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1區,珊瑚酒店,這是夜城最豪華,也是最大的六星級酒店,棕色的瓷磚構成了直沖天際的尖塔,莊重的紋理搭配輕盈的云層雕文,讓圓月與潮汐隱藏其中。
在珊瑚酒店最上層,最豪華的房間里,橢圓形的寬大長桌上鋪著上等羊絨制成的桌布,鑲著金邊的銀質餐具中盛放著魚翅,鮑魚,鯨肉,龍蝦,帝王蟹…無論是帶殼的還是不帶殼的,都被處理成易于食用又充滿藝術的料理,散發著芝士和海鮮的咸香。
一眾身穿錦袍,頭戴雞冠一般插滿了羽毛和繁復縫線的貴族圍著長桌落座,臉上表情各異,但眼里都有禿鷲一般的貪婪和暗暗的笑意。
雖然滿臉蜈蚣狀的疤痕,長著大鷹鉤鼻,但珊瑚公爵還是能夠坐在餐桌的最東邊,也就是地位最為尊貴的領導者坐的位置。
他的兩側是同為冠位使的楓葉公爵和華沙公爵,再后面是月華公爵和其他一眾屬于資本派和舊貴族派的貴族。
“諸位。”珊瑚公爵舉起了酒杯,淡紅色的酒水在明黃的燈光下顫動,他禿鷲一般銳利的眼神掃過全場,滿面嚴肅地說道,“我等雖然是貴族,但同樣也不能忘記我們身為臣子的身份,讓我們一起為皇帝的意外病逝默哀三分鐘。”
“珊瑚公有心了,皇帝在靛洲聯盟會議上病逝,這真是令人傷心。”楓葉公假惺惺地皺著眉頭拉著嘴巴,用手撫著胡子,哀傷地說著,“對,我們是該病逝。”
華沙公爵同樣滿臉悲傷,哀嘆道:“唉,我麒麟兒也去了,或許是被皇帝召去了吧,這倒霉的世道!我們家窮困潦倒,甚至連葬禮都辦不成,嗚嗚”
“華沙公,斯人已逝,我們還生活的應該往前看,我聽說帝國鐵礦公司再賣西北地區的礦產業務,華沙家要是能低價買入,再高價賣出,湊足葬禮應該不成問題。”珊瑚公爵的臉上露出了虛假的微笑,慢條斯理地問道。
華沙公爵則凝視著珊瑚公爵,兩人對視著,疑惑地抬了抬老農般粗大的眉毛,問道:“真的嗎?”
“當然,有我們牽線搭橋,保管能讓你拿到最低價!”笑容不變,但珊瑚公爵的內心已經罵開了:“這貪婪的家伙,真像是吃了滿嘴油依舊要下嘴的野獸,借著這事情一直說,之前分的還不夠嗎?”
“好吧,那就仰賴珊瑚公了!”華沙公爵終于露出了微笑,對著珊瑚公拱了拱手。
“好了,諸位,讓我們一起默哀吧!”
“好!”貴族們參差不棄地應道,同時低下了頭。
在短暫的沉默之后,珊瑚公率先抬起了頭,嘴角微微一彎,拉出了丑陋的笑容,中氣十足地說道:“諸位,默哀結束,無需客氣,讓我們享用這場盛宴吧!”
在珊瑚公率先切開了盤中的牛扒,將其塞進了嘴里之后,諸位貴族頓時從沉默的雕像,變成了活躍的美食家,針對汐皇之死后的一系列政治手段和奪權謀劃,也紛紛討論著出言劃策了起來。
“首相確實是一塊硬骨頭,沒想到有人能拒絕這么豐厚的條件。”月華公爵率先開口,展現出智將軍事的氣質,“他現在有限地一步步退讓,讓人不得不懷疑,誰在給他底氣。”
華沙公爵啃著蟹腿,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如果實在不行,那就…了唄!”
“華沙公,還是不要隨便打破規則比較好,如果都用這么簡單粗暴的手段,那還有什么政治的藝術?”楓葉公爵喝了口葡萄酒,捻起了鮑魚做成的小糕點,塞進了自己的嘴里,“到時候無論誰上臺都這個…”
他用手重復了華沙公爵的動作,笑著說道,“那不就弄得人心惶惶?誰還愿意做首相?”
“說的是啊,我猜啊,首相背后還是珠華家領頭的那些人,給了他信心,想著能不能左右一下新皇的抉擇。”珊瑚公爵也笑道,“我們的成果,他們也想分一杯羹,嘖嘖,是不是想的太美了點?”
“就是!”月華公跟著笑道,“分他們點殘羹冷炙,已經是給他們面子了,真要死犟著不下臺,那最后鬧得臉皮破了,大家都不好看。珊瑚公,你放心吧,我明天親自上門去勸,一定讓他知道利害,畢竟,我們在上下議會占多數席,這新皇由誰上,必須得我們來定。”
“好,你跟大皇子再多聊聊,另外,關于進一步限制皇室權力的法案擬好了嘛?”珊瑚公一邊優雅地吃著桌上的飯菜,一邊詢問。
“當然,這個,珊瑚公您放心!不過,現在靛洲局勢不明朗,瓦倫和初陽虎視眈眈,新皇即位,可能難以應對局勢,我看這新皇不如退位讓賢,由賢者來帶領汐地走向繁榮。”月華公爵看著珊瑚公,接著溜須拍馬道。
“我看啊,這天下之賢者,無人可比珊瑚公,干脆珊瑚公挺身而出,登上王位,這才是復興我汐地正統的大計啊!”
“哈哈哈哈哈,不可,不可!”珊瑚公連連擺手,嘴上說著不要,但心里早就樂開了花,他抬著眉,滿臉笑容地說道,“我之前答應過先皇,忠君愛國,我絕不可自立門戶,再說了,世襲帝制是封建糟粕,我等諸君還是應該支持議會民主,共同輔佐新皇才是!”
“珊瑚公,高屋建瓴!”有貴族端著酒杯高喊,“我敬您一杯!”
“珊瑚公,忠義無雙!”又有另一個貴族站起來敬酒。
一時間,整個酒桌上,盡是誠心得不誠心的吹捧,珊瑚公嘴上連連謙虛,但心中無比開懷。
這一步雖是不忠不義的險棋,但所謂人生社會,無外乎勝者為王!
當他珊瑚公合縱連橫,團結了大部分有錢有權者,再借助汐皇之死推舉傀儡新王,奉天子以令諸侯,他便是這天下名義上的主人。
這種身處權力巔峰的感覺,真美啊!
在那觥籌交錯的聲音里陶醉著,突然,一種貴族都聽到了南方傳來的轟鳴巨響,感覺到了腳下的隱約震動!
月華公反應很快,一把拉開了南方的厚實華美的窗簾,透過那巨大的落地窗,眾人居高臨下地看到了月牙灣港口上飄起的濃煙。
接著便是第三次駭人的爆炸!
當那白色的蘑菇云沖上云霄,在座的不少有港口聲音和南區房產的貴族都微微變色,倒是月華公爵和珊瑚公爵極有默契地對視了兩眼,同時一笑。
一個奸滑如狐,一個老謀深算。
“就用這個吧,如何,月華公?”珊瑚公爵開口打起了啞謎。
“當然,珊瑚公,靠著這個足夠了,無論是輿論,政治,還是財政,他都將無處可逃,再無余地!”月華公回道,也是滿面春風,“這真是天助我等!”
“不過,這真是一場意外嗎?”政治嗅覺敏銳的人不止一個,楓葉公爵含笑地望著月華公爵,意味深長地說道。
“當然。”月華公答得自然而然,沒有半分遲疑,“那五千多噸的硝酸銨存放在碼頭倉庫,但凡安全管理出點問題,都會引起爆炸,這事你知我知,有什么意外都不奇怪,難不成,楓葉公覺得是別有用心的人做的嗎?”
“當然不了,我也只是覺得太巧了,畢竟這事情可是大慘劇啊!”嘴上說著慘劇,但楓葉公爵的嘴上卻笑了起來。
“是啊,嘖嘖,南區可有兩百多人呢!這么多家庭,都要流離失所了,可悲,可嘆!”月華公爵用傷春悲秋的悠長語氣感嘆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說道,“我還記得珠華家在豬窩建了孤兒院,誒唷,這下孤兒們可慘啦,我們是不是得表示下,捐點錢?”
“哈哈哈哈,是慘了,哈哈!”楓葉公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滿臉的蜈蚣疤都擠在了一起,“我記得是珠華樂那個傲慢的女人建的孤兒院,是吧?她可真不會挑地方,我們得捐錢,得捐啊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月華公爵想到了什么,笑容一斂,臉色一變,“不對!”
“什么不對?”楓葉公爵斜眼看了月華公爵一眼,好奇地問道。
“我剛剛突然想到,那個男人似乎有點嫉惡如仇的樣子,要是他把這事算到我們頭上,那該怎么辦?”月華公爵有些苦惱地說道。
聽到月華公的話,楓葉公爵也不免變色,笑容收斂。
但珊瑚公爵卻只是不屑地嗤笑了一聲,豪氣沖天地說道:“那個男人?呵,月華公啊,雖然你才智過人,但終究是沒打過仗,總是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幾個堂堂大男人,連別人的名字都不敢叫,嘖嘖,丟臉!”
“珊瑚公…”月華公爵想要解釋,卻被珊瑚公爵揮斷。
這臉上布滿了傷疤的丑陋男人露出了獰笑,說道:“我知道,月華公,我不是蠢人,那個人的資料我都看過,但你問問這里的冠位使,誰還沒有一兩個底牌?那爆炸確實可怕,但真的傷的了我們嗎?”
“那肯定不行!”楓葉公爵率先自信一笑,“我不怕那人,不過,我欣賞他!”
“是嗎,那我有點想見見了!”華沙公爵跟著笑道,心里卻想到了自己兒子的死。
“對吧,說白了,諸位怕得是那個家伙不管不顧,在夜城來這么一手,不說傷到黎民百姓,也可能傷到諸位的家眷財產,但假如他真的軟硬不吃,我們最終還是得敵對,這時候一味讓步,可就比不上針鋒相對,互相威懾了!”珊瑚公說道,“你們說,是也不是!”
“珊瑚公,你說得對,只是之前你不是不在嗎?”月華公爵笑著說道,隱隱又奉承了一手。
“啊,對!”珊瑚公爵自然開心,豪情頓生,“你之前送錢的路子沒錯,只是,面對一個冠位使,光是送錢,你信他會安分嗎?”
“當然不信,更別說他還把這錢捐了!”月華公接道。
“是啊,那不過是權宜之計,現在我回來了,我等三位冠位使在這,天下誰人能敵,就算那陳如又如何?是龍給我盤著,是虎給我趴著!”珊瑚公大笑,舉杯暢飲,欣賞著落地窗前的爆炸余韻,一股天下盡在我手,眾生莫之能敵的情緒涌起,化作語言威懾。
“我知道你聽得見,陳如,我們也不瞞你,現在,我就堂堂正正地跟你說,我等為天下人求福祉,你若是乖乖隱居,那最后未嘗不能分你一杯羹。但若是你要逆勢而為,與我等為敵,那就是與大義為敵,我們幾位冠位使也不是吃素的!我勸你好自為之,不要多管閑事!”
“好!”
“彩!!”
諸貴族齊聲附和,連連夸贊,而珊瑚公爵也假裝謙虛地連連擺手,酒意上頭,滿面紅暈地說道:“看到了嗎?就說他的名字,他聽到又怎么了?我問你,月華公,這爆炸是你指使的嗎?”
“哈,當然不是!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月華公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是純粹的意外!”
“那不就是了,陳如若是找上門來,他占什么理?而且,他真的敢找上門來嗎?我們可是三位冠位使,他一個野雞使徒,不知道哪里來的散人,也敢與我們正面對抗嗎?”珊瑚公爵越說越興奮,滿臉都是蔑笑。
“依我看,他就是個徒有其表的紙老虎,打打什么國級詭異還行,真要對上我們,他立馬就能記起尊卑貴賤,知道誰才是貴族,誰才是文明,誰才是值得敬佩的高等人。哈,陳如,你要是覺得我說的不對,就出來啊?我看你根本不敢!”
“對,我看他根本不敢!”
“哈哈哈,持強凌弱,他就是慫包!”
貴族們齊聲附和著,但月華公爵卻突然意識到不對,珊瑚公爵再怎么囂張得意,也不是這種瘋狂嘲諷,毫無城府的人。
再細細一看,果然,三位冠位使的眼神都有些凝重,月華公爵頓時理解了他們的思路,他們正是要借這件事,引出“陳如”,然后借機合力斬殺。
在普通人感知不到的超凡世界,也確實如此,三人都已經溝通了星界,往妖紋中灌注了靈力,他們都在等著謝莊出現,好給予雷霆一擊。
“等等,如果這樣的話!”月華公爵聽著周邊貴族的大笑,突然脊背發涼,“超凡者大戰,他們這些普通人又會是什么下場?”
“什么陳如,我看不過如此,無膽鼠輩!他不敢來!”聽著一個貴族那得意的附和聲,月華公爵心中愈發冰冷。
不…不會吧!
還沒等這樣的思緒繼續,他便感覺脖頸一涼。
一只手從空無一物的空氣中伸出,悄無聲息地摘下了他的腦袋。
“我不敢?”謝莊的頭部從鏡像空間里鉆出,他冷冷地盯著珊瑚公,說道,“出言不遜,那我就斷你一臂!”
三位冠位使同時瞳孔微縮,難以置信。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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