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培養...具有高度道德水準...具有,良好心理素質,和現代技戰水平...以及,勇猛頑強敢于拚搏的,足球,運動員!!!”
在一片教條聲中,二十二名年輕的小球員背著各自的行李,走上了飛機。
機場周圍歡送的人群里,有的人拉著條幅,有的人捧著鮮花。有的人臉上寫滿了榮耀和期盼,有的人眼角卻掛著淚珠。
“孩子,保重,到了那邊,要多聽教練的話!”
“加油啊,兒子,爸爸媽媽等你回來!”
“孩子,一定要努力啊,學成之后要為國爭光!”
在家長們一片熙攘的送行聲中,卻傳來了一個男孩兒的哭腔。
“爸爸,為什么,為什么我不能!我明明是77年之后出生的啊!”
“技海,你還小,有許多事你還不懂。”
人群中的孫父一把把孩子摟在懷里,臉上多是懊惱與落寞。
年紀輕輕的孫技海看著那些昂首挺胸,走在航站梯上的少年,幾乎是咬碎了牙。
在這場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的“戰斗”中,他顯然充當了落敗者。
1992年冬,經歷了廣西梧州最后冬訓后,在全國篩選出的22名優秀學員獲得最終赴巴西留學的名額。而孫技海因為骨齡超齡的原因,遺憾落選。
這其中事,誰又說得清呢?
...
“...本次航班的乘客們你們好,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請您收好面前的小桌板...”
“雷迪森and站頭們...”
“嗖!”
“啊!”
機艙里的少年們在飛機離地的一剎那都忍不住驚呼起來,離心力帶來一絲驚恐,一絲興奮。機艙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在大部分人談論這次出國之旅時,一個雅人深致,面沉似水的干練少年坐在窗邊,望著漸行漸遠的陸地,輕輕地嚼著口香糖。
嚼口香糖是少年多年的習慣,在飛機起飛時嚼口香糖,也可以很好地抑制因氣壓突然降低給耳鼻喉造成的不適。
機場周圍歡送的人群漸漸地變成了黃豆粒般地大小,空中的棉花糖也慢慢地漂浮到了他的身邊。
這一切仿佛是夢,卻為何又如此真實?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這個世界本沒有‘我’,而我又來到了這個世界,那么一切隨緣吧!”
不知過了多久,飛機開始緩緩降落。
俯沖,滑行,跨過的航班穩穩地降在了跑道上。
“鐵子,我們這是到了?”一個欣喜的聲音傳來。
“著什么急啊,出發前你沒聽教練他們說么?我們要去德國轉機。”被叫做鐵子的人隨口道。
“喲吼!那這么說,我們到歐洲了?”提問的少年欣喜若狂,本就坐在靠過道的地方,這會兒看飛機正在滑行,一顆急躁的心早就按捺不住。
“李金禹,給我坐下!危險,不知道么?飛機還沒完全停穩前不許站起來!”一個威嚴的聲音響起,被叫到的少年吐了吐舌頭,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對身邊的同伴做了個鬼臉。
不同于自己活潑好動的老鄉,李鉄則依舊坐在原位,挺直腰板,像是剛上一年級的小學生一樣,哪怕他的內心中也激動無比。
而他身側坐在最里面的口香糖少年,卻是真的云淡風輕。
隨著機艙門打開,二十二名少年在三名教練和五名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出了機艙。
看著碧藍的天空,這些從未呼吸過外國空氣的少年頓時感覺到一陣新鮮。
“別亂走,小心掉隊!咱們還要趕下一趟飛機呢!”主教練朱光護厲聲道。
說是“趕”下一趟班機,實際上下一趟飛機還要五個小時才能起飛。這五個小時里,足夠他們重新取票,排隊過安檢,進入候機大廳了。
“EXCUSE ME...”就在這時,一對冒失的花甲老人拎著拉桿箱,急匆匆地攔住隊伍中一個年輕的少年。
說他們冒失,是因為他們竟然想找一個第一次來到這里的中國少年問路。看來他們實在是太著急了,把這些少年當成本地參加夏令營的孩子們了。
或許在德國,也有全是華人的中學吧。
被拉住胳膊的商議滿臉通紅,尷尬地站在原地,看向隊友的眼神中滿是求助。
被他掃過的小球員大部分都低下頭,尤其是陳文魁,普通話還沒說標準呢,洋話又如何說得出口?
“哈嘍,呃...那個...騷瑞!哎,哎母...”張曉瑞倒是一副生人不怕的模樣,主動站出來一張嘴,就是一口純正的天津腔。
遺憾的是,雖然他并不膽怯同老外對話,但他的英語水平實在是太差了。手舞足蹈了半天,也沒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
察覺到隊伍走到一半突然停下,朱光護等人也回過頭來,剛好看到一臉焦急的老外夫婦,和“張牙舞爪”的張曉瑞。
“老李,咋回事?咱們過去看看。”
“好。”被叫做老李的人也是一臉尷尬,尋思著你不叫翻譯陪你去叫我干嘛?我只是個守門員教練啊!
就在這時,一個清秀的聲音響起。
“LOOK AT THAT!”一口正宗的倫敦腔引起了兩老外的注意。
隨著口香糖少年的手指,人們看到了頭頂上的預告牌。牌子上不但有飛機航班時間,還有登機口等信息。
“#¥%…!@#…%”
一陣字正腔圓的英文交流后,洋老頭摘下自己的帽子,朝口香糖少年表示感謝。然后一只手拉著老伴,一只手拉著拉桿箱,急匆匆地離開了。
而此時被“搭救”的商議,看向口香糖少年的臉也是一陣的欽佩。
“剛剛發生了什么事?你們在說什么?”朱光護過來皺著眉頭問道。
“教練,他們想去里斯本,找不到3號登機口。”口香糖少年徑直回答,語言簡練且明了。
“是嗎?”朱光護看了眼走遠的老外夫婦,思忖了一下點點頭道,“好了,我知道了。以后沒有別的事別隨意搭茬,知道了嗎?這里是國外,不像國內,如果走丟了我可沒辦法和你們爸媽負責。”
“好的教練,我知道了!”張曉瑞搶答道。
朱光護見沒什么事,便再次回到隊首。
“老李,咱們隊上還有英語這么流利的人才嗎?”
“誰知道了?咱們光顧看腳下活了,選拔時也沒在意哪家孩子會不會這個啊?”
“唔,你這算是提醒了我,等到了那邊,咱們再做個統計就好了...”
看到教練離去,這些少年再次活躍起來。
“嘩!好厲害,英語說的這么流利!”
“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身,這可能就是雙語家教吧?”
“雙語?我看不像混血啊?!”
在一片竊竊私語的贊揚聲中,張曉瑞一伸手,用胳膊掛住了口香糖少年的脖子。
“行啊,哥們,牛啊,還會說外語?交個朋友吧!我叫張曉瑞,來自天津體校。將來可是要成為馬拉多納那樣的球星!哥們你叫什么?”
口香糖少年微微一笑,看著周遭同齡人期待的目光,輕輕挑了挑眉毛:“我叫歐楚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