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定生死,一句話,就能決定一個部族的興衰…原來這就是權力的滋味啊!”
楊博的手里捏著一個犀牛角的杯子,里面裝著山西的汾酒。
酒杯是他從王岳那里弄來的,師父說牛角和指甲差不多,用來裝酒,喝著惡心…楊博卻不這么看,他樂顛顛收下了犀牛角杯,畢竟占師父便宜,可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再說了,犀牛角和指甲能一樣嗎?要是一樣的話,那鹿角怎么說?陛下不還是樂顛顛拿鹿角泡酒嗎?
所以啊,師父說的話,也就姑且聽之,不能全信的。
但是師父給自己的歷練機會,卻是前所未有的。
只怕有史以來,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王岳的地步了,幾十萬兩銀子,幾十萬條性命,全都甩給了徒弟,一切都讓楊博做主。
別說是師徒了,就算是父子,也不可能這么大方啊!
楊博第一次由衷想說一句,給王岳當徒弟,還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感受著酒精從喉嚨食道滑過的熱辣刺激…楊博以往很難理解,為什么酒水的味道明明不好,成年人卻那么喜歡喝酒…喜事喝酒慶祝,喪事喝酒緬懷,生了孩子要喝酒,送走老人要喝酒,白天要喝,晚上要喝,人多了要喝,人少還要喝寡酒!
貌似這輩子就離不開酒了,成年人就是一個個沒有底限的大酒桶。
可是到了現在,此時此刻…楊博才發覺,別的東西都太老實了,唯有酒水的滋味,能夠配得上他的心境,這就是生活啊!
品味著美酒,執掌生死,生殺予奪,這才是男人,這才是大丈夫!
一手權柄,一手美酒,原來人生還可以這么美妙…楊博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向上升華,人生的高度不斷提升,真是太爽了。
一杯酒喝完,楊博臉膛紅潤,眼睛有些迷離,他斜坐在椅子上,露出癡癡的笑容。
“楊公子!”
李春從外面闖進來,他的身上還帶著血腥和硝煙的味道。
楊博呵呵一笑,“才過三更,就把韃子給解決了,真不愧是駐守獨山堡的猛將啊!來,咱們喝一杯!”
楊博主動給李春倒酒,李春卻是擺手,“楊公子,我還在執行戰斗任務,喝酒是不可能的。我只有一件事要請教。”
楊博點頭,“講!”
“那個韃子首領已經被俘虜了,他痛哭流涕,向我們求饒。還說他不該貪圖銀兩,只要還給他五千兩,他立刻就去天津,一切都聽從上國安排。”
楊博呵呵兩聲,“機會只有一次,他錯過了,那就別想挽回!”
李春道:“我知道,但是大人也交代過,要利用韃子的人力資源,不能把他們都給殺了。”
楊博深吸口氣,捏著手里的酒杯,思忖半晌,終于道:“五千兩銀子沒有,只有五千個銅子,讓他立刻去天津!”
李春一聽這話,簡直哭笑不得,真不愧是王岳的徒弟,也太敢說了。
天津的花銷雖然不如京城那么高,但也絕對不便宜。
五千文錢,怕是只夠租個房舍,吃兩頓飯,別的什么都不夠…人家好歹也是蒙古一個小部落的頭領,難道就讓他餓死嗎?
要是這樣做事,其他部落怎么辦啊?
見李春遲疑,楊博終于又道:“放心吧,餓不死的。天津港口有那么多扛包的活兒,只要肯出力氣,還是可以衣食無憂的。違抗大明,能有這樣的下場,已經可以偷著樂了,難不成你還真把他們當成貴人啊?”
李春略微沉吟,也忍不住笑了。
“就這么辦了!難怪大人派公子過來,反正這種事情,我們是干不出來的。”
李春拍拍屁股,立刻就走。
楊博看著他的背影,又哂笑了兩聲,“你要是能干得出來,師父還讓我來干什么!像你們啊,也就能領兵打仗,陣前沖殺…真正繼承師父衣缽,還要我這個徒弟才行啊!”
楊博越發覺得杯中的酒,五味雜陳,越來越美妙了,簡直能通神!
接下來的日子里,這貨就是在醉生夢死當中度過的…而新軍則是橫掃了長城以北,五百里之內的所有部落。
這些部落,基本上都屬于朵顏三衛,他們在原來的大寧都司地盤上放牧,游走在明朝和韃靼之間。兩頭討好處,只不過由于明軍衰敗,根本不敢出塞作戰,這幫人通常作為蒙古騎兵的幫兇,斥候,前鋒…一起入寇,一起搶掠,一起分享戰果。
可是這一次不同了,明軍重創了韃靼可汗卜赤。
蒙古的主力已經大步后退,幾乎放棄了整個漠南。
偏偏這時候明軍又出動了。
擺在朵顏三衛面前的選擇不多,要么就北遁,去追逐卜赤。
可問題是遭逢慘敗之后,卜赤連自己的部眾都養活不了,又如何照顧其他人?去了漠北,幾乎等于送死,卜赤可不是善男信女,急于恢復勢力的他,一定會兼并其他部眾,殺光男丁,掠奪婦女和物資,好渡過難熬的寒冬,或許還有未來更難熬的日子…
追隨卜赤,不是什么好選擇,那跟著大明呢?
或許也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有的首領,必須遷居天津…至于剩下的部眾,要打散重編,等候明朝的安排。
他們之中,有人還可以留下來,繼續幫著明軍放牧…但是其中大多數,都要被送去礦山,成為明朝開礦的主力。
勞累、辛苦,甚至可能被活活累死!
但是又有什么選擇呢?
給大明做事,還有一口吃的,至少不會餓死,凍死,被人殺死…說實話,這已經很難得了,還能奢求什么呢?
楊博在短時間之內,就收編了二十多萬蒙古部眾,其間被他殺死的人,超過五千,還有多達數萬人,向北,向西逃竄…
楊博盤算了一下,他才花了不到三十萬兩銀子…原來掃清邊患,也不是多難的事情啊!
真是想不明白,朝廷的那幫廢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每年上百萬軍費投入,竟然只能被韃子打得龜縮不出,任人魚肉,他們的臉還有嗎?
有這樣的廢物官員,大明不挨欺負才怪!
幸好老師橫空出世,還有我們這些能干的弟子和屬下,要不然啊,大明朝會有多慘,都不敢想象。
楊博不住感慨,他哪里知道,在他看來的大功勞,已經捅了大簍子,至少內閣里面就鬧起來了。
“荒唐,實在是荒唐!”
首先提出質疑的就是大學士費宏,同為大學士的石珤也是義憤填膺。
“招降韃子,這是最大的昏招!我們不是沒有做過,當年太宗皇帝就是這么干的,可結果呢?這幫韃子野性難馴,不斷反叛,給朝廷添了多少麻煩?難道都忘了嗎?”
張璁冷著臉道:“費閣老,你不能只是反對,總要有個辦法吧?”
費宏不屑道:“不管什么辦法,都比現在的辦法好!”
石珤也道:“就是,招募韃子內附,張閣老,你難道忘了西晉的舊事嗎?”
費宏也道:“沒錯,五胡亂華,就是起于兩漢的保塞內附…對這些韃子,能征討就征討,不能征討,把他們扔到塞外,置之不理,也好過招募內附!”
“現在他們入關,不管干什么,彼此抱團,生息繁衍,早晚必定成為禍患。我還聽說,楊博出錢,幫著他們渡過了寒冬,這就更是不智!”
石珤幽幽道:“楊博不過是商賈之子,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權力?我看他招募韃子內附,就是為了自己的生意,為了賺錢,利欲熏心,不擇手段,這就是商人的可惡之處!”
“張閣老,賈閣老,無論如何,咱們內閣都要有個態度,不能聽任商人胡來!”石珤補充道:“你們兩位若是不愿意上書,那就只有由我們兩個帶頭了。”
張璁眉頭緊皺,賈詠怒目橫眉,韃子入寇的時候,沒見你們這么積極,現在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似的,這算什么啊?
“費閣老,石閣老…我還是那話邊患不能不管,韃子也沒法一殺了之,楊博的辦法,未嘗不是個主意…”
“哈哈哈!”石珤斷然一笑,“張閣老,你是一定要包庇自己的師弟了吧?那好,我們也只有上書,請求徹查,看看楊博背后到底是哪一路的神仙啊!”
這兩位大學士的奏疏,很快送到了司禮監,送到了朱厚熜的面前…“皇兒,哀家聽說了,你的大臣上書了,那就把哀家抓起來吧!畢竟薊鎮鐵廠,哀家是最大的股東!”蔣太后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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