中來,朝廷就會提供貸款支持,提供技術幫助,給予最新的織機…
這一套手段落實下來,效果不言而喻,原本由幾個世家大族壟斷的生意,頃刻之間,被打得七零八落。
生絲、紡織、海貿、走私、錢莊票號…全線潰敗,沒有一處能守得住的。
那些人還試圖發行牡丹元,跟朝廷對著干,簡直是可笑。
官方銀元是銀七銅三,牡丹元的銀含量到了百分之七十五。
偏偏王岳弄出了百分之十的耗羨。
用來納稅,就要多交百分之十,本來銀子就多,還要多交,朝廷拿到了牡丹元之后,大可以加入一些銅,重新鑄銀元,穩穩當當賺錢。
另外用牡丹元,就沒法進入朝廷的結算體系,老百姓也要求溢價。
在雙重打擊之下,那是鑄得越多,賠得就越多,一點商量都沒有。
王岳之所以沒有一下子禁了,分明是想把大戶手里的存銀掏出來,逼著他們進入流通領域,彌補貨幣不足的問題。
到此為止,世家大族的力量,依舊很強大。但是對不起了,他們的來錢路子都被堵死了,如果繼續維持下去,幾乎是必敗無疑。
當然了,他們也有出路,那就是乖乖跟朝廷合作,融入朝廷的體系…可一旦走了這一步,原本可以和公侯談笑風生,不懼閣老尚書,睥睨封疆大吏的豪門世家,迅速一落千丈,到時候一個海關,一個官銀號,就可以擺弄他們。
而且更要命的是一旦處于同一起跑線,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大族,還真不一定是那些尋常商賈的對手。
真的不要覺得出身高貴,就一定能力更強,也不要以為土老板就真的土。
往往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僅僅靠著野獸般的自覺,能夠在商海當中,披荊斬棘,勇往直前。真的信了什么高大上的理論,滿嘴都是聽不懂的名詞,這樣的大老板,距離倒霉就不遠了。
徹底洗牌的態勢,已經出來了。
“傳旨吧,朕準備近日過江,去孝陵祭奠太祖!”
朱厚熜輕輕說道。
過江!
前往應天!
這是要進行決戰啊!
黃錦的心砰砰亂跳,他想到了先帝正德。
當年正德在平定了寧王之后,也是來到了應天。
而那一次,正德就不幸落水,回京之后,大半年就病死了。
應天是有魔咒的。
尤其是和正德相比,朱厚熜的這些手段,招招致命,沒有半點客氣。
那些世家大族能甘心認輸嗎?
會不會對皇爺不利啊?
黃錦的腦子飛快轉著,這一次過江,必須要安排好才行,不能出任何差錯。他邁著急匆匆的步伐,往外面走去,正準備找王岳商量。
沒想到,王岳竟然也匆匆趕來,和他險些撞上。
黃錦發現王岳的臉色很不好,心咯噔一聲。
“富貴哥,出事了?”
王岳沒有否認,黃錦連忙扭頭,引著王岳,到了朱厚熜的臥室。
“皇爺!”
朱厚熜正躊躇滿志,盤算著下一步的動作,突然見到了王岳,也是一驚。
“怎么?有事?”
王岳深吸口氣,“陛下,剛剛京城送來急報,張閣老突然昏倒,不能理事!”
張璁病了!朱厚熜突然覺得心被掏了一下,很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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