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個弟兄，所有的弟兄都在心里咒罵著該死的大雨，該死的鬼子和該死的戰爭。
老兵現在后悔了，看著周圍成了泥人的的五十個弟兄，他非常羨慕更后面的弟兄，雖然他們也沒多好，可至少他們只是落湯雞，泥漿還沒鉆進他們的脖子里面糊的全身都是。
每個人都一樣，全是泥人，如果不是馮鍔就在最前方蠕動，恐怕他們都認不出誰是誰了。
五十個敢死隊成員現在跟著馮鍔，馮鍔朝前蠕動幾步，他們會慢慢的跟上，直到看得見馮鍔之后，再停下來等待，距離鬼子的防線太近了，而朦朧的天色中，鬼子也沒在外面點燃篝火，如此大雨，什么樣的篝火也燒不起來。
敢死隊的主要目的是撕開鬼子的防線，為后面的部隊打開通道，只要沖進去了，那就是白刃戰，烏漆墨黑的，一旦貼身，鬼子再多的機槍都發揮不了作用。
攻擊鬼子炮兵陣地和聯隊部的事關重大，不僅可以讓被攻擊的鬼子失去炮火支援，更重要的是讓鬼子的指揮系統出現混亂，讓鬼子的援兵沒那么及時的增援戰場。
馮鍔終于停了下來，大雨仍然在繼續，現在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離鬼子的陣地還有多遠，只是眼前出現了一道殘破的戰壕，不知道是不是鬼子修建的防御陣地。
持續一天的戰壕里面不管有沒有人，肯定全是積水，馮鍔眼前正是白花花一條線的反光。
看到前面馮鍔不動，跟著他后邊的敢死隊士兵也都是各自找個地方窩下來，在戰場上混了這么久，不需要吩咐自然知道這個時候該怎么做。
眼前的一條白花花的反光帶斷斷續續拉的很遠，馮鍔皺起了眉頭，他不知道鬼子離這條戰壕有多遠，現在難受的是馮鍔，他要想辦法越過這條戰壕，還不能驚動鬼子。
可是不管是從戰壕上跳過去，還是溜下水里，動靜都太大，肯定有鬼子窩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暴雨中的防守，那比的是發現敵人的時間，這種天氣一旦被發現，對防守方就非常有利了。
“上！”
馮鍔朝后揮揮手，示意弟兄們散開了爬上來。
“讓弟兄們小心點，看到那邊白色的反光帶沒有？”
馮鍔湊到王寧的耳邊小聲的問道。
“嗯！”
王寧點點頭。
“那應該是戰壕，只是被雨水堆積了起來，所以現在看起來是白花花的一條線；讓弟兄們散開了慢慢的從戰壕的旁邊溜下去，別弄出動靜，然后從另外一邊爬上去，明白嗎？”
馮鍔嘀咕著。
“明白！”
王寧點點頭，手一揮，示意弟兄們跟自己上，而馮鍔沒有說話，率先朝前面繼續爬去。
“呼！”
馮鍔祈禱著，終于爬到了戰壕的旁邊，眼前的戰壕很寬，水并沒有完全把戰壕填滿，應該是有另外的出水口。
“嘩啦！”
馮鍔小心的把腳探了下去，手上用力，慢慢的從戰壕邊溜了下去，隨著馮鍔的動作，戰壕邊被水泡松的泥土一起滾進戰壕中。
“呼！”
馮鍔緊張的舉起槍，朝著戰壕的另一邊，剛剛的動靜在他的耳邊非常明顯，他不知道鬼子發覺沒有。
實際上馮鍔是多余的擔心了，在嘩啦啦的大雨中，這點動靜根本穿不遠，哪怕是鬼子就在附近，也不會刻意的來查看，因為戰壕邊本來就不時的有浮土掉進水里，產生異響。
“一個一個來！小心點！”
王寧看著水里的馮鍔，盯著馮鍔的手勢，讓弟兄們一個個下。
“呼！”
而這個時候，馮鍔已經翻了上去，翻到了戰壕的另一邊，趴在泥地里，查看著周圍的一切動靜。
忐忑中，弟兄們一個個越過了戰壕，現在敢死隊的弟兄徹底成了孤軍了，直屬營其他的部隊跟他們被一條充滿積水的戰壕隔開了。
“砰、砰、砰…”
“噠噠噠…”
“轟、轟、轟…”
朦朧中，東面依稀傳來槍炮聲。
“六十二團三營動手了。”
馮鍔感受著明顯清晰了一些的槍炮聲，猜想著進度，他們在泥濘中耽擱的太久了。
“注意隱蔽，等鬼子自己暴露！”
馮鍔著急的打著手勢，讓弟兄們全都趴下別動；按照他的估計，龍潭山和六十一團也要動手了。
“噠噠噠…”
“噠噠噠…”
果然，探照燈的燈光亮了起來，朦朧中幾束燈光穿透了黑暗和雨幕，從馮鍔的頭頂穿過，緊跟著而來的自然是鬼子機槍的試探性掃射。
“噗噗噗…”
子彈越過戰壕，穿透泥濘響起了一片噗噗聲。
“轟、轟、轟…”
隨著炮兵開始炮擊，馮鍔明顯感覺身下的大地在震動，炮兵開炮帶來的動靜實在太明顯，馮鍔抬起了頭，觀看著方向，朦朧中的燈光和大炮的動靜為他帶來了指引。
“上！”
馮鍔在地上低聲喊著，示意旁邊的弟兄把命令傳出去，然后自己撅著屁股繼續朝右前方爬，他們在大雨中還是迷了路。
越往前爬，馮鍔就感到越驚心，鬼子的探照燈實在是太頻繁，好在夜晚到了，天空又在下雨，只要他們在探照燈過來的時候停下，鬼子還真不好發現。
“轟、轟、轟…”
耳邊的轟炸聲越來越明顯，馮鍔的肉眼仍然看不見鬼子的防線，不過他知道，應該很近了。
“傳下去，讓弟兄們準備手榴彈，然后繼續朝前爬，直到看見鬼子的防御陣地為止。”
馮鍔低聲的吩咐著，然后從自己背上的布袋子里拿出被泥漿糊滿的甜瓜手雷，一手一個，繼續撅動屁股朝前爬。
實際上，在這種天氣中，要靠肉眼看見鬼子的陣地，縱然有探照燈的指引，也是近了十米之內的事情，而鬼子要發現他們也不容易，這就是馮鍔選擇一路匍匐的意義。
炮兵陣地上，所有的鬼子步兵現在全都蹲在沙袋的后面，雙手扶著機槍，跟隨著探照燈的光束仔細的看著雨幕中的一切，只要是有懷疑，他們肯定是一梭子子彈過去。
“該死的天氣！”
鬼子軍曹詛咒著，如果沒這場大雨，縱然是夜晚，要防備中國人的進攻也很簡單，而現在就到了拼運氣的時候了，鬼子只能祈禱中國人沒有得到他們炮兵陣地和聯隊部的具體位置，否則非常難于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