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
波導存乎于生物的心間。
想要觀測到波導,除了肉眼就是心眼。
前者相對來說簡單一點,只需要在正常視覺上添加一層波導視覺就行。先前李想為了掌握波導,也不知道多少次讓路卡利歐幫忙了。
而后者的必要條件則是足夠高的精神力,他現在正巧夠格。
因此。
訓練館的某個房間內。
他與路卡利歐開始了關于波導的修行。
首先。
“嗷嗚。”
路卡利歐與李想雙手緊握。
雖然它也不清楚要如何才能讓別人學會波導,但引導感知的方法不會變。
靜氣凝神。
二者紛紛閉上眼,利用三盲感知法在黑暗的空間內搜尋自我,想象出自己和對方的外輪廓。
而后——
波導,存于我心!
含糊的聲音響起,一股熱流隨之從雙手涌入,仿佛泥入石流般消失不見。
但不多時。
仿佛雨水落入心湖掀起了波瀾,在五感外的知覺領域中,有什么東西出現了。它既無形無狀又不存在于現實領域,卻又真實存在著。
腦海中,某些擁有同樣性質的事物因此被觸動,像受到了指引一般,怯生生地脫離了原本所停留的領域,在懵懂和迷茫之間,向其他的位置進發。
當前的第一站。
眼部。
尚不至于將雙目睜開,黑暗已然被瑩藍的光芒所驅散。
“這是…波導?波導視覺?”
他忍不住張口,但下一刻就被路卡利歐緊抓了一下手掌,不滿的情緒順勢傳來。
當前任務是專心感受波導的存在,你擱這兒視啥覺呢!以前又不是沒看過!
李想心中訕訕,莫名有種上課開小差被老師抓包的既視感,當下便不敢再游神,專心去感受波導的存在。
隨后察覺到,瑩藍色的光芒斂去,一路向下很快便來到嘴部、咽喉乃至胸口、四肢。
不消片刻就已經在身體里流轉一整圈了,流暢而又絲滑地回到了腦海。
第二圈也順勢開始。
說實在的。
這玩意兒靠路卡利歐幫忙,察覺到還算比較輕松,可路卡利歐把手抽走他就抓瞎了,關鍵在于自己去引導和控制。
當然。
今天的目標并不是那種一蹴而就的結果,他只想在不受狗子的幫助下自主觀測到波導,肉眼也好心眼也罷,只要能看到就是勝利。
為此有必要讓路卡利歐放手。
而按照一開始定好的約定,波導流轉第五圈的時候,它緩緩抽回了爪子。
一瞬間。
那股似有似無的知覺消失了,空虛感涌入李想的心頭,腦海里乖巧的存在也變回了原本那種桀驁不馴的樣子,任憑他如何催促也不肯出來。
太難了點吧?
他有些無奈地想到,并對抱有僥幸心理的自己感到羞愧。
還沒學會走路就想著百米沖刺,這已經不是過分的程度了。
忽地。
“嗷。”
路卡利歐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李想知道,它這是要他以觀察波導的角度,尋覓到它的所在,以及先前釋放出來的寶可夢們的所在。
瞎猜是騙自己的行為,所以他是不會那么做的。
可要如何才能觀察到波導所在呢?
既然無法調動精神力匯聚于雙眼處形成波導視覺,那就只有靠心眼這一條路了。
沉下心。
李想封閉自己的五感,僅靠意識般的知覺來分辨周圍的存在。
起初。
沒有任何感覺。
黑暗依舊保持黑暗不變,腦海中活躍的那股力量也沉寂如幽潭。
但這種情況隨著注意力的集中,發生了些許變化。
眼睛的確沒有睜開,李想絕對敢肯定這點,可黑暗之中,確實有“火炬”出現了。
瑩藍色的,熊熊燃燒著絢爛且美麗,仿佛心靈之火般耀眼。
“一、二、三…”
他數了一下數量,足有十六簇之多…等等,是十七簇?
不對,十六簇。
怎么又變成十七簇了?
李想數了三四遍,卻每次都能得到不同的答案,這讓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沒做數學題,退化到小學階段了。
幸而,他是個很擅長從別人身上找原因的性格,也很清楚會數錯的根本原因,稍微用了點計謀,就把那個神隱開開關關耍人玩的家伙逮住了。
“阿呱!果然你這家伙!”
他睜開眼,眼前赫然是一臉心虛的甲賀忍蛙,不由得冷笑起來。
惡作劇不可怕,可怕的是當場被人抓住。
好在它溜得夠快,默默分泌出潤滑的泡泡后猛地把舌頭一抽,頓時恢復了自由身,緊跟著神隱和保護色全開。
“門口封死的,你能躲哪兒去!”
李想閉上眼,試圖用波導搜索甲賀忍蛙的下落。好不容易摸到點苗頭,直接現學現用實戰搞一搞,說不定能夠促進這方面的成長。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了。
探知神隱方面太高端,他還沒能到達那個層次,先前如果不是阿呱自己作死,多半也不會被他抓到。
但怎么說。
在觀察波導方面似乎總算有點體會和心得了,不說甲賀忍蛙那個家伙,至少路卡利歐和其他的寶可夢可以通過觀察波導發現。
為了證明這一點,他一一閉著眼指出它們移動時所在的范圍。
“嗷!”
路卡利歐興奮地走上前,忍不住拍拍訓練家的肩膀,意猶未盡之間,又摸了摸他的腦袋和耳朵。
“我這是被訓練了?”
李想笑著回應,就像他以前訓練年幼的路卡利歐時會拍肩和摸耳朵給予鼓勵一樣,狗子在他身上也復制了一遍。
“謝啦,我現在活力滿滿。”
他抱住狗子蹭了蹭它的腦袋,用下巴把兩個立耳壓下去,后者也反過來用腦門蹭他。
狗子在情緒的表達上面,其實是有點害羞內斂的,一般來說只有訓練家主動出擊它才會給予回應。更不要提其他的一些操作了。
像犬類小精靈最喜歡用的,拿舌頭在訓練家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并以示討好的動作,路卡利歐就不會做。
或許是跟人類生活太久了的緣故?
遠處。
甲賀忍蛙從空氣中浮現,瞇著瞳孔,不屑地扭過了頭。
等了幾秒,又悄悄地掀起眼皮,去看某人有沒有走過來。
沒有就鬼鬼祟祟地發出一點聲音,直到他走過來為止,再保持那個酷酷的,對一切都不屑一顧的冷漠表情。
“你這家伙。”
李想無奈地敲了敲阿呱的腦殼,“因為中二病,所以不肯好好說話是嗎?”
甲賀忍蛙不答,極其高冷地消失在空氣中。
滿意了。
有關波導之力,隨著李想在夢境世界的開發,以及現實世界的休息,熱火朝天地進行著。
而夢境中。
獨屬于他的家園和田地,也在持續建設中。
至于比賽…
第二輪的雙打依舊輪不到他和蘇茜上場,柏香組及呂姝組都太用功了,輕輕松松晉級第三輪。
“最好到決賽都不要上場。”
李想沖著好友吐槽,“我省心蘇茜學姐也省心。”
“然后你就能有足夠的時間看你的建造書和農業指導書是么?”
白毛少年斜眼看他,“訓練家做膩了,打算在別的領域大展拳腳?”
“誒?你知道了?”后者一臉驚奇。
“廢話,就你那旁若無人的啃書勁兒,我想不知道都難!”宋桀鄙視地看著他。
“哈哈哈…怎么說呢。”
李想干笑兩聲,突然仰頭靠在了椅子上,道:“我只是不想人生只有對戰而已,精彩的事物那么多,不嘗試一下怎么行?”
如果人類也能進夢境世界就好了,他保準把宋桀喊進來,大家一起快快樂樂的種田。反正傳送物屬于可再生資源,后者不會拿各種結果拒絕。
可惜。
不能把這貨叫進來做苦力…啊不是,享受田園風光和成長的快樂。
他在這邊想,旁邊人也同樣絮叨著。
“說的比唱的都好聽,我認為你只是單純在這個階段打厭了而已。”
宋桀緩慢地陳述道:“假如你身邊都是高級球級的訓練家,肯定不會有這么多廢話,一副訓練家生涯走到頂端的語氣。”
不間斷地失敗會讓人厭煩,長久的勝利同樣如此,所謂的高手寂寞便是如此。
但在宋大少看來,好友只是犯賤而已,年紀輕輕打遍同齡人無敵手所帶來的猖狂。
早晚讓你知道跟在別人后面吃灰是什么滋味!
兩人各懷鬼胎,紛紛自腦海中安排對方的“未來”,如此深刻的友誼,當真是可歌可泣。
賽后。
觀眾一如既往表達了不滿,多少人想看某人出手,多少人想看火神蛾上場,偏偏不上。
這讓他們怎么開心得起來?
只是,這種聲音影響不到對方,甚至比起網上的風評,他更在意一個電話。
一個有關道歉的視頻電話。
“真的,真的很對不起。這么久以來我都沒能去接龍頭地鼠,還麻煩你幫忙做了那么多…”
電話的那頭是一名白人女性,穿著灰色西裝,眼眶通紅血絲密布顯然剛哭過沒多久。
然而。
她并非龍頭地鼠的訓練家。龍頭地鼠真正牽掛的那個人,是一旁那個滿臉笑容,活力滿滿卻無法掩飾暮氣的老爺爺。
是的,既非某個初識寶可夢的青少年,也不是追求力量的專業訓練家,而是一位患了阿爾茲海默病的老人家。
與李想通話的女士,是老人的女兒。
“…令尊是何時發病的?”
他低聲問道。
“五年前就開始有征兆了,當時我們以為是父親太過孤獨,就給他找了螺釘地鼠做陪伴。沒想到因為和螺釘地鼠失散,突然就惡化起來…真的很對不起。”
那位女士一再道歉。
卻沒有借此找理由,只是表明沒能去接龍頭地鼠,是自己的過失。
不過。
從年歲上看,應該屬于老年癡呆的第一階段轉化到第二階段…也就是記性差變成記憶嚴重受損,夸張點生活不能自理都有可能。
難怪這么多年沒去接。
李想默然,轉而道:“道歉和道謝就不必了,我只是在做該做的事情。龍頭地鼠呢?”
話音剛落之際。
“嗼咕。”
聲音從老人腳邊響起,緊跟著一個銀光閃閃的腦袋冒了出來。
“怎么樣?”他低聲問道。
龍頭地鼠報以笑容,“嗼咕。”
盡管對方不再記得它,但這不是對方的過錯,自己也沒有被拋棄,知道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能回到熟悉的人身邊本就是一件值得感恩的事情。
尤其他還記得自己愛吃什么。
它很幸福,很快樂。
八百多天的守候并沒有完全白費。
“開心就好。”李想也笑了,他最希望見到的,就是這副表情。
對方發自內心的笑容,比什么都重要。
旁邊的女士接茬,“報酬的話——”
“不用了,龍頭地鼠能夠平安回家就是我最珍貴的報酬。感謝你還愿意接納它。”
李想輕聲道,從這一點上看對方算負責的。
女士張口欲言,卻什么都說不出來,最終只能化作一句,“我一定會照顧好它的。”
“那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李想笑了笑,掛斷了電話。
而再打過來的人則是演員。
這位伸出援手的國際警察向他說了一些有關龍頭地鼠的事情。
和他想得差不多,對方是有在找龍頭地鼠的,只是由于家境問題以及工作問題,沒辦法投入太多的經歷。
另一方面由于老人年紀大了,老年癡呆加重,這才導致龍頭地鼠流浪數年。
說實話。
這個結局在他看來并不算完美,但他怎么想沒有用,關鍵是龍頭地鼠的想法。
很顯然對方很高興,那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李想只能默默在心里祝它幸福,并期待如果老人再堅挺一點,說不定能堅持到專治老年癡呆的“特效藥”。
或許有一天,對方能認出龍頭地鼠,再好好地和它說一聲:
“對不起。”
對不起和你分散,對不起沒認出你。
然后。
帶著美滿和幸福一同走向終點。
寶可夢世界嘛,奇跡像雨點一樣多,有點不切實際的期待沒什么不好的。
你說是吧。
那個把我從另一個世界拉過來的存在。
李想看著房間里的天花板,目光卻透了過去,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