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很生氣,他繼承了皇位,自然也就代表著堂兄朱厚照的一切都是他的,竟然敢從他的手上搶財產,簡直不要命了!
“小富貴,你是怎么發現的?”
王岳微微遲疑,伸手把崔士林拉了過來。
“臣能發現虎房的事情,他立功不小。”
朱厚熜狹長的眸子,掃過崔士林的臉,停頓了片刻,然后哼了一聲,什么都沒說,崔士林有點不高興了,人家都立了大功,你好歹夸獎勉勵幾句啊!真是的,怎么比正德差得那么多啊!
崔士林一肚子怨氣,可他哪里知道,朱厚熜除了寥寥幾人之外,對誰都沒多少信任。能瞧他一眼,就已經算是高看他了。而且很快就會有賞賜好處。朱厚熜可是十足的行動派,出手也算大方,不然他怎么能拉起一伙人,跟楊廷和對著干呢!
傻乎乎的崔士林不知道,他即將富貴加身,只是單純想看看熱鬧。
天子發怒,禮部尚書毛澄又會怎么應付呢?
半個時辰之后,毛澄和楊和趕到,行了面君之禮。
朱厚熜不動聲色,“毛卿,朕突然想起一件事,皇兄活著的時候,曾經大興土木,建了不少諸如豹房,象園一類的建筑,用以豢養猛獸,如今這些所在,都怎么處置了?”
朱厚熜仿佛拉家常一般,毛澄卻不敢大意,他被這位小皇帝折磨的頭發不光白了,也少了許多。
在這么下去,他多半就要因公殉職,再也沒機會享受天倫之樂,所以,毛澄格外認真。
“啟奏陛下,先帝豢養猛獸取樂,民怨沸騰,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因此順應民意,已經先后關了不少。”
朱厚熜微微看向王岳,君臣兩個四目相對,果然,是被人處置了,那接下來就要看看其中有多少貓膩了。
“毛卿,你們是怎么處置的?可有什么規程?”
毛澄點頭,“按照內閣各部擬定的方略,征用的土地,要還給原主,豢養的猛獸悉數放歸山林,總而言之,要讓百姓不生怨言…也算是替先帝減輕議論,是臣子應盡職責。”
毛澄說得坦然,仿佛他們是為了朱厚照考慮一般。
是啊,先帝名聲都那么臭了,我們當然要想辦法,替先帝贖罪,挽回名聲,難道先帝名聲好了,會讓當今天子不高興?
這朱家兄弟怎么一個比一個難伺候啊?
毛澄無語,簡直想哭,他不擅長對付朱厚熜,還是應該讓楊閣老過來才好。
很可惜,朱厚熜不打算放過毛澄,他繼續道:“毛部堂,看起來你是替先帝考慮,用心良苦。但是朕想問你,不管是豹房,還是象園,那些土地是誰的?”
“這個…自然是…是…”毛澄突然發現這事情有點難回答。朱厚照建立的豹房,自然是皇家財產,可問題是那些土地也不是憑空來的,肯定有真正的主人。
“陛下,老臣以為,為豢養猛獸,興建園林,耗費無算,乃是先帝留下的大弊之一。陛下繼位以來,萬象更新,自然要清理前朝弊政,于民休息,體恤百姓。將強占的土地還給百姓,此乃德政,人人稱頌的大好事。臣斗膽說一句,陛下應該多做一些,讓百姓沐浴皇恩才是!”毛澄一口氣說完。
“呵呵!”
真是好有道理,朱厚熜冷笑道:”毛卿,要是按照你這么說,朕是不是要把皇宮大內都給拆了,然后將土地交給原來的主人?對了,這塊地原來的主人是韃子,是不是要請韃子進京啊?”
“啊!”
毛澄大驚失色,我沒有這個意思啊!
“陛下,皇宮怎么能和豹房相提并論?興建皇宮大內,讓天子安居,乃是萬千臣民心中所想,而豹房卻是先帝肆意胡來,大興土木,浪費國帑民財,攪擾天下不安,實在是需要鏟除的弊政…”毛澄還要說下去。
“夠了!”
朱厚熜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冷笑著道:“毛澄!先帝提拔你當了禮部尚書,你現在口口聲聲,都說是先帝的錯,你身為先帝重臣之一,你就沒有半點愧疚嗎?”
毛澄被問得老臉通紅,他只得雙膝跪倒,磕頭作響,道:“老臣不能致君堯舜,有負肩負之使命,萬民之重托。老臣該死,請陛下嚴懲!”
朱厚熜冷哼,“朕哪有本事懲罰你們?你們不把朕的家底兒偷光就不錯了!”朱厚熜猛地側臉,對著王岳道:“你跟毛部堂對質吧!”
朱厚熜放出了王岳,他正好歇一會兒。
王岳輕笑道:“毛部堂,這事情跟先帝弊政沒什么關系。我只是想請教,豹房啊,虎房啊,象園啊,算什么?是不是皇家的園林財產?”
“這個…自然是,只不過之前…”
王岳打斷他,“毛部堂,你能不能給我講講,既然是皇家的財產,怎么會稀里糊涂落到了別人的手里?這是竊取,還是豪奪?”
“王大人,你這話未免不合適了吧!這些土地都有原主,是先帝強行征用的,來路不明啊!”毛澄還咬死了朱厚照,貌似只有他會繼續背黑鍋了。
王岳不屑一笑,“來路如何我還不知道,但我想請教,真的是還給了原主嗎?
“這是自然!”毛澄反問道:“難不成還有人敢搶奪不成?”
王岳終于將目光落在了一直打醬油的楊和身上。
相比起毛澄節節敗退,楊和從一開始,就渾身戰栗,毛骨悚然。當王岳問道,是給了原主嗎?
楊和雙腿顫抖,幾乎跪倒。
“楊大人,我怎么聽說,原本虎房的那塊地,已經在令郎名下了?聽說還要建什么會館,我沒說錯吧?”
楊和這回終于撐不住了,直接跪倒,仰望著朱厚熜,“陛下,確有此事,只不過那是土地的原主感念皇恩浩蕩,在拿回土地之后,又捐了出來,想要為天下人做點事情。犬子恰巧是今科的會員,他只是牽頭,邀請士子,砥礪學問,磨礪本事,也好為陛下盡忠,為大明效力!”
楊和一番話,講述了一個非常動聽的故事。
被侵占土地的百姓果斷捐出家產,用來給學子們互相交流,提升本事。
而身為會元的楊維聰,不辭勞苦,邀請同科士子,利用虎房的位置,苦心學習,報效朝廷。
多順理成章,順天應人啊!
王岳突然冷冷道:“楊大人,別是你們慫恿人索取土地,然后再把土地交給你們家吧!”
“啊!”
楊和臉色煞白,他驚恐萬狀,“王岳,你怎么敢污蔑本官清白?
王岳呵呵一笑,“清白,那也要查過才知道!”
楊和大怒,“王岳,你,你現在不過是一介監生,如何能在御前胡言亂語,你狀告本官,可是要承擔后果的,先打八十廷杖!”
如此威脅,怎么可能嚇得住王岳,正在此時,有人邁步走進來,頭上頂著花名冊!
“奴婢張永,拜見皇爺!此乃正德二年,征用五十三家百姓房舍土地,建造虎房的清冊!先帝已經讓司禮監撫恤百姓,并無巧取豪奪,殘害百姓之事!”
張永突然轉向毛澄,目光銳利如刀,直誅心頭!
“毛部堂,先帝駕崩,數月,你還忍心讓他不得安寧嗎?你也是先帝的臣子!”張永可不是空口說白話,他是帶著證據來的,為了朱厚照,他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