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岳終于動兵了,而與此同時,張璁被叫到了宮里。
“朕聽說你的家中被人扔了馬糞?”朱厚熜直接問道。
張璁臉色微紅,“陛下,些許小事,不值一提。”
“小事?這可不是小事!”朱厚熜冷冷道:“朕要用兵,結果內閣之中,只有你愿意站出來,就連你師父的那條狗,都在扯后腿,著實可惡!”
張璁老臉更紅,“陛下,賈閣老勤勤懇懇,做了很多事情,都是臣沒法做的,他也是當朝中流砥柱。”
朱厚熜哈哈大笑,“你就別罵人了,有他這樣的砥柱,難怪我大明成了破房子,四面漏風,也幸虧有他們,朕這個皇帝擦當得這么艱難…你說是不是?”
張璁怎么敢回答,只能諾諾。
朱厚熜起身,徑直到了書案面前,想了片刻,提筆寫下兩個字:孚敬。而后朱厚熜又揮毫潑墨,寫了四個大字:輔國元臣。
朱厚熜寫完之后,端詳了片刻。
“張卿,你覺得朕的字怎么樣?”
張璁笑道:“陛下天資聰穎,筆力雄渾,若是假以時日,必定成為當世大家。”
朱厚熜呵呵一笑,“你這就是說朕現在的書法還不行了?”
張璁剛要辯解,朱厚熜擺手,“跟朕說實話就好,練字做人,都是一輩子的事情,朕不著急。只要找對了人,朕就沒什么好著急的。”
朱厚熜念叨著,就把寫著“孚敬”兩個字的宣紙塞給了張璁。
“你也別光記著王岳一個老師。你是朕點的狀元,就是朕的學生,朕這個老師送給你一個名字,你想不想要?”
張璁雙手顫抖。
天子賜名啊!
這可不是一般的殊榮,非親近之臣,不能得到。陛下對自己的心意可想而知。
“臣叩謝陛下!”
“別忙!”朱厚熜又把另一幅字拿過來,塞給了張璁。
“這是朕對你的期許,拿回去好好掛起來吧!”
朱厚熜說完,就抬頭看了看時間,離著午時不遠了。
“朕不留你了,眼下事情太多,尤其是前線還在鏖戰,你要多費心。等你師父打贏了韃子,咱們再一起痛飲慶功酒。”
張璁…呃不,應該叫張孚敬,他帶著御筆賜字,返回了內閣。
他倒沒有什么,該忙碌還是忙,甚至要加倍工作,才能對得起天子恩遇。他忙活著,其他人卻是目瞪口呆,驚出了一身冷汗。
出了大事了!
這可是真的出了大事了!
朱厚熜給張璁賜名,又給了他四個字,而在這四個字當中,有一個元字!
元字有什么奧妙?
按照易經上說,元乃善之長也!天道四德,元亨利貞。元排在第一位,所以有不少尊貴的位置,都帶著元。
比如元老,元首,元帥!
而內閣首輔,又被稱為元輔。
以老狐貍楊一清的閱讀理解,他哪里還不明白啊!
“陛下這一舉動,至少有三層意思,這第一層,就是說內閣要新舊更替了,老夫也該退下來了。”
張孚敬面對突然造訪的楊一清并不意外,但是老頭這么直接,卻是讓他出乎預料。
“閣老,您年高有德,天下仰望,內閣離不開您,大明也離不開!”
楊一清擺手,“不要說了,咱們算起來也是一家人,不用玩虛的。這第二層意思,就是讓你接替老夫的位置,成為大明的首輔!”
張孚敬雖說早有準備,但是被直接說出來,還是很惶恐的。
“晚生入仕還不到五年,能入閣已經是意外,又如何能出任首輔?這大明朝的規矩還要不要了?”
“哈哈哈!”
楊一清哈哈大笑,“這就是老夫要說的第三層意思了。”
張孚敬也是一愣,還有第三層嗎?
“陛下給你賜名,既是恩寵,也是提醒啊!他在時刻告訴你,你的名字是陛下御賜的,你身為首輔,內閣自然也是陛下賜名,閣臣要聽從陛下的…你懂了嗎?”
張孚敬悚然一驚,這么直白說出來,還有什么不懂的!
內閣從設立之初,就是個秘書咨詢機構,是屬于皇帝私人的。所以在永樂朝,閣臣的地位品級并不高。
可是經過三楊的努力經營,內閣已經頗具聲望。
后續的閣老又不斷侵奪天子權柄,夜以繼日,水滴石穿,終于內閣大學士位列九卿之上,總攬大權,已經堪比漢唐的宰相。
到了這一步,內閣大學士早就不是天子的秘書,而是成了百官領袖,他們有了自己的定位,有了自己的意識,不再甘心充當天子的耳目手腳,他們也要成為大腦。
而朱厚熜給張孚敬賜名,這就好比有人到豪門當家丁,主人會賜一個名字一般。朱厚熜在提醒張孚敬,誰才是這個國家的主人,不管到什么時候,都不要忘了!
果然是帝王心術,深不可測啊!
其實張孚敬也猜得出來,但是能說的這么明白,楊一清還是技高一籌的。
“閣老,晚生以為,陛下銳意進取,陛下的意思,和晚生的意思是一樣的,君臣同心同德,才能開創新局,閣老以為然否?”
“哈哈哈!”
楊一清放聲大笑,“這話當然是對的,只是凡事都要量力而行。大明國力如何,你應該清楚。王岳異想天開,總是玩花樣。陛下憋著一股勁,成為中興之主,而你呢,又打算刷新吏治,整頓財稅,變法圖強…一駕馬車,有三匹快馬在前面拉著,卻沒有人注意前方的路途,這可不算什么好事啊!”
張璁繃著臉,若有所思。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的確不能一個勁兒沖…這也就是這一次內閣重臣,集體不看好王岳出兵的原因所在。
“閣老,您是不是還覺得我師父錯了?”
楊一清微微一笑,“少年多磨難,或許也不是壞事。”
真會說話,這不就是篤定了王岳要倒霉嗎?
楊一清微微欠身,張孚敬連忙伸手,攙扶老首輔起來。
楊一清緩緩道:“以新軍之銳,以王岳的算計,這一仗未必會輸,甚至說勝算不小。可問題是打贏了怎么辦?真的靠他那一套投資方法就行嗎?要知道這可是幾千年的傳承習慣,他王岳真把自己當成了活神仙,能夠扭轉乾坤?心想事成?”
“打下來容易,治理卻十分困難。朝廷負債累累,國庫空虛…老夫無論如何,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但愿王岳能拿出絕妙好招,老夫情愿意給他執鞭…”
楊一清撅著胡子,撇著嘴,滿臉不屑,突然有人跑進來。
“急報,前方急報!”
張孚敬立刻起身,楊一清也湊了過來,兩位閣老一起看上面的內容。
才看了三分之一,楊一清的嘴巴就張得老大,合不上了!
“怎么會…”他念叨出來,頓覺語氣不對,急忙改口,“這,這簡直匪夷所思,王岳真是總讓人出乎預料啊!”
張孚敬則是一心撲在急報上面,仔細閱讀,每一個都讓張孚敬歡快無比,整個人都要飛起來似的。
“哈哈哈!居然是蒙古太后,蒙古太后落到我們手上了!”張孚敬大笑著問楊一清“閣老,你說有了太后在手,卜赤會不會聽從我們的安排?”
“還有,師父他們一口氣繳獲了幾十萬匹戰馬,大明的騎兵旦夕可成,以后掌控草原,就更有把握了!您老還覺得我師父贏不了?”張孚敬臉上笑著,心里更是恨不得給師父下跪,徒弟服了。
楊一清滿臉的苦笑,這算什么啊?
王岳啊,你小子也太不地道了,怎么專門打老夫的老臉啊!
楊一清稍微感嘆,立刻甩頭,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趕快調兵遣將,無論如何,要把蒙古太后,還有那些戰馬都弄到手,一個也不能少!”楊一清喘著粗氣,急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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