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路易斯貢薩加教堂對面,是一幢名為馬扎雷拉的別墅。這個別墅不是私人住宅,它被改建成一個中檔的婚慶場所。
在那不勒斯,像這樣的婚慶場所并不少見,每個月都有情侶在這種地方步入婚姻的殿堂。
但是,婚慶場地有很多,每年每月結婚的的情侶卻是有限。
所以一些婚慶公司為了招攬生意和增加收入,在沒有婚禮的時候也會以合理的價錢把場地租賃出去。在合同期內,就算你干一些違法的勾當也不要緊。前提是不破壞場地設施,不被警察抓到。
通常來說,這種婚慶場所在不舉辦婚禮時,也大多用來家庭聚會,升學典禮,以及小孩子的夏日祭等等。但今天,馬扎雷拉別墅的私人草坪上,卻擠滿了一群油膩的粗糙男子。
這些人大多都是三十多歲,米色的馬甲幾乎成為標配。一陣風吹來,甚至有不少人捂住自己的假發。
雖然這些人又胖又瘦,但無一例外,胸口都掛著一個照相機。
從偶爾傳來的打招呼聲可以得知,這些人基本都是相識。就算你不認識某個人,你朋友也有可能認識他。
萊奧塔作為唯一的女性擠在這群人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群。
馬扎雷拉別墅就坐落在波西立閣公寓的對面,每到周三歐楚良都會在固定的時間下樓,然后從馬扎雷拉別墅旁邊的小路穿過,光顧一家名為天鵝蛋糕店的甜點。
實際上,歐楚良也是偶然發現這里的冰淇淋很好吃,端著一杯冰淇淋坐在窗邊,看著不遠處的地中海漸漸變暗,別有一番滋味。
來那不勒斯后因為很少比賽,歐楚良很擅長在生活中尋找這樣點滴的溫馨。
在再次拒絕了一個同行的搭訕后,萊奧塔來到別墅正對面的草坪。
這里還殘留這前一天婚禮的痕跡,比如草坪上的破氣球,又或者是一些還未清理干凈的彩帶。
在草坪角落,還有一個竹條搭建成的拱門。上面是用玫瑰花組成的兩個人的名字:馬爾福和赫敏。
兩個新人在昨天就是在穿過這道拱門,在神棍的見證下宣誓了永遠忠誠彼此。萊奧塔透過拱門望過去,似乎還能看到女主角的甜蜜。
“如果有一天我也穿著白紗走過那道門,陪在我身邊的會不會是一個中國人呢?”
作為一個未嫁女子,每次在這種場合看到這些道具時,很難不發生與此有關的聯想。
但這一次,當萊奧塔察覺到幻想中的另一半一直朦朧的面貌突然浮現出一張清晰的東方臉龐時,連忙甩了甩頭,讓自己從這不切實際的幻想中掙脫出來。
“怎么可能!”萊奧塔恨恨地跺了跺腳,臉上浮現出一絲慍怒。
但如果此時她拿出鏡子補妝的話,絕對會從鏡子中看到一張熟的通紅的臉。
“該死,混蛋,我絕繞不了你!”回想起昨天歐楚良的果斷拒絕,萊奧塔就恨得牙根直癢。
本以為可以借著和歐楚良“親密”的關系爭取到一次獨家采訪,可歐楚良卻像是拒絕其它陌生記者一樣對萊奧塔說了聲“NO“,便掉頭離去,甚至連嬌賣萌的機會都沒給對方。
以致于萊奧塔不得不起了個大早,和一眾狗仔一齊來到這個臨時被多家報社租下來的婚慶別墅,偷拍歐楚良的一天。
由于前一天剛從米蘭回來,所以次日球員并沒有什么緊張的訓練計劃。
歐楚良正常早上早起去訓練后,從中午開始,就一直待在宿舍里。
而狗仔們也趁著這個機會,買幾片面包或者餅干充饑,寸步不離地守在這里。
草坪上幾個特定的位置上,有至少五臺“長桿大炮”以不同的角度對著歐楚良宿舍的陽臺。只要歐楚良露臉,他旁邊的攝像師就會開機。無論歐楚良做什么都會被錄下來,然后回到臺里再剪輯播出。
戰平國米的一瞬間,歐楚良就成為了那不勒斯的名人。
客場挑戰梅阿查,歐楚良貢獻出21次撲救,其中至少有7到8次是世界級的。而且這21次撲救中,還有6腳射門來自羅納爾多。
單單這場比賽,就能做出一個守門員撲救錦集,還不帶上帕柳卡。
凡是看過這場比賽的球迷都十分清楚,那不勒斯能在客場取得一分,完全是因為這個來自東方的門將。
賽后歐楚良只在官方的采訪中露了一下臉,而他的發言也沒什么營養:“...在賽前我知道這會是一場極其艱難的比賽,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讓自己的狀態達到最佳,然后在比賽中表現得更好...”
這幾乎是任何一個守門員在賽前都會說的話,但并不是每個守門員在比賽中都能做到。
而這番話在賽后從歐楚良口中說出來,卻別有一番滋味。
“這就是中國式的謙虛,那不勒斯來了一位了不起的守門員!”——羅馬《共和報》報導道。
“我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年輕人的傲氣,我不知道這對一個年輕人來說是好是壞。但是作為一個守門員來說,這樣聘問的心態實在是太重要了。毫不夸張地說,我覺得他比對面的帕柳卡更出色!至少帕柳卡在這個年紀時,沒有歐這樣的沉穩和守門功底。”球王馬拉多納在賽后接受采訪時如是地說道。
對馬拉多納來說,他當然不會在意帕柳卡的想法。球王在世界杯上馳騁時,帕柳卡還在博洛尼亞當替補呢。
或許會有人對球王的評價嗤之以鼻,但那不勒斯的球迷卻不同。他們把馬拉多納看做上帝,而他的言論也被看做是福音。
那不勒斯已經蟄伏好多年,在后馬拉多納時代,這里的球星們只能組建屬于自己的小團體,并且以那不勒斯為跳板,來到更好的舞臺展示自己。
從沒有一個人,像馬拉多納那樣帶給俱樂部無上的榮譽。甚至到今天,連一份感動都沒辦法給予。
當球隊幾乎輸掉了聯賽上半輪所有比賽時,當球迷們開始安慰明年在意乙再戰時,歐楚良站了出來。
他的職業生涯在那不勒斯這座城市第一次發光,僅一瞬間,就照耀了全城的球迷。
國米雖然告別大國際時代已經許久,但是莫拉蒂購入了全球最厲害的前鋒羅納爾多。僅此四個字就足以讓一支普通小球隊上一個臺階,更別說還有德約卡夫,伊萬,保羅索薩等其它球星的陪襯了。
對戰這樣一支強大的國際米蘭,那不勒斯在客場竟然還能收獲一分。這樣的感動和喜悅,遠不是在主場戰勝維琴察這樣的小球隊可以帶來的。
在平局哨響的那一刻,整個那不勒斯都陷入了歡騰。
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平局,還是一份期待,一份希望。
據說當天晚上那不勒斯的黑手黨們還拿著幾桿微沖對著天空打光了好幾梭子子彈,當地甚至下起了子彈雨。
一場0比0的平局,竟給這座沉寂已久的南方城市帶來了許久未體會到的幸福。
第二天,各大報紙的頭條都是歐楚良的照片和名字,一夜之間,這個東方男人成為了全市的偶像。
在今天早上訓練時,就有三百多球迷趴在訓練場外的柵欄外,看著歐楚良和莫雷拉在門前的互動。
他們高聲叫著,唱著。歐楚良的全名不會說,便一個勁兒的“OU,OU,OU”的喊叫。
他們愛死了這個稱呼,只要張開嘴,就是偶像的名字。
在見識過球迷的熱情后,歐楚良果斷在下午沒有去健身房,而是回到家中躲了起來。
所以記者們雖然依舊在歐楚良家對面的私人別墅中等待,卻不確定歐楚良晚上還會不會準點出來吃甜點。
日頭漸漸西落,萊奧塔也在椅子上發呆了一下午。
從小到大,萊奧塔就因為一張臉蛋被周圍男同學追捧。成人之后,身材也變得前凸后翹起來。
有了這樣的優勢,萊奧塔在職場中如魚得水,很多記者搞不定的球員,他都能從對方口中套到第二天的頭條。
但今天,魔鬼的身材和天使的臉龐卻僅僅換來一張長椅。她就躺在這張長椅上,和那些在草地上隨便一座的臭烘烘的同行們,等待一個不確定的結果。
歐楚良周三晚上會去吃冰激凌的消息是一個狗仔從莫雷拉口中套出來的,在和國米的比賽后,這名狗仔利用靈敏的嗅覺嗅到了比同行更遠的地方。
就在別人都圍著那不勒斯的主力球員和教練們采訪時,只有他找到了一臉興奮的莫雷拉,并且幾乎把他腦袋里關于歐楚良所有的情報都挖空。
而這個消息也有時效性,當歐楚良察覺到吃甜點都有狗仔來干擾時,他說不定會立刻戒掉這個剛養成的習慣。
今天是最好的機會,哪怕拍到一張非常規照片,這些狗仔們都不會白忙活。
因為這畢竟是歐楚良的私人時間,狗仔們也都很有默契地決定不會露面采訪,只是跟在歐楚良身后,合法的偷拍。
下午4點半,一個戴著墨鏡的年輕人出現在波西立閣公寓門口。他左右張望了一下,見沒有人注意他,便匆匆地朝街角走去。
可東方人的面孔在那不勒斯實在是太有標志性了,狗仔們隨便望了望,便知道目標人物一緊剛出現。
“呼啦”一聲,剛剛還躺在草坪上打盹的狗仔們一下子站起身,抱著自己的家伙事偷偷地來到馬扎雷拉別墅的側門。不出意外的話,歐楚良待會就會從這里經過。
“噓...來了!”
一個高個子狗仔在比劃了個噤聲的手勢后,所有人的心都“砰砰砰”跳了起來。
萊奧塔站在人群后,她不知怎么的,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極快,似乎馬上就要跳出了胸膛。
拿到記者證也過了一年,這期間萊奧塔甚至還采訪過那不勒斯的市長。面對如此高官,萊奧塔都沒這樣激動過。
可為什么今天卻心跳得如此之快?
難道是第一次當狗仔?
萊奧塔勉強咽下了一口口水,她只能這樣安撫自己。
不一會兒,歐楚良的身影在寬闊的柵欄鐵門外經過。即便機警如歐楚良,也沒發現在鐵門兩旁的的圍墻后,貼著墻站了十多名的狗仔。
“他過去了嗎?”
“他過去了嗎?”
“他過去了嗎?”
“他過去了!”
“呼”
記者們連忙排隊站好,從柵欄上的小門一個個鉆了出來。
“跟上!”
“跟上!”
“跟上!”
“跟上了。”
從公寓到蛋糕店的直線距離也就300米而已,雖然饒了幾個彎,但以歐楚良的步頻,很快便來到蛋糕店門口。
“叮鈴!”
隨著門口的鈴聲響起,柜臺后面一雙撲朔的大眼睛眨了眨。
“歐!沒想到你今天還是來了!”
“莉安娜,你知道的,從米蘭回來后,我再想出去總得喬裝打扮一下。”歐楚良聳了聳肩。
“哈哈哈哈,那我敢保證,你無論怎么打扮都是多余的。看,我一眼就把你認了出來!”莉安娜開懷大笑起來。
這名那不勒斯本地的農村姑娘腰間圍著白色圍裙,腦袋上也戴著一頂沖天的廚師帽,每次笑起來,歐楚良都會擔心她把帽子笑掉。
“啊?真的嗎?”這一次,歐楚良可沒空去關注莉安娜的帽子,他連忙回過頭,朝來時的路望去。
這是一條沿海的小路,很少有汽車和行人來這里。
“呃...莉安娜,你嚇死我了!”歐楚良拍了拍胸口,“你不知道,那幫記者們有多煩!”
在沒看到身后有人跟蹤后,歐楚良直接走進了蛋糕店。
“他沒發現你吧?”
“他沒發現你吧?”
“他沒發現你吧?”
“他沒發現我。”
“呼!”
拐角后的十幾名狗仔集體松了口氣,甚至臉上還露出一絲得逞的喜悅。
“記住,佐菲,你是第一個,我是第二個,賽文,你是第三個。第四個是你,杰克,然后是艾斯,泰羅...噢,萊奧塔小姐,你隨意。不過我建議你不要頻率太高,否則會引起他注意的!”一個胖乎乎的狗仔在安排著順序。
其他人都點頭后,佐菲第一個從拐角走了出去。
萊奧塔見狀,連忙跟上去。一只手挽住佐菲的手臂,另一只手偷偷用攝像頭對準窗子。
就這樣,兩人像是一對逛街的情侶,悄然從蛋糕店的落地窗走過。
“法克,運氣真不好!竟然有顧客!”
通過窗子,佐菲看到歐楚良就坐在屋子另一端的窗子前。他身邊排隊站著幾名男女,看樣子是索要簽名的。
本以為排在第一個可以拍到歐楚良第一手資料,卻沒考慮到蛋糕店有球迷的情況。由于球迷的遮擋,佐菲的攝像頭只能拍攝到這些球迷的背影。這樣一來,他就得朝其它狗仔索要膠片了。
萊奧塔也發現了人群后的歐楚良,但她卻把目光聚焦在柜臺后面的莉安娜身上。
莉安娜有一張圓嘟嘟的臉,鼻梁上還有一些雀斑。個子大概在一米六左右,高高的廚師帽看上去比她胳膊都長。
“他就是為了這個鄉下來的女生么?”萊奧塔嘟囔著。
自己哪點不比她強?
通過比較,萊奧塔有些不服氣。
還是說,歐就喜歡這樣嬌小可愛、鄰家風的女孩子?
落地窗很小,實際上蛋糕店也不大。歐楚良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鏡頭中,兩人的身影也被墻壁擋住。
看到佐菲順利的“通過”,剛剛安排順序的胖子也迫不及待從口袋中拿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一只手夾著公文包,一只手拎著文明棍,瀟灑地朝落地窗走去。
當同樣看到歐楚良的身邊有球迷圍住時,剛剛還平靜的臉立刻耷拉下來。手一抖,公文包里的家用攝像機差點掉到地上。
捂著包連忙快步穿過落地窗,胖子和佐菲對視一眼,兩人都撇撇嘴,表示無奈。
第三個賽文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流浪漢,拖沓著腳,一點一點朝落地窗蹭去。
萊奧塔整理了一下衣服,裝作一個剛下班的女白領,迎著賽文走去。
再一次地路過窗子,剛剛索要簽名的球迷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但這一次,莉安娜則站在歐楚良桌前。
她端著餐盤,里面放著一杯冰淇淋,正和歐楚良交談著什么。
“他們在說什么?”
“歐為什么在笑?”
“法克,那個小婊砸怎么回事?端完盤子就滾啊,為什么一直賴在歐的身邊?”
哪怕萊奧塔走得并不快,但她還是回到了起初的地方。
就這樣,十幾名狗仔裝作路人,排著隊地經過落地窗,拍攝歐楚良用餐的點滴。
而歐楚良經過起初球迷和店員的干擾后,有一勺沒一勺的崴著冰淇淋往嘴里送。他的頭扭向另外一邊窗子,窗子外,就是被歐亞非三大洲圍起來的地中海。
“他在看什么?”
“單純的看海?”
“他在想什么?”
“他是想家了嗎?”
“那冰激凌什么口味?”
“芋頭還是哈密瓜?”
落地窗外的狗仔們相互交換著“情報”,哪怕辛苦,但他們也要為明日的頭條做準備。
歐楚良實在是太紅了,光是這會兒就有不少球迷認出來了他,并且上前索要簽名。
歐楚良也很有耐心,拿著馬克筆,一個個不厭其煩地寫著自己的中文名字。
這些龍飛鳳舞的中文字在這群老外看來酷炫無比,甚至不少人得到簽名后都幸福的跳了起來。
其余狗仔排著隊經過落地窗,但萊奧塔幾乎每兩回合就路過窗子一次,觀察著歐楚良的一舉一動。
雖然未記錄什么,但她的腦子已經快轉過載了。
“為什么那個該死的店員總到歐的身邊?”
“她不要去照顧客人的嗎?”
“她在給歐送什么?”
“歐剛剛明明沒有點餐啊?”
“免費贈送?”
“小婊砸,果然有一套!”
當看到莉安娜第三次“無緣無故”來到歐楚良身邊,而且歐楚良還扭過頭,微笑著看著她從后屋拉出來的一個戴著帽子的小孩時,萊奧塔終于忍不住了。
“沃特?”
“這個小孩是誰?”
“是他們的私生子嗎?”
萊奧塔此時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幻想中,全然不顧邏輯,也不去想歐楚良今年才21,來那不勒斯還不到一年,哪里會有這么大的私生子。
“叮鈴!”
蛋糕店的門鈴聲再次響起。
佐菲看著直接走進屋子的萊奧塔,忍不住低聲驚呼:“嘿!萊奧塔,你在干什么?”
“萊奧塔!趕緊回來!”其他人也都嚇得夠嗆。
偷拍還沒有結束,還沒有捕捉到大新聞。萊奧塔這樣貿貿然進去,很容易被歐楚良識破的。
“服務員,服務員呢?我要買蛋糕!”余光撇著“黏在”歐楚良身邊的莉安娜,萊奧塔不住地拍打著柜臺,大聲催促著。
“哦,噢!抱歉。斯坦,有新客人來了,我得去照顧客人。”莉安娜想返回柜臺,但她的手卻被小男孩緊緊抓住。
“沒關系,你去吧,我和斯坦聊兩句。”歐楚良看著一臉抱歉的莉安娜,俯下身輕輕地拉過斯坦的手。
雖然手被歐楚良拉住,斯坦卻一直臉沖著墻,埋著頭不肯說話。
歐楚良也因為把全部心思放在斯坦身上,所以沒發現剛剛進門的是萊奧塔。
“抱歉,客人,請問您想要點什么?”莉安娜小跑著來到萊奧塔身前,兩只手還扶著腦袋上的帽子。
萊奧塔下意識地挺了挺胸,比較后,她覺得自己應該更大一些。
“有紫薯蛋撻嗎?”
“抱歉,蛋撻賣完了。”
“是嗎?那來個紫薯芝士吧!”
“呃...也沒有紫薯。”
“是嗎?那來個芒果蛋撻。”
“沒有蛋撻...”
“那來個紫薯三明治吧!”
“沒有紫薯。”
“怎么什么都沒有啊!”萊奧塔噘嘴道,“那給我來個草莓蛋撻。”
“嗚嗚嗚,沒有蛋撻。”莉安娜都快哭了。
“又賣完了?那給我來個紫薯布朗尼!”
“沒有紫薯...”
“小姐,這家店的紫薯和蛋撻都賣光了,就是所有紫薯和蛋撻的組合搭配都沒了!”一旁的顧客提醒道。
“嗯嗯嗯,就是這樣。”莉安娜不住地點頭。
“呃...沒有那些搭配啊!”萊奧塔仿佛聽明白了,若有所思道,“那麻煩給我來一盤紫薯吧!”
“沒有紫薯...”
“那蛋撻呢?”
“沒有蛋撻o(╥﹏╥)o...”
莉安娜真的快哭了,她覺得自己開了一家全市最差的蛋糕店。顧客明明點了那么多東西,自己卻什么都沒有。
一旁的歐楚良也看不下去了,走過來沉聲道:“小姐,你這樣做簡直是難為...”
“難為什么?”萊奧塔轉過身,拉下掛在鼻梁上的墨鏡。兩個天藍色的瞳孔中,竟然有些水霧。
難為了你的小情人 “呃...萊奧塔?你怎么在這里?”
看到熟悉面龐,歐楚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你跟蹤我?”
“我跟蹤你?我跟蹤你做什么?大球星!”萊奧塔此時就像是個小女人,推開歐楚良,一屁股坐在他座位對面。
“呃...莉安娜,來個草莓慕斯吧。”歐楚良隨意點了個餐,然后回到座位上。
“萊奧塔,我和你說過,我不想接受采訪!”
回到座位上后,歐楚良的臉瞬間嚴肅起來。
“你這樣跟蹤我,干擾我的私生活,我會向報社投訴你的!”
“哼!誰說我跟蹤你?!”萊奧塔也毫不示弱,“我自己逛街時突然想吃蛋糕,來店里買不行嗎?”
萊奧塔的一番話讓歐楚良一愣,好像也說得過去哈!
這兩天揮散的記者太多了,歐楚良現在一看到記者,就遠遠躲開,甚至患上了“被采訪妄想癥”。
“呃...那抱歉,是我誤會你了。”歐楚良立刻換了個聲線,“這頓算我請你好了。”
“哼!”
沒理會歐楚良,萊奧塔一把搶過莉安娜端上來的慕斯,直接崴了一大勺放在嘴里。
然而吃的太急,沒注意這勺里還有一塊草莓,萊奧塔的嗓子一下子被草莓刺激得咳嗽起來。
手一抖,勺子上的奶油掉了一身。
“誒,小心點!”歐楚良下意識站起身,抽過桌上一張餐巾紙去擦。
可擦著擦著,卻察覺有些不對勁兒。
怎么觸手之處,感覺有些不一樣?
萊奧塔雙頰緋紅,似乎低頭抬眼望著歐楚良,心跳得飛快。
但歐楚良卻瞬間臉色一變,直接伸手從萊奧塔的胸口抽出一個攝像頭,厲聲問道:“萊奧塔,這你怎么解釋?你別告訴我你平時逛街還戴著這東西!”
“我...這個,這個...”
“你還說不是跟蹤我?”歐楚良厲聲問道。
“這...這...”萊奧塔的心瞬間變得哇涼,她恨恨地朝窗外望去,有那么一刻,她突然恨自己為什么會是一個記者。
“歐,你聽我說...”
“沒什么好說的。”歐楚良擺擺手,“我是來那不勒斯踢球的,不是來這里接受采訪的。每天廣告商和代言商已經讓我不厭其煩,現在再對付你們這群記者,我真是,真是...”
歐楚良想說點難聽的話,但話到嘴邊,卻還是沒有說出口。
“咣當!”
就在這時,歐楚良身旁突然響起椅子倒地的聲音。
歐楚良心頭一驚,連忙回頭望去。斯坦摔倒在地上,在他腳邊還有一只倒下去的椅子。
“小朋友,你沒事吧!”萊奧塔像是看到了救星,一下子沖過去把斯坦攙扶起來。
然而小男孩卻很怕生,竭力地掙脫萊奧塔的拉扯。
萊奧塔卻沒管這些,手臂一抬,徑直把斯坦從地上拉起來。
剛看清楚斯坦的臉,萊奧塔嚇得差點沒坐在地上。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啊!
簡直像是從地獄中走出來的一樣!
剛剛還在柜臺里受委屈的莉安娜一個箭步沖了過來,臉上沒有一點懦弱的樣子。她一把把萊奧塔拉開,把斯坦緊緊抱在懷里。
“斯坦,沒事吧,你沒事吧?沒摔著吧?”
“他...”萊奧塔驚魂未定,下意識吞咽了口口水,慌張地望著歐楚良。
歐楚良臉色也不是很好,他沒搭理萊奧塔,蹲下來拉住斯坦的手,沉聲道:“斯坦,對不起,剛剛忽略了你,我向你道歉!”
小男孩下意識和歐楚良對視一眼,連忙把臉埋在帽兜里,扭過頭,不吱一聲。
“歐,我還是帶斯坦回去吧。”莉安娜看著歐楚良的雙眼中充滿了乞求。
回想起剛剛和斯坦的對視,歐楚良搖搖頭:“不,莉安娜,我想這是個契機!”
說著,歐楚良繼續拉著斯坦的手,輕聲說道:“斯坦,我是歐啊,你不是一直想見我嗎?我現在來了,為什么不和我說說話呢?”
聽到歐楚良溫柔的聲音,斯坦渾身上下抖動起來。
莉安娜能明顯感到瘦小的身軀在自己懷里顫抖,似乎想掙脫自己,卻無處可逃。
一次,兩次,三次。
歐楚良的聲音仍然是那樣輕柔,那樣悠遠。他不停地試圖和斯坦說著話,希望得到他的回應。
漸漸地,斯坦抬起頭,悄悄地看了歐楚良一眼。
小男孩的舉動沒有逃過歐楚良的雙眼,他立刻欣喜道:“斯坦,我就說嘛,你是一個男子漢,你已經不怕任何事情了!”
“斯坦,你不是想踢足球嗎?我們明天就可以去踢啊!”
“我們還可以合影,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把那不勒斯的9號球衣帶給你穿。”
“到時候我守門,你射門,看我們誰更厲害!”
“你看怎么樣?”
在歐楚良一連串地許諾下,斯坦終于再次抬起頭,輕聲說道:“你確定?”
斯坦的聲音很沙啞,他的嗓子就像一張粗糙的砂紙一樣。
然而這聲音聽在歐楚良耳朵里卻如同天籟,歐楚良立刻接著說道:“我確定,我當然確定!”
“我現在就可以合影,來!”
說著,歐楚良朝萊奧塔招招手。后者下意識把懷里的小型照相機掏了出來,對準了歐楚良。
歐楚良微笑著蹲在斯坦身邊,幾乎和這個瘦小的少年差不多高。
在閃過的快門中,萊奧塔捕捉到斯坦的嘴角有一次不自然地翹起,她覺得,他剛剛應該是想來一次微笑。
“看,斯坦,我們已經合過影了!”歐楚良得意道,“這個阿姨明天就會把照片沖洗出來,到時候就把它掛在你的房間里,你看怎樣?”
“好。”斯坦又顫動他沙啞的嗓子,輕輕擠出來一個字。
看著緊緊拽住歐楚良手指的斯坦,莉安娜情緒有些失控:“歐,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
“沒什么大不了的。”歐楚良整理了一下莉安娜腦袋上的廚師帽,“日子會一天天好起來的。斯坦長大后一定會成為一個男子漢,好好保護你的。”
“斯坦,你說是不是?”歐楚良又蹲下來,扶著斯坦的肩膀鼓勵道:“斯坦,你告訴我,你長大后會成為一個男子漢,保護你的母親!”
斯坦看了看歐楚良,又抬頭看了看滿臉淚痕的莉安娜,點頭說道:“歐,我答應你。”
然后斯坦望著莉安娜,啞聲說道:“媽媽,我會成為一個男子漢的!”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斯坦說得斷斷續續,但聲音中充滿了堅定。
沒等他說完,莉安娜便再也忍不住,蹲下來一把把斯坦攬入懷里,痛哭起來。
斯坦伸出手,拍著莉安娜的后背。
他記得,小時候在醫院痛哭時,莉安娜就是這樣拍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