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人對外的形象十分神秘,迄今為止,恐怕沒有幾個人見過他的真面目,連體型都是謎。
先前蘇芷蘭也不過是猜測而已,甚至有可能,僅僅是因為見到黃衫男子有著與斗篷人相似的反應和習慣,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被激發而已。
與其說她懷疑黃衫男子是斗篷人,倒不如說她是睹人怕人。
卓沐風抓住蘇芷蘭的手,溫熱的手掌漸漸驅散了蘇芷蘭內心的驚慌。她抬起頭,恰對上卓沐風溫柔的注視,頓時想到這男子乃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是她此生最大的依靠,就算斗篷人站在面前,又有什么好怕的。
“別自己嚇自己。”卓沐風用另一只手寫道:“我們不妨來推測一下,黃衫男子以手指敲擊桌面,卻又很快停下,是為了克制習慣,避免暴露。可他都光明正大出現了,認識他的人自然認識,怎么會因為一個習慣而害怕暴露?”
巫媛媛對卓沐風和蘇芷蘭的動作有些吃醋,暗罵狗男女,但也不好發作,加上斗篷人的話題確實吸引人,便寫道:“說明見過黃衫男子的人很少,別人更熟悉他的動作。”
給了巫媛媛一個贊賞的眼神,卓沐風寫道:“聰明,但人生于世,只要不是避世隱居,怎么能不跟人接觸?除非他平常都隱藏著自己。何況斗篷人雖神秘,但這些年為了在各國布局,應該也與一些人談過。
本來也沒什么,一個習慣而已,可他故意克制,恰恰暴露了他很在意,且過分謹慎。從這個邏輯看,黃衫男子真可能是斗篷人。”
巫媛媛:“我很好奇一點,按照你的說法,他既然如此謹慎,為何平時不改掉這個習慣?就算改不掉,與人會面時,難道就不知道克制一下嗎?”
卓沐風:“有句話叫習慣成自然,當習慣于一件事,即便你不斷提醒自己,一旦專注于其他,還是會不小心暴露出來。
何況斗篷人敲桌面,往往伴隨著思考,與人談判,最耗腦力。這個動作怕是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不做這個動作,甚至會覺得思路受堵。
何況天下人億億萬,僅憑這個動作,誰能查出他的身份?剛才若非花粉過敏之事,芷蘭都不會注意他。”
筆鋒一轉,卻又寫道:“但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比如芷蘭看錯了,興許短暫敲擊桌面,就是人家的習慣,只是芷蘭先入為主而已。也比如黃衫男子易了容,是隱藏身份不假,卻非斗篷人。”
巫媛媛盯了卓沐風片刻,寫道:“別自欺欺人了,你八成覺得對方就是斗篷人。說,為什么?”
這女人真有他心通不成?聽說洗髓經大成后,便能觸發這類神通。卓沐風苦笑一下:“一種感覺。”
感覺?二女暗自嘀咕,這也太不靠譜了吧?
蘇芷蘭眼珠轉動:“以小賊的武功,直接出手把人拿下,再讓姐姐用攝魂術問一問不就清楚了?”
還真是夠簡單粗暴,不過只要是清楚卓沐風實力的人,九成九都會覺得這是個好辦法。畢竟舉世茫茫,除了向無忌和段思思,誰還能擋住卓沐風?
甚至蘇芷蘭已經開始期盼,黃衫男子就是斗篷人,如此一來,豈非很快就能救出自己的妹妹?
誰知卓沐風卻搖頭:“恐怕不妥。”
二女用一種無法理解的眼神看他。她們后知后覺地發現,卓沐風也一直在寫字,怎么連他都如此小心?
卓沐風:“你們想想,假如對方是斗篷人,他為何要來東周青波城?”
“我們怎么知道!”巫媛媛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我和樓伯伯都推斷,斗篷人的大本營應該在中州,亦或是北齊一帶,不太可能是東周,可他卻萬里迢迢跑來了這里,必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巫媛媛很不服氣:“聽你的意思,好像知道他的理由似的。”
沒理會佳人的嘲諷,卓沐風繼續寫著:“光憑眼前的線索,我當然不可能猜到,可有的事,我比你們知道得多一些。
雪姐曾經告訴我,這世上有一種無上絕學,名為九淵暗獄大法,修習者需先自廢武功,然后在暗無天日的環境中修煉至圓滿,才能重見天日,但凡在中途被陽光照射到皮膚,便會前功盡棄。”
這段話簡直太有針對性了,蘇芷蘭嬌軀微顫:“小賊是說,斗篷人以前把自己蒙得結結實實,連眼睛都用特殊材料擋著,就是在修煉這種武功?”
卓沐風:“我不確定,但假如斗篷人不懂武功,憑什么能統御暗夜閣那等勝過圣地的勢力?可他若身懷蓋世絕學,你見他出手過嗎?這豈非很奇怪?再加上他特異的著裝,我認為他修煉九淵暗獄大法的可能性不低。”
巫媛媛很想挑刺,可左思右想,暗自琢磨一陣,發現這廝的邏輯挺嚴密,當然寫起來可不會留情:“又猜他是斗篷人,又猜斗篷人修煉了什么大法,啰里吧嗦一大堆,有什么用?直接動手就是了,膽小鬼!”
正感到得意,抬起頭,忽然發現不僅是卓沐風,就連蘇芷蘭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巫媛媛沒由來惱火:“看什么看?”
蘇芷蘭小心翼翼寫道:“姐姐,如果小賊猜對了,那么證明斗篷人已經把九淵暗獄大法練到了圓滿。他偏偏又來南海,會不會也是因為青霄壁?如此一來,他極可能是與小賊一個級別的高手。動手豈不是打草驚蛇?”
巫媛媛:“…”
可不敢把這母老虎惹怒,卓沐風捏拳在嘴邊放了放,又松開握住蘇芷蘭的手,寫道:“可能性是極低的。不過,但凡有一絲可能,我也不能放過。這次是天上掉餡餅,剛好砸到我們頭上,趁著我們識破他的身份,哪怕讓我動用一切力量,我也要把他弄死!但我現在擔心另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二女同時側目,巫媛媛也顧不得生氣了。
卓沐風:“剛才芷蘭盯著黃衫男子瞧,如果他是斗篷人,芷蘭會不會已經引起了他的懷疑?雖然芷蘭易了容,他應該還沒看出你的真面目。”
誰料蘇芷蘭卻松了口氣:“小賊放心,當時芷蘭發現疑點時,心中很害怕,根本不敢一直盯著那人,只是裝作觀看全場時,不小心掃到他。”
聽到這話,卓沐風不由一陣狂喜,差點想親蘇芷蘭一口表揚她,不愧是有本事混在北齊后宮的女人,但礙于母老虎在場,只能壓下這個沖動。
卓沐風快速寫道:“如此甚好,但是我們的出行計劃要變一變了。大小姐,你必須馬上回去。接下來我要對黃衫男子動手,你跟在身邊不方便,萬一你被識破身份,很可能前功盡棄。
別生氣,不止是你,雪姐也要回去,除了沿途保護你外,雪姐乃是合象境武者,又沒有屏蔽合象境感應的秘法,一旦返回,必會被斗篷人察覺。”
雖然修煉洗髓經有成,但巫媛媛的實戰能力遠遠比不過東方淺雪,卓沐風可不愿讓她冒險。
巫媛媛怒瞪眼睛:“我不,我要留下來幫忙,洗髓經的幻術之力,遠遠勝過印心大幻訣。”
卓沐風不容置疑地看著她:“你必須回去,聽話!”
大部分時候,卓沐風都會故意讓著巫媛媛,由著她發作小性子,這本是夫妻間的情趣。可這等關鍵時刻,他不可能妥協,也沒法妥協。
意識到這回卓沐風來真的,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巫媛媛咬著嘴巴,滿臉的惱火不甘之色,最終在卓沐風的逼視下,終于猛地站起,走到床沿坐下,自己生悶氣去了。
卓沐風又看向蘇芷蘭:“你也走。先前沒人看向樓上,即便黃衫男子是斗篷人,也不知道你的存在,若他運功感應,我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最多察覺到有目光注視,多半還以為是我。”
如果巫媛媛還有點用的話,蘇芷蘭純粹是個累贅,她自己也清楚這點,盈盈美眸癡望著卓沐風半晌,不舍又無奈地點了點頭,寫道:“那你一定注意安全,芷蘭等你凱旋。”
“好,現在你和大小姐隨我出去,找到雪姐后,你們立刻就走。”這邊還沒人探察,正是撤移的最佳時間。
卓沐風當即拉著二女出門,也不怕弄出腳步聲,客棧的聲音很嘈雜,除非黃衫男子運轉功力,否則分辨不出來。而一旦對方運轉功力,又豈能瞞過卓沐風?
三人從另一處樓梯下樓,另一間房的巴龍和方小蝶還以為公子逍遙快活去了,都沒在意。
從客棧后門離開,又走了足夠遠的距離后,卓沐風終于放開感知。
大概是運氣實在太好,正巧東方淺雪從另一方向返回。她手中還拎著一疊紙包,隱隱透出千層糕的香氣,這女人多半是嘴饞了。
卓沐風立刻帶著二女,堵到她的面前,并說明了一切。
聽罷,東方淺雪以一種喟嘆的語氣道:“只因為一個極小的可能,你便不惜讓我們返回,更讓我將消息傳給鷹目的情報通道,以最快速度調集所有高手。看來那個斗篷人,給你的壓力很大。”
卓沐風臉色凝重:“你不明白,此人智近乎妖,若還擁有與我同等的武功,定將是難以戰勝的存在。像這次的機會,絕不會再有!哪怕只有一絲可能性,我也必須竭盡全力,興師動眾亦在所不惜!”
從未見這個男子如此嚴肅過,連東方淺雪都開始感到一陣壓力,但她并非平常女子,只愣了愣,便點頭道:“萬事小心。”
目光在三女臉上一一劃過,卓沐風露出淺淡笑容,不敢耽擱時間,轉身而去。
“就知道逞英雄!”巫媛媛煩躁地跺著腳,望著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美眸中盡是一片擔憂。
蘇芷蘭抱著巫媛媛的手臂,強笑道:“放心,小賊一定不會有事的。”
返回所住上房,已近亥時,卓沐風倒不擔心在他離去后,黃衫男子會探查這里。畢竟客人外出是很正常的事。
據他判斷,即便黃衫男子是斗篷人,應該也以為房中只有他一人。對方對他的身份一無所知,而這就是他最大也是唯一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