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也就愣了那么一下。
其實多愣一會兒也沒事兒,雖說從看見人到房門口只是一個院子,但是鬼宅這邊大,比正修繕的還大——院子大就有這好處,他有足夠的時間來走神。
小軍走過來就給人介紹:“他們倆你都認識了,這個是我說過的趙起武。小武,這是司薇薇,京城報社的大記者。”
老趙很有禮貌:“薇薇姐好。”
司薇薇倒是挺熱情,摘下手套伸出手:“小武你好,我是司薇薇。不是什么大記者,我才入職半年不到呢!”
“這就是那棵長榆錢的榆樹。”老趙和她輕輕握了一下手,也沒怎么說,往旁邊一指。
“看見了,一進來就看見了,真漂亮,好神奇…”司薇薇說著就從身上取下來掛著的相機。“柯子哥磊哥你們好,等我先給它拍幾個照片,不然這雪一會兒就把它蓋住了。”
其實剛進來她就一直盯著樹看呢,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王磊柯子就和老趙一起站旁邊,看她繞著樹拍照。照到這邊的時候,三人干脆進了門,免得給樹當背景。
過了一會兒小軍才和司薇薇進屋,小軍這家伙就不厚道的很,為了討好女人出賣老趙:“上次后海這邊的新聞,那只游了整個海的雞,就是小武家的,還有那次街頭騎駱駝趕牦牛,也是他干的。”
老趙也不鄙視他,在旁洋洋得意,沒辦法,咱就是新聞人物呀!
“趙起武…”司薇薇聽著,突然念叨了一下名字,然后眼睛一亮。“獲得七十屆奧斯卡紀錄片提名的,有個西薩印象,那上面有個名字趙起武,是你嗎?”
老趙扭頭,看向房屋角落里,那個已經落了不少灰的攝像機,點點頭:“是呀,那是暑假沒事兒干去拍的。后來讓人幫忙剪輯,他們瞎折騰的非要讓上電視,我這有個碟,你要看嗎?”
“原版的嗎?”司薇薇問道。
“什么意思?”老趙不明白。“原版的是我拍的,好幾張碟。這個是后期做好的,就一張。馬博奇說還有一張,又精心制作過去拿去參加那個什么提名的,我還沒看,他喊我吃飯我沒空,到現在沒給我。”
司薇薇明白了:“你說你這里還有最初的底稿?我能看看嗎?”
“挺多的,那個不在這,在家呢,等下次我來吧!”老趙說道。“我給我女朋友拍的,都帶回去了。這里的一份是后期制作過的那個,我也不知道算什么,反正是多一份,才留在這里的,我還得找找。”
小軍在旁說道:“下次再看吧,他這里亂糟糟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找到。”
其實老趙一想就知道扔哪兒了,但是小軍這么說,他干脆也就不去扒拉了。
這里確實有點亂,家具都是亂放的,反正平時就他一個人。
司薇薇打量了一下:“這些家具看起來挺好看的呀,像是古董,就這么擺放挺可惜的。”
小軍這會兒話多的很,主動解釋:“他就這樣,懶得收拾。這些都是真古董,他就是亂擺。”
司薇薇就好奇:“都是真古董嗎?那這挺貴的吧?”
“不知道,他就瞎折騰。”小軍都沒法說了。
司薇薇問題還挺多:“這個房子也挺大的,后面應該還不小吧?怎么不把房子收拾一下,然后把這些古董擺好?”
小軍解釋:“這個房子他臨時住的,那邊正修繕的才是他要住的,等那邊好了他就搬過去了。”
老趙聽得都頭大,話說自己的門匾都做好了,也該裝上了。
不然整天說這邊那邊的,沒個名字,說起來不氣派。
無奈解釋:“這邊太破,不好修。”
柯子在旁連連點頭,對老趙說這里太破他的認識相當深刻——他可是在這摔過一次的,從樓上‘漏’下來的,雖然沒事兒,但是當時可是嚇了一大跳,也挺驚險的。
雖然王小二那個倒霉家伙墊底。
“這個這么大,還是臨時住的?”司薇薇更好奇了。
小軍就在旁招呼,估計是不想她一直在這好奇了:“是挺大的,我都還沒仔細看過呢,正好你來了,我帶你到處看看去。”
等這倆人一走,柯子就問老趙:“挺失望吧?嘿嘿,也不知道哪點把小軍給迷住了,這女孩家里條件也一般的很,工作也一般,估計要不是小軍,都該被開除了。”
“我失望啥?”老趙呵呵。“人家倆人的事兒,小軍哥樂意就行。反正不是我老婆,什么樣都行。”
“我看她記者也干不長,感覺她沒什么新聞覺悟性啊!”王磊在旁說道。“要是換了別的記者,知道老趙就是拍攝的那啥奧斯卡提名紀錄片,估計就該說采訪一下老趙了,她倒好,看古董問房子呢!”
老趙樂呵:“她要真采訪我還不知道說什么呢,那個就是玩的,討好女朋友拍的東西。估計就是現在去那邊拍攝的人少,讓我撿了便宜。”
“你那便宜可不好撿。”柯子知道的多點,不過也沒多說,轉移話題。“你說去種樹真的假的?”
“真的呀!”老趙說道。“閑著也是閑著,等我明年高考完過來,沒事兒了就去植樹造林去。”
“你還高考干什么呢?不是浪費時間嗎?有這時間你干什么不好,非得要窩在那個破學校里。”王磊覺得這家伙純粹浪費時間,通知書都到了,等著上學就行,在這里多好,免得整天見不到他人。
“陪女朋友啊!”老趙理直氣壯不厭其煩的再次解釋這個問題。
這個理由很強大,沒人能說出來不對來。
王磊還想多說,估計又是那一套早點給女朋友轉學來的話,還沒說出來,老趙電話響了。
王小二的,幾句話一說聽說他在家,都沒等老趙說家里還有人在,就掛了電話。
老趙剛給王磊柯子解釋完是王小二要來,王小二人已經到了。
這家伙騎自行車來的,弄一山地車,一身騎行裝扮,還頂個瓜皮帽,看著和二傻子似的——很多東西剛開始流行起來的時候,那些先行者在其他人眼里,就和二傻子似的。
一直騎到院子里,王小二才發現院子里還有別人,隨即大概是想顯擺一下,來了個甩尾漂移。
沒漂好,地上有雪,滑。
不過也沒摔著,靠著樹沒摔倒,姿勢不夠語言湊,隨即就得意洋洋說道:“怎么樣?標準騎行裝扮,帥氣吧?”
老趙看的眼暈,沒見過這么不著調的啊!
你要說你弄個大摩托車什么的我都不意外,你弄個自行車,看剛才那騎的姿勢,和犯錯了準備好要挨打似的,不難受嗎?
這會兒小軍也帶著司薇薇過來了,離老遠就打招呼:“王小二,過年你來給小武拜年嗎?小武你準備紅包了沒?沒了我這有…”
王小二黑著臉:“你這是帶新媳婦來認親來的吧?老趙你可得給人家準備個大紅包…”
老趙在旁就樂呵,這兩人說的,憑空自己就長輩分了——過年包紅包,可不都是長輩給晚輩的嘛!
司薇薇也認識王小二,笑著打招呼:“王老板不忙你那影視公司嗎?”
“不忙,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我還有影視公司了,現在忙別的。”王小二說了句就沒再多說,然后眼神盯著老趙。
老趙明白了:“來我試下你這車,你說你騎上這車,像不像小時候犯錯要挨巴掌的姿勢?”
他本來以為別人不懂呢,結果王磊柯子他們都哈哈樂了起來,看來小時候挨打不分門戶,都沒少經歷這個啊!
其實都知道,王小二著急上火的跑過來,肯定有正事兒,都笑著看這兩人斗著嘴騎上車去一邊玩。
車有點小,王小二騎著還行,老趙騎著就和大馬猴似的,騎到后邊走廊下就把車往墻邊一靠:“說吧,什么活兒?”
“大活兒呀!”王小二正色道。“估計得有七八米,是個集裝箱。加急的,今晚上就得接貨,你要不行我就趕緊推了,有把握才行,年前最后一趟,很關鍵。”
“沒問題。”老趙點點頭。
集裝箱嘛,才七八米,完全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小問題。
“那我就去傳話,不過這次還不一定什么時候能到,可能都要到凌晨了。”王小二說道。“時間緊了點,怎么樣啊?”
“沒事兒,到時候提前聯系就行。”老趙讓他放心。
“你可交待清楚了,這次的東西有點要緊,而且有點大,沒那么好運。”王小二還不放心。
“真沒事兒,你盡管讓人聯系就行。”老趙再次保證。“只要接到貨,剩下的你不就不用操心,等著在這邊接貨就行。”
“那就沒問題了,你可得確定好。”王小二再三叮囑。
“這就一句話的事兒,你非得搞的這么嚴肅,別人還以為咱們倆搞什么勾當呢!”老趙不爽道。“走了走了,去前邊玩去。哎,那個司薇薇你也認識?”
“認識,她找不到新聞到處亂轉悠,我那邊新拍個垃圾片,她跟著做了半天報道,實際上就見她和演員聊天了,都沒見正式采訪,這個記者不怎么專業啊!”王小二嘀咕道。
“說不定人家是先增進感情呢!”老趙替小軍說了句話,心里也犯嘀咕,話說這都沒一個人看好小軍的新戀情嗎?
結果等倆人去了前邊,老趙也開始不看好這段戀情了。
小軍過來問:“小武,你那輛保時捷的車鑰匙呢?這都放這么久你都不開,我替你兜個風去。”
老趙找出來自己的包,把車鑰匙給他:“你小心點,不是小心車,小心人。下雪路滑,車壞了拉倒,反正也開不上,你別出事就行。對了,記得我電話,有問題了先聯系我。”
真不擔心車,一輛車沒啥,怕的是他人出問題。下雪的天氣,開跑車出去溜圈,瘋了這是!
小軍明白的很,點點頭:“放心,就是轉悠一圈去。那我們先走了,你們繼續玩吧!”
“去吧!”老趙揮揮手。“記得有事兒先給我打電話。”
那邊司薇薇還挺客氣和幾個人都打了個招呼,然后就跟著跑了。
他們一走,王磊和柯子也沒事兒,柯子問:“閑著沒事兒,找地玩去?你這也太冷了,得考慮裝個空調了。”
老趙想了想:“過年了還溜達啥,回家吧!”
“那算了,我也回家。磊哥你呢?”柯子說道。
王磊就郁悶:“麻煩,小軍都領女朋友了,我這還沒著落,回家就得被數落。你走吧,我去公司那邊,看看學校那邊還有沒有事兒要處理。王小二你呢?”
“我去騎行了。”王小二沖老趙擠眉弄眼的,意思是你趕緊辦正事兒,不打擾你了。
老趙鄙視他:“瘋了這是,指望這會兒去騎行,下著雪呢!”
下雪天老趙才懶得亂跑,坐家上網打游戲它不香嗎?
不過剛坐下來,就想起來剛想到的事兒,得,還得出門。
一溜云煙飛到了洛市,找方四毛去了。
洛市沒下雪,他開著依維柯過來,還提了袋榆錢和藥材當禮物。
沒辦法,這年頭認識的人都是越來越有錢的,你要帶花錢買的禮物,沒面子。
方四毛見了他就問道:“那些貨你都要帶走了嗎?”
老趙才想起來自己訂了一批天王府趙的工藝品,想了想:“你算下多錢,我來的著急,身上錢不多,就記著拿門匾呢!”
“沒事,先帶走就行,多少都行。”方四毛現在做他的生意都不知道賺了多少,差一點也不好計較。
老趙也無所謂,把榆錢和藥材遞過去:“我房門口有棵老榆樹,本來都枯死了,這幾天突然發芽長榆錢了,你說稀奇不?京城還在下雪呢!全京城獨一份的,估計明天還得上報紙。”
“哎呀,這還真是…這可是吉兆啊,大好事兒啊!老樹發新芽,我這還能沾上這福氣…”方四毛激動了,i嘴里叼的煙都掉地上也顧不上。
他這人就信這個,冬天里老樹發新芽,吉兆啊!
關鍵還是京城里的,天子腳下的福氣!
“捂了一路,你趕緊拿廚房,晚上給吃了,這個不經放。”老趙提醒他。
“對對對…謝謝了啊,謝謝了。”方四毛拿著榆錢高興壞了,趙老板太客氣了,從京城給帶點這個,簡直太實在,太夠意思了,這要擱以前,可不只有皇帝老兒才能享受這東西。
謝了好一陣子才想起來喊媳婦:“老婆,過來過來,趕緊來看看這是什么,老樹新芽啊!天子腳下的好東西。”
他媳婦拿著也稀罕的很,又高興又激動。平時這女人都在家做飯,和老趙也就打個招呼不多說話的,這會兒也不斷感謝。
老趙都不理解他們這種想法,難道吃個冬天的榆錢,就是代表什么嗎?
但是方四毛就認這個,覺得人家這是過年給自己送的吉兆。
到算賬的時候,這也抹零頭那也抹零頭,這一批貨本來給的有定金,除去定金后,老趙那包里平時帶的那點錢,居然都沒讓他用上。
老趙都擔心他虧本,還勸他:“你這么算的話,材料費夠不夠?”
這可是青銅器,不說手藝價錢,原材料都不便宜呢!
方四毛一揮手:“就值這個價,虧不了。”
老趙現在摸這個玩意兒摸得多了,眼力也有,等搬上車大件小件的東西他估算了一下,得,這位估計就收了個材料費,估計還不夠。
算起來這一袋榆錢,比金子可值錢多了。
方四毛還拉著不讓他走,一定要一起吃個飯,老趙怎么說想走都不讓他走。
不過時間也晚了,就吃一頓吧!
然后重頭戲來了,剛進屋坐下,方四毛還讓兒子給老趙磕頭拜個年,老趙嚇了一跳,趕緊拉小孩兒:“可別這樣,我年齡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可還沒人這樣給我拜過年呢!”
方四毛不讓拉:“讓他給你磕個頭,拜個年是應該的嘛!”
然后那個小皮孩兒就老老實實給磕了三個頭,恭恭敬敬的:“給趙叔叔拜年,祝趙叔叔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這祝福詞,看電影學的沒錯了。
老趙聽著也樂呵,趕緊拿出來一沓錢準備當壓歲錢。
方四毛媳婦勸說:“別呀,咱們這不興這么多的,給一張就行。”
老趙就抽出來一張遞過去。
方四毛媳婦等兒子接過來,立馬就一把搶過來:“這個錢不能花,我給放這里你看著就行。”
堂屋正中間有個主席像,有些年頭了,在鏡框里放著的,都有點掉色了。
方四毛媳婦就把相框取下來,仔細擦拭一遍,給那一張鈔票裝進去,下邊正中間的位置放好,然后掛了上去。
那邊方四毛美滋滋的:“對對對,就這樣,這可是福氣…”
為啥這樣呢,因為老趙說了,榆錢是他房門口的,忽然之間大雪天里長出來榆錢,說明老趙是有福氣的人!
古代皇帝老兒還講究這個呢,叫祥瑞!
所以老趙給的這個壓歲錢,是帶有福氣的,這樣兒子能沾點老趙的福氣,不但兒子能沾福氣,掛屋里全家都能沾福氣。
實際上方四毛還真這么認為的,吃飯的時候老趙還沒怎么喝酒,他自己把自己喝大了,一個勁兒夸老趙:“趙老板,我一看你就是有大福氣的人,真的,我不騙你。從認識你,我就再沒有被派出所拉緊去談話了…”