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閣老已經很高估王岳了,但是他依舊把事情想得簡單了。
王岳從內閣出來,好幾個衙門就注定要天翻地覆了!
按理說,他應該低調點,要是惹惱了朝中的大人物,小命都可能不保。
奈何他實力根本不允許啊!
朱厚熜給了他尚方寶劍,王命旗牌,他還從內閣拿到了批文,全副武裝到了牙齒,走到哪都是最靚的崽。
既然這樣,還裝什么孫子?
干脆直接殺到戶部,就準備提錢了。
戶部尚書叫楊潭,這位也是成化年間中進士,資歷夠老,須發皆白。
執掌一國財賦,管著錢袋子,自然高人一等。
假如不是有圣旨和內閣批文,楊潭根本懶得搭理王岳。
即便如此,他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小王大人,你回去吧,這事情老夫知道了。”
知道了!
連答應都沒有答應!
只說知道了,要是沒有圣旨,人家能哼一聲,已經算看得起你了。
王岳偏不吃這一套,多次交鋒下來,他也磨礪出來了,面對這幫老家伙,首先就不能慫,他們硬,你要更硬!反正有嘉靖撐腰,他害怕什么!
王岳沒答應,而是一屁股坐下,抓起茶杯,隨便喝了一口。
“是龍井?好茶啊!”
楊潭越發鄙夷了,這是干什么?
要打秋風嗎?
連茶葉都饞,真是沒見識!
“小王大人,你要是覺得好喝,回頭老夫給你送二斤,最好的獅峰龍井,不用客氣的。”
老大人能主動送禮,已經夠給王岳面子了,要知道從來都是外面人給戶部送禮的,幾時見過猴爪子里漏棗的。
王岳呵呵兩聲,“我年紀小,品不出好茶,最喜歡的就是茉莉花茶。老楊大人,你說小子是不是庸俗啊?”
小王大人,老楊大人!
這小子是半點不吃虧。
楊潭只好吸口氣,壓下怒火。
“王大人,你是帶著皇命而來,這樣吧,老夫從江南的稅銀支出一部分,三日之后,就送進宮里,你看行不?”
“不行!”
王岳可不傻,豈能答應他拆東墻補西墻,斷然道:“圣旨和內閣批文寫的明白,陛下讓我來拿江彬的罪產,你現在趕快交給我!”
楊潭臉黑了,“王大人,戶部總天下賦稅,事情多如牛毛,你好歹給老夫一點時間!”
“沒有!”
王岳見楊潭不斷推辭,他越發懷疑,沒準江彬說的是真話,因此態度更加堅決。
“楊大人,陛下不會胡亂討要銀子,江彬貪墨的金銀,跟內帑有關。原本是先帝給外四家兵馬的軍餉,竟然被江彬這個逆賊貪污了。現在查抄之后,理應歸還內帑。陛下考慮到戶部也缺少金錢,這才只取用少部分。楊大人,你還要阻攔,真不知道是何用心?”
王岳站起,指了指身后的王命旗牌。
“陛下給我旨意,三品官以下,可以直接斬殺。你楊大人我奈何不了。戶部的其他人,可都在我的管轄之內!如果沒有交代,我立刻執行圣旨!”
“你!”
楊潭被氣得臉都青了,真是豎子無知,竟然跟逼迫戶部,等你缺錢的時候,老夫非讓你哭不可!
楊潭也是老油條,但是當官最怕王岳這種愣頭青,跟他說什么都不管用,認死理,一根筋。
既然這樣,那就把錢給他,畢竟大明的戶部,不差這點錢。
楊潭只好下令,讓手下人準備。
王岳則是捏著尚方寶劍,就在戶部大堂等著,氣得楊潭牙根癢癢的,卻也拿他無可奈何。就當是打發一條惡犬,以后這小子再來,老夫提前躲了。
就這么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書吏慌里慌張跑過來,在楊潭耳邊嘀咕了幾句。
楊潭的老臉立刻就黑了。
王岳在旁邊察言觀色,發現老頭變色,立刻道:“楊大人,這筆錢剛剛沒入戶部,內閣并沒有接到如何處置的奏疏,莫非你們私下里把錢給貪了?”
“王岳!”
楊潭氣得站了起來,“你不要以為手里有圣旨,就可以為所欲為!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你要是這般無禮,老夫只有去找陛下告狀!”
“隨便!”王岳冷笑道:“我只要提走錢款,給陛下交差。你想怎么告我,只管放馬過來!”
這是個滾刀肉啊!
楊潭無奈,擠出一絲苦笑,“小王大人,這筆錢不在戶部了。”
“什么?果然被你們貪了?”
“可別胡說八道啊!”楊潭慌忙道:“小王大人,你剛剛說的不錯,江彬貪墨的是軍餉,因此這筆錢根本沒入戶部的賬,直接送去了兵部。”
“兵部?”
王岳沉吟道:“那兵部又是怎么用的?不會是什么都沒有,直接就把錢拿走了吧?”
“有,有公文!”
楊潭慌里慌張,找出一份公文,遞給了王岳。
王岳接過來一看,頓時就笑了。
這上面寫兵部要這筆錢,發給在家外四家的將士,隨便遣返他們回原籍。
看到這個理由,王岳一萬個不相信。
道理很簡單,他的家里,就有好幾個無處可去的軍漢。王岳已經問過了,他們之中,大部分都沒有得到撫恤,直接像是驅趕流民一樣,從京城趕走。
有些連回家的路費都沒有,還有人常年從軍,孤身一人,已經無路可去。只能留在京城,或是給人當護衛,或是干點出力氣的活兒。
總而言之,都十分凄慘。
要不是群龍無首,他們都想造反,去兵部討個說法,大明朝就是這么對待有功將士的嗎?
王岳心知肚明,可是卻沒有爆發,而是眼珠轉了轉,笑道:“楊大人,這筆錢要是都給了將士,陛下自然不會要了。不過我也要交差,你給我寫個說明的公文,我再去兵部打聽一下,是否落實了。然后也好像陛下交差。楊大人,幫個忙吧!”
楊潭和賈詠的關系不是那么好,如果他認識賈詠,一定不會上當的。
可現在楊潭一心想把小瘟神送走,他竟然真的給王岳寫了一個條子。
有白紙黑字就好辦了!
王岳收好之后,這一次他沒有急著行動,而是先派人去宮里。
沒找別人,直接找了陸炳。
“富貴,我只有兩個時辰時間,還要回去保護陛下安全。”陸炳繃著臉嚴肅道。
王岳大笑,“兩個時辰就夠了,從今往后,兵部就是陛下的了!”
陸炳忍不住渾身一震,小富貴是不是腦子壞了?
兵部尚書可是二品大員,你就算跳著腳,也夠不到人家的膝蓋,想拿下兵部,這不是做夢嗎?
“你別管了,只要聽我的吩咐,我讓你沖,你就沖,我讓你封,你就封!別怕捅婁子,凡事有陛下兜著呢!”
陸炳哭笑不得,你這小子是成心要給陛下惹麻煩啊?
陸炳也沒別的辦法,自從進京以來,王岳幫了朱厚熜太多,他們根本比不了,但愿這小子悠著點!
陸炳這么想著,帶著五十名錦衣衛,保護王岳,直奔兵部。
兵部尚書王憲,并不陌生。
王岳跟他就辯論過應州大捷的事情,才幾天的功夫,報應就來了,的確應該替王憲默哀了。
“王兵部,我過來要問三件事,第一,外四家的遣散方案,你們是怎么遣散有功將士的?第二,每個人發放了多少撫恤金?第三,江彬的贓款,是剩下了,還是花光了?你把明細賬交給我!”
一連三個問題,王憲腦袋上冒出很多問號…這都是哪跟哪啊?老夫怎么一件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